“就是那個人自稱是神仙?原來神仙也有臉面全無的時候啊!”
東方倩茹站在堂下,正廳內司馬南正在憤怒的咆哮,他的三個兒子全都跪在地上,而趙小小則站在靠近門的位置,掩面而泣。
“小小,別怕,告訴我究竟是誰……那個了你?”
“回老爺,小小也不知道,只是在學校備課時喝了杯茶,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來時……就看到老爺您了。”
“好了,你去倩茹那裡休息吧!”
趙小小退出正廳,東方倩茹剛要迎上去,兩個老媽子立即一左一右的扶住趙小小,臉上面無表情,但眼中分明有陰森的笑意。東方倩茹看得清楚,她們並不是向夏日居去,而是要到其他地方。聯想到嫣青的結局,東方倩茹頓感陰寒,不及多想,快走幾步將趙小小從兩人手中搶出。
“東方小姐,您這是?”
一個老媽子不解的問,東方倩茹則同樣一臉不解。
“剛纔在堂下聽舅舅說,讓小小去我那裡,我當然是帶小小回夏日居了啊!”
那個老媽子眨了眨眼睛,啞口無言。
東方倩茹微歪着頭笑靨如花,扶着失魂落魄的趙小小向夏日居走去,她不想知道司馬南在正廳裡如何憤怒,只知道這個時候不救出趙小小,那她就是下一個嫣青。
回到夏日居,東方倩茹吩咐下人關緊院門,把趙小小扶上牀。
在放下牀幕後,東方倩茹正要離開時,趙小小突然拉住她的手。
“謝謝你。”
趙小小目光炯炯的低聲說,雖然聲音小到只有近在咫尺的東方倩茹才能聽到,但趙小小已完全沒有先前的絕望和悲傷,甚至有些喜悅的神采。東方倩茹疑惑不解,趙小小卻是一笑,也不解釋。
“你去吧,晚了司馬南該懷疑了。”
東方倩茹本能的一顫,看趙小小的眼神更加驚疑不定,因爲她注意到趙小小呼司馬南的名字,而非叫老爺。
趙小小搖搖頭,仍是低聲的在東方倩茹耳邊說話。
“你該看得出,現在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我恨司馬南,他是個瘋子!”
“那你身上的蠱怎麼辦?”
“要明年才發作,而且我會有辦法弄到解藥。”
東方倩茹滿腹疑惑,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趙小小,事情太過戲劇性,總像假的一般。
趙小小像是看出了什麼,嘆息一聲,接着又說。
“這個月的月事沒事,恐怕我是懷孕了。”
東方倩茹一愣,臉上神色變換,隨後笑了。
“既然這樣,那我去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我希望回來時還能看到你。這個給你,隨便在上面找個地方繡朵薔薇花好了,我想司馬南一定會很喜歡的,不會再爲難你。”
“好的,我等你回來。”
東方倩茹遞過那副繡了一半的地圖,目光狡黠。趙小小接過,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在預料中。
“聰明人總會找聰明人合作。”
東方倩茹一笑,鑽出牀幕,推開房門出去了。
外面的雨開始大了起來,一陣陣的撲打在玻璃上,嘩嘩的響着。
東方倩茹撐了把花傘走在司馬家的大院裡,雨點打在傘面上,驟急驟緩,交替不間斷的響着,恰如此刻司馬家的情形,所有事都聚在了一起發生,卻又忽緊忽慢,讓司馬南剛好能應付得了,又無法沉下心來思考。
司馬家的暗哨都悄無息,但無人處的輕微的呼吸聲卻仍十分刺耳,東方倩茹抿嘴一笑,這明的暗的其實都不過是自欺欺人,司馬南從未感到過一天自在,不然他也不會安插如此多的暗哨來監視自己家的人。想通了這點,東方倩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她將傘壓低,外人只能看到聳動的肩膀,卻無法看到那傘下的那張笑臉。
東方倩茹走在去前廳的路上,她想知道司馬南會有什麼樣的舉動,是不是會像母親曾說過的那樣,司馬南是個容易喪失理智的人。
前廳。
司馬南坐在椅中,半閉着眼睛,嘴角有一絲莫測的冷笑。
“回老爺的話,常家的公子不在家,走的很倉促,他父母也不知他的去向。另外,常家老爺的那個結拜兄弟,姓王的說……”
來福說到這裡停頓片刻,直到司馬南睜開了眼,才繼續說下去。
兩旁三位少爺額頭冷汗直冒,因爲他們感覺到了來福接下來的話必定驚世駭俗,會給常家帶來厄運。
“說!”
