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陪她找工作,面試,他已經請了很多次假,她擔心請假次數多了,會引起他上司的不滿。那幾年工作難找,她不想李明爲了陪她而得罪上司,那樣太得不償失了。
更何況,柳絮又不是第一次獨自出門,在沒有認識李明之前,每次外出找工作,面試,報到,她都是一個人拎着笨重的行李來回奔波。
那家工廠位於虎門鎮,故稱之爲大豪電子廠吧,也是一家臺資廠,主要生產連接器及網絡配件產品,共有員工500多人。
大豪廠成立於2000年,老闆姓陳,大家稱他陳總,他在深圳還有一家線材廠,規模比大豪廠要大些,既做內銷也做出口,屬於一般納稅人企業,由陳總的弟弟在管理,那天在人才市場負責招聘的那位漂亮女士就是陳總的弟媳,大家稱呼她梅小姐。
柳絮進入這家廠後發現,這家工廠的管理模式和其他臺資廠有很大的區別。
那幾年,在東莞很多臺資廠的管理模式都很相似,工廠裡一些重要的職位都由臺灣人擔任,從生產課長以上,什麼副理,經理,副總,等職務全都是臺灣人,他們拿着高工資,享受好福利,上班時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大陸僱員發號施令,眼角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那些爲生存辛苦勞作的打工仔,打工妹。他們有空就去逛娛樂場所尋歡作樂,工廠裡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務都是由相關部門的課長處理,他們很少過問。
當然,如果工廠的生產很順暢,車間沒有出工傷事故,也沒有員工鬧事,那就萬事大吉了。反之,如果出了事故,當老闆怪罪下來時,捱罵受罰的全是底層打工者,那些臺幹們照樣吃香的,喝好的,所有的過錯都由大陸人來承擔。
可以說,那時臺灣老闆對他們從臺灣請來的高級管理人員,在管理上很寬鬆,也很人性化。也許是習慣了用有色眼鏡看人吧,他們對那些沒日沒夜,在流水線上加班加點的車間工人則是能罰儘量罰,該扣款時毫不手軟。
說實在的,如果他們能夠從對臺灣僱員的福利中拿出一點零頭,來善待身處底層的大陸打工者,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抱怨工廠的管理制度太苛刻了。
陳總也很看不起大陸人,儘管他的家人都住在東莞,但是他們一家人根深蒂固的,打心眼裡看不起大陸人。他們住着東莞的房子,開着東莞的車,賺着東莞的錢,嘴裡卻動不動說什麼:“你們這裡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我們臺灣什麼都好,等等”
那時經常有人在背後嘀咕道:“既然你們臺灣那麼好,幹嘛來我們東莞賺錢?還將你們的小孩都接到這邊來上學?就不怕你們的孩子在這邊學壞了嗎?”
當然那些工人都是在背後發牢騷,見了面還得客客氣氣地同陳總全家打招呼。
人性的陰暗面真的很可怕,心理狀態總是互相矛盾,明明知道離不開那個地方,卻偏偏又要抱怨個不停。
那些老闆看不起大陸人,但是他們必須利用這些人爲他們賺錢,在數錢的同時,他們口中依然罵着:你們大陸人怎麼,怎麼的,總之沒有一個好人,也沒有一件好事。
有些外來工也一樣,他們很不喜歡那些老闆,但是爲了生存,不得不強忍心中的不快,沒日沒夜地給他們打工,拿着少得可憐的工資,年復一年地消耗着大好的青春年華。
從那幾年的情況來看,陳總的管理理念與那些臺灣老闆不一樣,他不願意聘用臺灣人。在他看來,大陸人比較實在,做事吃苦;重要的是,他們的工資比臺灣人低很多,聘用一個臺灣人的工資頂得上十幾個大陸人的工資,除此之外,還要給他們租高檔公寓,報銷臺灣往來差旅費,親戚探親費,等。
如果聘用幾個臺灣人,一年要在他們身上耗掉幾個月的純利潤,可是他們在工廠並沒有做多少事情,充其量只是用來嚇唬大陸工人的擺設。
大陸僱員的待遇可就不能同日而語了,他們住着工廠的集體宿舍,幹活吃苦,又很聽老闆的話。讓陳總尤爲滿意的是,他們不敢,也沒有機會拿公司的錢去娛樂場所消遣,在他看來,聘用大陸人既省錢又省心。
當然,陳總推行的這種管理模式,並不是說他隨和,親近大陸人,其實他和那些臺灣老闆一樣,猜疑心也很重。在他的兩家工廠裡,雖然沒有像其它臺資廠一樣,請一大羣的副理,經理。
他兩家工廠辦公室的高級管理人員都是大陸人,不過他在兩家廠分別安排了一位重量級的監督員,用來監視大陸管理人員的工作。
深圳那家工廠由他老表管理,虎門的工廠則由他的親弟弟負責。因此,即使他不在工廠,兩家廠所有的事務他都能瞭如指掌,根本不用擔心大陸僱員會搞什麼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