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突然問出口的這個想法,乍然冒出,連他自己也覺得吃驚,但當理智稍稍冷靜,他便發現自己這麼問並非無稽。
萬佛城的破商店中,莫妲芭突然出現,出手闊綽,身帶大筆金錢,這隻能說明她出身不凡,並不能證明什麼。但當她從自己懷中離奇消失,孫武就心覺有異。
,懷疑這個小女孩很不尋常,畢竟她能這樣不知不覺地消失,也就能這樣不知不覺地給自己一掌,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慈航靜殿的藏經閣,絕對是武林中前五大戒備森嚴之地,不是隨便可以侵入的。小殤和路飛揚能夠來去自如,似若幾戲,一半正顯示他們的非凡之能,一半也是因爲他們太熟知慈航靜殿的地下通道,那是千百年來反覆興建與廢棄的累積古蹟,迄今慈航僧侶們也只拿得出最新版的地道圖,卻拿不出最完整的地道全圖,甚至還想央請兩人畫一幅出來。
如今,莫妲芭又神出鬼沒地潛入進來,如入無人之境,令把守藏經閣的衆武僧顏面掃地,這事看似荒唐,其實正顯示莫妲芭的非凡本事。一件法寶再神妙,如果沒有適格、適合的操縱者,那就形同廢物,小殤所使用的許多法寶,一旦脫離小殤之手,其他人用起來肯定不是那麼回事,莫妲芭可以靠法寶掩護潛入藏經閣來,這件事沒有表面上這麼單純,她本身的才能佔了重要因素。換句話說,她看來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孫武曾與任徜徉聯手鬥過呼倫法王一派,知道若是憑實力硬闖,哪怕是四尊者聯手都近不了藏經閣。恐怕非得呼倫法王親自出馬,纔有本事闖藏經閣索經,那爲何理應由呼倫法王上陣的重頭戲,竟然扔給一個小女孩來作?
回看莫妲芭,這女孩一副傻呼呼的樣子,看起來與她的實際年齡一樣天真可愛,絕非作僞,這種狀況又該怎麼解釋呢?
一個幾乎已被遺忘的故事,瞬間在孫武地腦中閃過,那是幼時聽老爹說過的域外軼聞。據說在域外有某些宗教,其領袖人物並非選出,也非繼承,而是透過不斷的輪迴轉生來反覆繼位,每一次圓寂後。門下弟手就必須依照其生前指示。
尋找其轉世體,找到後便奉之爲主。
當孫武想起香菱說過,呼倫法王的實際年紀沒人曉得,幾個情報來源也衆說紛紜,沒一個定案後,他腦中的思路就連貫顧一線。肯定了原先的想法,再次把問題問出口。
“莫妲芭,你……你就是呼倫法王吧?”
這句話問了出來,孫武還有點後悔,哪知道莫妲芭用力地一點頭,彷彿孫武只是在問性別身分而已的承認了。
“是啊!我是第十三代的,小哥哥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啊?人家沒有穿那種禮服出來啊?”
此言一出,震驚到的反而是在場其他人。相較大多數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香菱和小殤倒是在短暫驚楞後,分別以敲手、點頭表露出恍然之情,慢孫武一步想通了問題癥結,並且開始短暫交談。
“喂,萬紫樓調查員都是幹什麼吃的?有時間去查人家的年齡,怎麼連這麼重要的事都沒查出來?”
“地方太遠了,域外的情勢很複雜,有些時候傳回來的情報會失真,整理情報的人一個失誤,就會……不過是有點奇怪,轉世活佛我有聽說過,但沒聽說轉世到女孩身上的。”
香菱皺眉說道,而這個說法得到了小蕩的認同,側過頭思索片刻,最後拍掌出聲。
“那答案只才一個,這個小妞……是人妖。”小蕩笑了笑,在香菱肩上一拍,“恭喜你了,專業人員,這是你看了最興奮的東西吧?”
