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冷,平芬給阿九披了件翠羽斗篷,然後阿九帶着子青去門子上一探究竟。
門子見驚動了阿九,懊惱地跺了下腳,然後行了禮,回稟了事情經過,“剛纔咱們府門被扣響了,小的看天色已經晚了,就只隔着門兒問了是誰,外面答話的是個女子,自稱是韓拾玉,要見咱們家公子爺。小的想起公子爺吩咐過,姓韓的一律不見,所以就回了她,咱們公子爺已經歇下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那女子說有緊要事非要求見您不可,小的謹遵公子爺的命令,就不開門。誰知她竟在府門外哭了起來…小的無法,只盼望別擾了您歇息,沒想到還是驚了您。”
韓拾玉?阿九冷笑一聲,怕是爲了韓百林的事情而來。
不知怎的,阿九對韓拾玉實在是生不出好感來,以她最近幾次給阿九的觀感,真難以讓人明白,她是如何在江州打出一片天的。就像她今日這樣的行事,真不知道是在求人還是逼人,大半夜的在她袁府門口哭泣,不明就裡的還以爲她袁九如何欺負了她呢。
耍這樣的手段無非就是逼自己顧及名聲不得不讓她進來,阿九眼中閃過一絲鄙夷,難以理解韓拾玉是憑什麼能在江州城佔據一席之地的,難道就因爲她是個長得不差的年輕女子,有着悽慘的身世?還是,靠她像今天這樣的小手段?
阿九冷哼一聲,不過韓拾玉這回卻賭錯了,她袁九既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也不怕名聲會被這點事情帶壞,今日的事情在場的不少,他韓百林是如何責難源祥記的,又是如何落井下石的,圍觀的人羣看得清清楚楚,但是韓百林被柳總捕頭帶走,卻與她沒有絲毫的關係,就算韓拾玉鬧起來,她也絕不理虧。
她愛哭就讓她哭去吧,就算愛跪着也隨便她,自己勞累了一天,現在急需睡眠,想着她打了個哈欠,就要回房歇息,才走了兩步,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個深沉的聲音,“你怎麼跪在這裡哭?是出了什麼事?”是文昊。
一個女子帶着哭腔的聲音,“我跪在這裡求見袁公子,我要求他救救我的兄弟!”
一陣短暫的沉默,文昊問,“你兄弟怎麼了?和袁公子有什麼關係?”
“我兄弟被衙役帶走了,他們連探視都不讓我探視!袁公子當時在場,我想求求他爲我兄弟說句話,他真的沒有害人!”
“砰”一聲,袁府的大門開了,現出一張出離憤怒的臉。
阿九指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子,也不顧已經有圍聚了三三兩兩看熱鬧的白家和韓家的下人,劈頭蓋臉就一頓大罵,“韓拾玉,你能夠再無恥點嗎?韓百林今日對我對源祥記做了些什麼,他又是爲什麼被柳總捕頭逮了,你自己心裡清楚,與我有什麼關係?你別告訴我你又不知道這件事情!就算你不知道,就不能找人問清楚了再上門來說這兩句話?當時在場的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人,你隨便找個你們望江樓的夥計就能把事情給你講清楚。”
許是這邊的動靜太大,竟然連白明遠和白之秋父子兩個都被驚動了,白之秋見是眼前這幅情形,忙跑了過來,問發生了何事。
阿九餘怒未消,衝着白之秋喊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值得一交的朋友?我第一次見她,她就冠了個無故打人的帽子到我頭上,幸虧在場的羣衆眼睛雪亮,證明了是她弟弟韓百林的不是,若當時並沒有人在場,我豈不是就要含冤受恨了?”
白之秋眉頭皺了起來,口中卻仍說着,“許是誤會一場!”
阿九冷笑兩聲,“那麼這呢?這也是誤會一場?下午的事情你們想必聽說了吧,從望江樓喝了幾碗芝麻糊走出來的客人,徑直到我的源祥記要了五份雞肉,吃完出門走了幾步路就倒地身亡了。”
“是韓百林第一個發現他死了,第一個跳出來說我們源祥記的食物吃死了人,在柳總捕頭還沒有下結論的時候,他就說我們毒死了客人,吵着鬧着要將我們收押,後來我知道死者曾經吃過大量的芝麻糊之後,指出芝麻與雞肉混着吃,能導致死亡,並拿黃狗做了試驗,多艱險才逃過一劫。是望江樓的客人,檢舉的韓百林,說他唆使了死者來我們源祥記鬧事的,這才被柳總捕頭帶走協助調查,與我袁九有什麼關係?”
轉身盯着仍舊跪在地上啜泣的韓拾玉,“這些事情,想必你都打聽清楚了,那麼請問你,這大半夜的你跪在我府門口哭泣,是做何道理?安的是什麼心?你是指望着我顧及名聲,然後放你進來,聽你的質問還是責罵?或者你就是誠心想抹黑我的名聲,然後爲你兄弟韓百林翻案?”
阿九的連番指責,韓拾玉竟然找不出一個字來反駁。她的確是已經沒有辦法了,纔來這裡碰碰運氣的,以她對弟弟的瞭解,他是無論如何做不出殺人嫁禍的事情的。阿九若是同情她,能讓她進門,那她就想法子讓阿九幫她替韓百林說情,她是當日的重要人證,目睹了一切經過,總比她道聽途說要強。阿九若是不開門,那她這樣多少也能博取些同情,讓人以爲韓百林是被阿九打擊報復了的,說不定還能讓林總捕頭早些放他出來。
文昊眉頭皺緊,他不知道今日竟然還發生了這樣的事,只是韓拾玉仍跪着哭泣的樣子讓他心中有些不忍,他不由地想起了當年父親出事後,他母親的樣子,也是到處跪着求人,哭腫了眼睛也沒有人願意站出來爲他的父親伸冤,反而不久後還把他們母子二人也關押了進去。
他伸手拍了拍阿九的肩膀,柔聲道,“好了,彆氣了,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這兒的事情就交給我。”
白明遠這個老奸巨猾的,雖然心裡看不上韓百林的人品,又有些不齒韓拾玉的行爲,卻能體諒她一個女子,撐起家業已經不容易了,還有個到處惹禍的兄弟,這回,怕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纔會這樣逼袁公子的。
他上前打了個圓場,“袁公子還是早些歇息去,老夫也可以幫着這位公子把這裡處理一下。”又衝韓拾玉語重心長地道,“侄女兒啊,你這事做得不地道啊!”扒拉扒拉說了一通。
阿九也不理會,一甩斗篷的裙邊,轉身就進了府門,重重地關了門。
柳條巷裡的人羣漸漸散了,只剩下白氏父子,文昊和仍然跪坐在地上的韓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