“是,老爺。姓王的說,老爺您不過是個閹王……”
“夠了!”
司馬南突然圓睜雙目,猙獰的喝道。
來福渾身一哆嗦,頭深低下去,是敢擡起分毫。
“他果然說了?”
“回老爺話,他說了。”
“呵呵,那你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是的,老爺。”
來福躬身退了下去,冷汗已經浸透他的後背。
“常家?呵呵,終於落在我手裡了吧!”
來福面目扭曲的淺笑着,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飛奔起來,他去召集司馬家的護衛隊,有大事要發生了。
東方倩茹到時正看到來福像瘋了般衝出院子,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她。東方倩茹留神細看,來福的面孔扭曲五官都聚在了一起,目露兇光,卻又含着淚,像是極度興奮,卻又彷彿有着無邊的悲傷,實在奇怪至極。
“這個僕人,似乎也有一段傷心的往事。”
東方倩茹只是偶爾一念間,再轉頭時,全部心思又都用在了司馬南身上。
前廳裡,氣氛壓抑,卻全然沒有了先前的緊張不安。
東方倩茹一臉困惑的走進來,看到司馬南正低頭看一本厚書,皺着眉頭,眼中卻有驚訝的神色。而那本書,東方倩茹是見過的,正是博學樓裡的那本《不列顛百科全書》。東方倩茹心頭一跳,但隨即放鬆下來,嫣青已經不在了,司馬南發現那個秘密也沒關係了。
“這西洋人的科技真了不起,研製出的藥也了不起,真了不起!”
司馬南稱讚,然後合上了書,一擡眼,像是無意的對上了東方倩茹的目光,深淵般引人墜入。東方倩茹頓時感到心裡一片冰冷,忙低下頭去。
“塵同,查出徐一刀的僱主是誰了嗎?”
“回父親的話,那個佃戶死前曾有人在夜裡看到常家的人去找過他,除此外再沒任何線索。我想,常家……”
“又是常家!很好!”
司馬南突然說,眼中兇光一閃,隨即隱匿了。
大少爺司馬長山不解的瞥向四少爺司馬塵同,似乎不明白司馬塵同爲什麼落井下石,先有來福,後是四弟,都彷彿要至常家於死地而後快,爲了什麼呢?
“長山,地傑被閹一事,查的怎麼樣了?”
司馬長山忙收回雜亂的思緒,眼神慌亂的不敢看司馬南。
“還在查,不過詐賭的那個人死後,許家一直沒任何反應,也不來收屍。地傑這幾天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據我們的人說,他在做什麼東西,要了很多**。”
司馬南目光望向廳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半天才嘆了口氣。
“隨他去吧!”
司馬長山心中疑惑,司馬南的這反應倒像是一個父親對任性的兒子的態度。與司馬長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東方倩茹,她眉頭微皺,想不明白爲何會這樣。
“倩茹,小小她還好吧?”
司馬南問,目光裡卻沒有半點情義,陰森森的閃着寒光。
“她還好,只是受了驚嚇,現在已經睡着了。”
司馬南像是放下了心,一臉慈悲。
“那就好,她也是個苦命人。”
東方倩茹心中冷笑,如果不知道司馬南是個什麼樣的人,恐怕真像被他騙了。
這時,司馬南的目光重新落在東方倩茹身上。
“倩茹,今天下雨,你就哪裡也別去了,好好在家呆着吧!”
