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駐廠管理後,他引進全套的臺資廠管理模式,將廠裡原有的管理制度做了很大的變動,所有的條款都以“嚴格”著稱,導致很多同事無法適應管理上的巨大反差。
沒多久,權力被架空的黃先生主動辭職出廠,大於電子廠的企業文化和人文環境隨着他的離開,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蔡先生沒有來東莞之前,大於廠辦公室的工作氣氛很輕鬆,同事關係也很融洽。偶爾有車間員工違反廠規廠紀,只要情節不嚴重,黃先生一般不會處罰他們,頂多批評了事。他對辦公室人員更加寬容,從來沒處罰過任何人。
蔡先生駐廠管理後,嚴格執行臺資廠的管理模式。針對廠內所有員工,不管入職多久,誰都別想升職加薪,如果對薪資不滿意,可以辭工走人。他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在東莞我從不擔心招不到工人,無論什麼職務,誰都別想用辭職來要挾我加薪,不想幹立即走人,誰走了都不要緊,我的工廠會照樣運轉,滿大街都是想進廠的人,我還會怕你們不成?”
爲了鞏固自己的管理權威,他將之前的保安全部開除,重新招聘了一批新保安。也爲了嚴格實施他制訂的廠規廠紀,他給那批新保安授予了除他以外最大的權力。
那些保安也樂得享受這種“至高無上”的榮耀,他們經常拿着處罰單在廠區,車間和辦公室到處逛,只要看見有人上班時聊天,他也不管是談工作,還是聊私話,動不動就開處罰單;有的女孩頭髮沒有紮緊,掉到額頭邊了,他們也是三十,五十地罰款;在食堂吃飯時,有時候一些員工走到窗口前看看有什麼菜,他們就以爲是插隊打飯,抓住一個就罰款一百元。
無論是什麼職務,只要保安看不順眼,或者確實違反了廠規廠紀,他們隨時可以開處罰單。不管保安交的罰款單合不合理,蔡先生從不覈實,他拿到手就簽字罰款,還說什麼“我每天最開心的就是籤處罰單”,殊不知,他喜歡籤罰單帶來的後果就是引起全廠工人的怨聲載道。
那段時間,全廠上下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保安交了處罰單,那時工資本來就很低,動不動就三十,五十的罰款,幾天的辛苦工作就白乾了。
鑑於上次倉庫失竊一事,他駐廠管理後,便對倉管員採取了極爲嚴格的監控。
他經常不動聲色地去倉庫突擊檢查,如果看見有物品沒有擺放好,或者物料標籤不清晰,或者有人在倉管聊天,他也不問清紅皁白,隨便三十,五十地處罰他們,此舉引起了倉管員的極大不滿。
自他駐廠管理後,同事們都沒有心情上班,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保安或蔡先生本人逮着罰款。
沒多久,兩個倉管員相繼辭職走人,接着阿旺和阿珍也辭職了。剩下的同事個個心事重重,雖然沒有辭職,他們都在暗地裡謀劃日後的出路。
大於廠突如其來的人事變化讓柳絮感到無所適從,她原本打算在這裡平靜地工作,可是現實的突變,迫使她不得不開始考慮以後的出路。
看着熟悉的同事一個個離去,她感到很失落,心情也越來越差。每天沒完沒了的輸報表,統計工時,領廠服,發工卡,這些工作既枯燥又沒有技術含量。漸漸地,她對這份曾經充滿激情的工作失去了興趣,覺得乏味透頂。鑑於當時管理狀況,她也想換份工作,但是想到以前找工作的艱辛,她又沒有勇氣和信心。
進廠一年多來,她沒有忘記李先生叮囑,抓住一切機會學習各部門的運作,業餘時間還在堅持學英語。那時她自認爲該學的知識都學得差不多了,在大於廠再呆下去也是混日子。
可是離開後又能去哪裡呢?想起以前夢魘般的找工作經歷,她就心有餘悸,歸根結底,還是對自己缺乏信心。
三年多來,雖然她一共進了三家工廠,但是在第一家廠是做流水線工人,第二家廠做個跑腿的發單文員,唯有在第三家廠做的是正兒八經的辦公室文員,每天也就是輸報表,根本沒有用過英語,她也不知道英語在工廠能派上什麼用場。
大於廠的業務部都在臺灣總部,大陸廠是簡單的生產加工廠,技術含量很低,根本用不上英語。
由於沒有實際的工作經驗,如果不想做文員,柳絮不知道自己能幹些什麼。
經過再三權衡,她決定留下來,不知道這種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當時她對前途感到一片迷茫,唯一的念想就是想生存下去,以後的生活如何繼續,她也不清楚,目前只能過一天算一天。
雖然來東莞幾年了,但是她很少出去逛街,一來膽小不敢出去,二來沒有朋友,重要的是捨不得花錢,有空就在宿舍看書,心煩的時候總是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