“我不負責這塊專業的……”
在香菱與小殤的簡短談話中,孫武也向莫妲芭提出同樣的疑問,但莫妲芭卻側過頭,攤着手,說自己和門人都不曉得爲什麼這一世的法王會是女生,過去從沒發生過這種事。
“呃,你也不知道嗎?那……十三世輪迴,你不是有快千年的記憶了?”
“應該有吧,不過那些老徒弟都說,莫妲芭的靈竅還沒開,所以沒辦法真正取回以前的記憶,現在每天只有一個鐘頭會回覆記憶,但記憶回覆的時候,莫妲芭也會失去意識,什麼都不知道唷。”
“一天回覆記憶一個鐘頭?什麼時侯?白天還是晚上?”
“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晚上,莫妲芭也不知道,反正一天一個鐘頭,說來就來了。”
聽完莫妲芭的話,孫武終於明白了狀況,無怪近年來呼倫法王極少見人,原來是因爲本代法王轉生女身,開千古未有之奇,就連前代法王的門下弟子都被嚇慌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唯有將此事秘而不宣。
而莫妲芭這個法王也是問題多多,如果照她所言,一天之中只才一個小時靈竅自開,貫道十三世的知識與經驗,那也就代表真正的呼倫法王只有那時才覺醒,一天裡頭的其他時間,她只是一個純樸天真的鄉下女孩。需要旁人的保護。
昨日山道上一戰後,呼倫法王一行人沒有持續上山,而是掉頭撤回,背後的理由恐怕就是那一個小時被耗去。呼倫法王回覆成普通的鄉下女孩,門人不敢繼續上山,怕在接下來的戰鬥中露出馬腳,唯有打道回府。
至於剛纔在涼亭中發生的戰鬥……現在想來,法王門人那邊恐怕比自己更害怕。
“莫妲芭,你跑到這裡來,你那邊的人知道嗎?”
“他們都不曉得啊,出發前我聽他們說什麼靈竅遲遲沒通,既不能延期,也不能等到晚上纔來慈航靜殿拜山。一切只好隨機應變,我聽完就自己跑來了,他們可能還以爲我坐在那輛車裡吧,嘻嘻。”
莫妲芭伸伸小舌頭,笑得很可愛。不過孫武卻有些同情她的門人。那些人現在想必爲了法王失蹤而陣腳大亂。
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孫武覺得才一件事是要先弄清楚的,那就是莫妲芭的來意。
“你……你萬里迢迢跑到這裡來,真的是爲了……”
“嗯,就是爲了要拿書啊,小哥哥。洗髓經在你手裡嗎?你是方丈,把書借給人家看嘛。”
女孩一下子爬在少年的身上,像小貓一樣用鼻端輕碰他面頰,彷彿撒嬌似的柔哼出聲,孫武脖子一癢,還不曉得該怎麼回答,莫妲芭的身體忽然騰空而起,被人拎住衣領給揪了起來。
“少爺。這位小姐先由我來接待,我想你應該有些東西要討論,其他的事就稍後再議吧。”
香菱及時出手,把莫妲芭給拎住,孫武正想問是什麼事需要討論,這才發現十數步外有幾十雙眼睛看着自己。
慈航靜殿各堂各院首座!
現在才發現是晚了點,孫武突然想到,自己剛纔和莫妲芭的談話內容,應該都是一等一的機密,似乎不太適合給這麼多人聽到。這些秘密如果泄漏,對慈航靜殿似乎沒什麼,可是對於莫妲芭那邊……
想想果真是不妙,而之後的半個小時,孫武陷身於複雜的言語陣中,好不容易纔脫身出來,滿身疲憊地與香菱會合。
“什麼?她們在藏經閣?”
聽僧人這樣回報,孫武嚇了一跳,急忙趕赴藏經閣,還沒踏進去就聽到內裡傳來吵鬧聲。
“呼倫法王是個小鬼?有沒有搞錯?”