司馬南這樣說,卻分明是讓東方倩茹暫時迴避。東方倩茹立即會意,知趣的退出前廳,撐起花傘,走進雨霧之中。
雨中的司馬家別有一種味道,所有僕人都躲進屋內避雨,又嫌太熱,都坐在了門口,或在廊下**鸚鵡學舌。整個宅院陷入難得的寂靜,除了雨聲還是雨聲。那些花草被雨水洗滌的格外豔麗,生機勃勃,與這座死氣沉沉的宅院不相符了。
東方倩茹漫步其間,目光在那些神情疲憊的僕人間掃過,他們或驚豔或同情的看過來,東方倩茹一一在心中做出評估,可結果並不樂觀,這些人,即使最後關頭大概也不會幫上什麼忙。
搖了搖頭,東方倩茹邁進夏日居的院門。
趙小小還在屋中,東方倩茹進來時兩個陌生的老媽子正走出來,一臉鄙夷,嘴裡也不乾不淨的說着些風涼話,大意是趙小小在外面勾引野漢子,司馬南居然還能忍得住。東方倩茹怒氣上涌,剛要上前理論個明白,趙小小從牀幕間探出頭,懇切的要求東方倩茹不要和她們辨。
“她們是來看我是不是有行房過跡象的,不怨她們。”
趙小小一臉溫順的表情,眼裡也盡是悲傷。東方倩茹眨了眨眼,也開始疑惑了。趙小小臉色一紅,拉她進了牀幕,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這樣……也行?”
“怎麼不行?我還是聽張媽說過的,要不她守寡這麼多年也沒有過一個男人,怎麼熬得住。”
東方倩茹仍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讓趙小小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來明德前就知道司馬南曾救過老佛爺,因司馬家的鼻菸壺做的好,所以得了個口頭王爺的封號,叫煙王。只是,現在已經是民國了,爲什麼他還能繼續風光下去?”
“煙王?呵呵,其實是閹王,閹人的閹。”
“閹人的閹?”
東方倩茹一臉不解,趙小小嘆息一聲,開始解釋。
“就是太監。”
“啊?你說司馬南他……他是太監?”
趙小小搖了搖頭,繼續解釋。
“不是,本來是因鼻菸壺做的好封了個煙王,但十幾年前遇刺時被人切了小,結果就被人叫做了閹王。司馬南爲這事殺過的人數不過來了,現在明德鎮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多了。”
東方倩茹一下子從牀上跪起,半立在牀頭。
“你是說,司馬南十幾年前就是閹人了?我竟然一直不知道。那大少爺、二少爺、三小姐還有四少爺,他們都知道嗎?”
趙小小冷笑幾聲,壓低聲音在東方倩茹耳邊說了句話,讓東方倩茹的眼睛睜的更圓了。
東方倩茹絕難以事實真相竟然會是那樣。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忽的又變大了,夏日居內的鞦韆在雨中輕晃,彷彿正有人坐在上面閒暇的輕搖。
吳家密室內,燭火搖曳。
“你說什麼?徐一刀就是十幾年前刺殺過司馬南的那個殺手?”
吳天德猛得站起來,眼睛直盯住阿一。
“就是他!要不是我多了個心眼,派人去查了徐一刀的那把黑鐵大刀,還真難查出來他就是十幾年前打敗過司馬南的那個殺手。”
阿一低眉順目的回話,眼睛卻沒離開吳天德半步。
“竟然會是這樣!我早該想到了,可惜了,可惜了!”
吳天德捶胸頓足,心有不甘。
“早知道是他,就該留到最後了!”
阿一上前一步,目光陰森。
“老爺,周達找到了。”
吳天德的手一抖,停住了。
“還活着?”
“還活着,不過離死也差不多了。”
“噢,這樣好,這樣好。”
吳天德竟然長出一口氣,似乎心中十分驚恐,但隨即又笑了起來。
“死了一個徐一刀,來了個周達,哈哈,天助我也!”
吳家的另一間密室裡,重傷的周達躺在牀上昏迷不醒,但口中一直在說着什麼。
一名耳背的老媽子在旁照料,粗手粗腳的給周達翻身,觸動傷口,血浸透紗布,滴到牀上。那老媽子皺了下眉頭,扯開紗布,從一旁貢桌上的香爐裡抓了把香灰蓋上,然後把紗布扯回原位置。
血止住了,而周達的臉上泛起死灰般的顏色。
“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本王不會放過你們,不會放過……”
周達突然聲嘶力竭的喊,身體也跟着繃緊如一張弓,從中間向上挺起來。
密室裡除了那個老媽子再沒其他人,而她此刻正背對着周達,所以雖然聽到了聲音,卻不知道周達在喊什麼。她疑惑的轉回身,看了一眼重新躺下的周達,搖了搖頭,又向貢桌上的觀音像跪下,嘴裡也不知在念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