一個男子嗓音自藏經閣內傳出,正是任徜徉,孫武聞聲心中一喜,卻又暗叫糟糕,急急忙忙把門一推,赫然便看到藏經閣內亂成一團,任徜徉和莫妲芭各站一端,拿起地上的經書往對方扔擲,小殤和香菱則站在一旁,絲毫不干涉兩人之間的恩怨。
“你不是想來偷書嗎?這些都是啊,拿去啊!拿去啊!有本事你就拿去!”
“你們這些中土人真狡猾,沒本事阻止別人進來盜書,就故意先把書拿走,太詐了!”
“哈哈哈,這叫中土的大智慧,你不服氣嗚?那誰叫你不早點來呢?”
“你!你這個油嘴滑舌的狐狸臉男!”
“荒唐!誰是狐狸臉男?”
兩人每說一句話,就是一本書扔擲過去,任徜徉固然是眼明手快,莫妲芭也開動了法寶,一下子身後竟然多了兩雙手臂,總共六支手臂撿起書來狂扔,一時間滿室都是書冊飛舞,如果不是孫武及時喝阻,還不曉得要有多少珍貴善本書籍遭殃。
稍稍問清楚狀況,孫武得知任徜徉一清醒後就趕來此地,得知呼倫法王真面目後,也沒有以大欺小的顧慮,就與莫妲芭發生言語衝突。小女孩對待好脾氣的孫武是始終笑語相對,可是碰到擺明來挑釁的任徜徉,那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小獅子,大膽地還擊。
“任兄,你真是的,怎麼會和小你那麼多的孩子少起架來呢?莫妲芭,不,法王大人,你遠道而來,我們本來該以禮相待,但你的要求太過分,也難怪任兄他會生氣……”
“生氣?爲什麼要生氣呢?出家人不是本來就該救人的嗎?”
莫妲芭理直氣壯的質疑,讓孫武聽出了弦外之音,追問道:“救人?莫妲芭,你要洗髓經是爲了救人嗎?”
“是啊,只要有洗髓徑裡的秘訣,很多人都能夠得救,那個銀色面具就是這麼說的啊……”
“你說什麼?”
莫妲芭輕笑着說話,但一句話出口,卻同時引起周圍多聲驚呼,任徜徉、妃憐袖、香菱臉色大變,就連小殤都不自禁地用手捂住嘴巴,一臉不勝驚訝的表情,這讓孫武感到非常奇怪。
“等等,別人也就算了,爲什麼連小殤你也叫?你知道那個銀色面具是什麼人?”
“不知道。”
“不知道你叫什麼?”
“叫爽的。我看大家那麼緊張,所以配合一下湊個氣氛,你很介意嗎?”
“沒有,你爽就好。”
這實在是有些兒童不宜的對話,但孫武此時無暇追究這點,只是想弄清楚那個令大家聞名色變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
關於面具這個詞,孫武是有印象的,依稀記得武滄瀾座下的四大御前侍衛統領,就叫做什麼四大面具,而自己曾經與其中兩人有過交手經驗,確實是很強的高手,自己遠非其敵。
(狂僧好像是金,另外一個叫鐵什麼的瘦骨猴應該是鐵,那這個銀色面具就是裡頭的銀了。)
孫武思索着,而香菱則是鎮定下來,整理好了思緒,向孫武作着報告。
“少爺,四大面具的稱號是這五六年才形成,那不過是武滄瀾隨便搞出來的東西,只要他多收募一名,或是處死一名,隨時都可能變成五大或三大面具,但在這四人之中,銀色面具的身分最爲特殊,遠自十餘年前武滄瀾尚未登基時,身邊就有這麼一個戴着銀色面具的怪人隨行……”
香菱娓娓道來,把資料時間回溯十多年前,還僅是區區一名皇子的武滄瀾,才氣初露,已幹下數件震驚朝野的大事,而一名與他年紀相仿、始終戴着銀色面具的青年,便在他身邊忠實輔佐,完成他的每個命令,輔助主子成事。
在官方的正式紀錄上,有關此人的資料甚少,但江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武滄瀾能在太平軍國之役中迅速崛起,連橫合縱,並且暗中剷除掉所有帝位路上的競爭者,這個戴着銀色面具的青年出力甚多,不少極陰損的謀略均出自其手,由他所掀起的腥風血浪真是數也不清了,每次都伴隨着大量人命的消逝……
沒人認爲武滄瀾會有所謂的“友人”,但若這樣的人當真存在,這個銀色面具無疑是頭號人選。太平軍國之役後,在幕後立下無數大功的他,並沒有站到幕前來,而是持續待在其專屬的黑暗角落,以御前侍衛頭子的身分,暗地裡爲主子完成任務,安靜而森冷施展他的謀略……
“除了武滄瀾之外,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近年來他也很少出手,御前侍衛出動的實戰任務,幾乎都是交給狂僧、鐵中堂等人。”
香菱道:“萬紫樓的資料中,隸屬於銀字部的御前侍衛,所持用的軍械無論素質或嶄新程度,都是四部之冠,武滄瀾確實把最好的法寶設備都給了他。”
簡單的介紹,孫武已經大致弄清楚事情狀況了。對於這種神秘人物,孫武不禁生出許多幻想,猜測他面具底下的臉到底是何模樣,不曉得是醜是俊,又或者是否滿臉傷痕,搞不好還是個……
“蘿莉!”
小殤突然的開口,讓衆人都吃了一驚。但想到這句話蘊含的意義,所有人都不禁大笑,任徜徉笑得尤其失態,就只有孫武。露出面紅耳赤的窘態,要小殤別胡言亂語。
“有什麼胡言亂語的?蘿莉殺手吸引蘿莉過來,這是很正常啊,還是你不喜歡被人叫殺手?那叫你蘿莉磁鐵好了。”
“你剛纔沒聽清楚嗎?香菱說得很清楚,那個傢伙是男人啊!”
“呼倫法王本來也是男人。”
“這……就算可能變成女的,但那傢伙十幾年前就是青豐了,不可能變成小女孩的。”
“呼倫法王的歲數也破千了,現在還不是變成小女孩了?”
“又不是什麼人都會轉世!”
高喊出聲的孫武都快跳起來了。自己身邊總是圍繞着一些年紀幼小的女孩,她們又不是自己故意找來的,有什麼理由要爲此受人責難呢?
“少爺。”覺得不能讓情形亂下去的香菱,開始打斷他們兩個的談話,“有一件事情要提醒您,或許每個中土人都很討厭武滄瀾,但如果要說到普天下仇家最多的人,我想能和這位銀面具先生竟爭的對手恐怕不多。”
孫武立刻被這句話給點醒,察覺到整件事背後的不單純。或許有什麼重大陰謀涉入在內,連忙轉向莫妲芭問話。
“莫妲芭,你是怎麼認識那個銀色面具的?他對你們說了些什麼?”
“嗯……這幾年,莫妲芭的家鄉情形很不好,大家都沒有東西吃,兩年前又發生瘟疫。死了很多人,莫妲芭的爸爸媽媽在那時侯死掉了,後來,莫妲芭的小狗也死掉了……”
雖然僅是寥寒數語,但卻聽得孫武寒毛直豎。明白到中土這邊的政治雖然惡劣,各地都是動亂,但域外的情況恐怕比這邊更糟糕,莫妲芭在成爲呼倫法王之前,恐怕是過着自己難以想像的窮困……不,甚至是死亡邊緣的生活。
依照莫妲芭所言。父女雙亡後,她在餓死邊緣被前任法王的門徒所尋獲,接受灌頂儀式成爲法王后,整日除了依照專職神官的安排,研習經書與知識外,更經常四出行醫,以體內所蘊藏的法王真力運使機械,治療各地染上瘟疫的災民。
像這次在慈航靜殿附近的義診,往昔在域外早已不知作過多少回了。
然而,在衛生條件與物質生活雙雙久缺的情形下,想要徹底根除疫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法王行醫濟世救的人多,但病倒的人卻更多,結果一段時間忙碌下來,行醫變得失去了意義,唯一的好處就是信徒越來越多。
“那些弟子老師都說,每次只要碰到這種民不聊生的時侯,我們的信徒就會特別多……嘿嘿,這樣子好像很糟糕……”
莫妲芭吐了吐舌頭,笑靨如花,但看在每個人眼中,卻都想起中土兩大聖宗今時今日的興盛,似乎也正是建築在民不聊生的基礎上。
“聽說,如果前世記憶全部回覆,十三世的經驗貫通,就能取得教派裡頭最大的秘寶,也有可能幫人們驅除疫情,不過莫妲芭很沒用,到現在只能取回一半的知識,每天也只有一小時的時間貫通靈竅……”
這樣的窘境似乎也讓呼倫法王門下甚感無奈,而後便在這樣進退不得的情況下,一個轉機出現,來自中土的使者密訪呼倫法王。面對那個惡名昭彰,在傳聞中陰狠冷血的銀面具男子,四尊者抱持着很強的戒心,但歷經幾天的秘密會議,四尊者終於被打動。
“四尊者都說,域外現在又窮又亂,不比中土物資富庶。如果我們到中士弘法傳道,就能募集到很多錢,我們把這些錢帶回域外,就能幫助很多人……中土有自己的教派。我們如果要在這邊有信徒,就要證明我們也很好,四尊者就說我們要上慈航靜殿討教。”
莫妲芭側頭道:“我不喜歡爭鬥,但他們也告訴我,上慈航靜殿不是爲了比鬥,只是向慈航靜殿借書,因爲慈航靜殿有一本洗髓經,裡頭的訣竅能夠讓人強身健體。哪怕只是讓人學到一點粗淺皮毛,就大有好處,我們家鄉的疫情也可以得到控制,我就是因爲這樣纔要借洗髓經的。”
一番話說完,在場衆人面面相覷,估不到事情峰迴路轉,居然真相是這個樣子。
“喂,你在想什麼?是不是開始想要出賣慈航靜殿,把書借出去了?”
這次過來質疑孫武想法的不是小殤。而是看出他表情有並的任徜徉,但這次孫武卻有不同想法,覺得如果是爲了普渡衆生,借本書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沒什麼?那是慈航靜殿的鎮寺絕學,哪有可能給你隨便傳出去!這是武林禁忌的頭等大忌,就算你是掌門。這也不是由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爲什麼不行?這是救人啊,和尚不是本來就要拯救世人嗎?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和那麼多人命相比較,一本秘笈應該不算什麼吧?”
孫武說得理直氣壯,任徜徉和香菱都是一副“事情哪可能這麼容易”的表情。但真要想什麼勸阻的理由,卻又覺得很難說出口,最後還是香菱想了想,開口說話。
“少爺,能救人當然是很好,不過這件事可能不像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如果單純只是法王閣下的說法,我們願意相信,但此事卻有那個人牽扯其中,我建議您審慎行事。”
香菱言之成理,孫武也知道自己的思慮有欠周詳,碰到這種可能暗藏圈套的狀況,魯莽行事容易墮入別人的詭計,什麼事還是別太快下決定比較好。
安全起見,孫武想要把事情再問詳細一點,可是一轉過頭,卻看到小殤很緊張似地凝望自己,手上還拿着一個不知道什麼功能的控制器,拇指就湊在按鈕旁,好像隨時都會按下去一樣。
“小殤,你爲什麼那麼緊張啊?”
“這是強迫症的一種,我只要呼吸到含氧的空氣,就會變得很緊張,不過這種知識太專門,以你的程度,我很難對你解釋清楚。”
“那……你手裡的遙控器是幹什麼用啊?”
“沒什麼,重要的大事剛剛交代完了,依照小說與劇本的慣性法則,我未雨綢繆,先準備一下。”
孫武似懂非懂,正想再問下去,又意外發現任徜徉躡手躡腳,朝小殤靠近,好像隨時都會一下向她飛撲的樣子,而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後,還拼命使眼色要自己轉頭。
“任、任兄,你這又是幹什麼啊?”
“喔,哈哈,這個嘛……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大事剛剛交代完了,依照江湖經驗的慣性法則,我也做點淮備,嘿嘿,買個小保險而己,大家別太緊張,沒事的……”
任徜徉打着哈哈,一副行若無事的表情,但在場所有人都知譴他很緊張,至於爲何緊張,香菱若有所悟,但其他人卻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孫武同樣是摸不着頭腦,只把注意力放在莫妲芭的身上,問她怎麼會決定一個人跑來盜書。莫妲芭的回答也很簡單,那就是雙方明刀明槍地搶奪,成與不成固然難說,即便是成功,兩邊衝突之下的傷亡也多,還不如自己趁亂潛入,一個人把經書盜出來,這樣牽連的人最少。
“嗯,你這想法不錯,但堂堂一代宗師親自來偷雞摸狗,這件事傳了出去,非常不好聽,呃……”
孫武本想說以一派宗主之身,行此雞鳴狗盜之事,太不體面,是很被人看不起的行爲,但轉念一想,做這事的不是什麼呼倫法王,只是一個異想天開的小女孩,這事說不上什麼榮譽不榮譽,即便傳了出去,人們也很難拿這種標準來苛責她。
“不過,好奇怪喔……”
“嗯?莫妲芭,什麼東西好奇怪啊?”
“那個戴銀色面具的男人明明說,慈航靜殿的藏經閣裡頭除了五大神功,還藏有以前西門朱玉的武功,可是我這次來怎麼找也找不到,是被小哥哥你們藏起來了嗎?”
“這個……我沒什麼印象耶!”
孫武想起初次見到莫妲芭的時候,她拿了一袋金子去買西門朱玉的武功秘笈,顯然對西門朱玉的武技甚感興趣,不過自己身爲代理方丈,曾看過藏經閣的書籍目錄,裡頭並沒有什麼西門朱玉的秘笈,這應該是誤傳,而相較之下,自己還更在意莫妲芭說的“五大神功”。
慈航靜殿鎮寺四大神功,如來神掌、洗髓經、易筋經、金鐘罩,名震中土大地,是每個學武之人都知道的事,但自己從沒聽說有什麼第五神功,莫妲芭說的到底是什麼?
不過,這顯然不是其他人所在意的東西,因爲莫妲芭的話一說完,在場衆人齊受震動,不單是任徜徉、香菱,就連默默在旁的妃憐袖都改變姿勢,被這話題給引起興趣,反而對什麼五大神功毫不在意。
(香菱以前說過,西門朱玉掌劍雙絕,是非常不得了的人物,可是……難道他的掌與劍,比四大鎮寺神功還厲害?)
孫武對這異狀充滿好奇,可是沒待他再次尋根究底,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一切發生得那麼突然,孫武的眼晴還在凝視任徜徉,背後就忽然感受到一種莫可言喻的沉重氣勢,彷彿一座高聳大山壓在背上,千鈞重力壓得孫武喘不過氣,甚至覺得肋骨都要教這股重壓迫得裂胸而出。
這份重壓的源頭,來自一雙目光,雖然並未蘊含殺意,卻也說不上友好,炯炯目光有若實質,逼得孫武本能地運起金種罩相抗,心中駭然。
藏經閣裡的人一直也就那麼幾個,在孫武背後的人更是隻有那麼一個。儘管不願意相信,但孫武仍硬着頭皮轉過身去,面對那個不幸猜中的想法。
轉過頭瞬間,少年接觸到了一雙“古老”的眼瞳。
晶瑩剔透的眼眸,與衰老扯不上關係,但孫武從沒看過一雙眼睛裡蘊含着這麼多深刻的情感,似喜、似愁,彷彿把悲歡喜樂都融會於這雙眼晴裡,最後化作一種萬物俱凋零的寂然。
倘使這不是人的眼晴,孫武會以爲自己正看着一截枯木,本身已經沒有生命,但樹木的年輪軌跡上卻寫滿百年星霜。
這樣的一雙眼睛,屬於一個擁有數百年經驗與智慧的人。
呼倫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