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機,你這是什麼羅輯,難道愛情非要到上牀的地步纔算成功嗎?難怪說十個司機九個壞,看來這句話說得沒錯。”我扭過頭,滿臉鄙視的望着張正軍。
張正軍扭頭望了眼,搖搖頭,嘆息着說道:“我是過來人,年輕時泡過一個女孩子,我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我,但當時我傻傻的等結婚時再上牀。喔,拍了兩年,沒想到後來這女孩子移情別戀跟別人走了。那時我那個傷心呀,真的不堪回首。”
“幸好,我現在的老婆,就是那個女孩子的好友,極力安慰我。所以我說,女人,只有你佔有了她,並體貼關懷哄她,她纔會對你死心塌地。”
我側轉頭,重新打量道張正軍。
“幹嗎?不認識我呀……看你還敢用這種眼神看我。”張正軍瞥了眼我,騰出一隻手輕敲了一下我的頭。
“看你那騷樣,我猜嫂子肯定很美對不?”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頂,問道。
“肯定!我老婆美得冒泡……哈哈,我說的是心裡,當然,泡女孩子要錢,娶老婆也要錢,所以啊,我現在就是想多掙錢,好讓她過得幸福。”
“你看,我們廠老闆,小氣得要命,你說,他一個月給開我多少工資?一千五,你送貨員都有一千三,我才一千五。屌他老尾!現在隨便進個廠開車都有兩千。”
我無言,張正軍說是事實,這老闆是有點吝嗇。
但又能怎樣,打工就是這樣的蛋疼。
“你說工資低,那你還幹,幹嘛不溜到其它廠,東家不打打西家不是?”我困惑的問道。
“問得好,一會就讓你知道,記得保密。”張正軍高深莫測的說道。
“……”
很快,我就知道了真相,也就是張正軍爲什麼留下來的貓膩。
車走不遠,張正軍將方向一打,車快速的偏離了公路,駛進了公路邊的廢品站。
說廢品站,其實是一些搭建在公路邊,用一些石棉瓦蓋的木棚,木棚前面通常有一小土堆,擋住了公器路上的行人視線。
張司機開到這裡幹嘛?
我滿臉疑惑,張正軍笑笑,說道:“你在這先坐一會。”
說完,便打開車門下了車。
很快,張正軍從廢品站出來,後面跟了兩個拿着空膠罐的男人,他們走到車廂側邊,打開油箱蓋,用軟膠管將裡面的柴油抽到空膠罐裡。
貓膩?
這就是程建說過的撈油水?
我嚇了一跳,這可是偷柴油,是要犯法的啊。
平時張正軍在收費站撿廢票,拿車輛維修單給自己簽名,難道也是撈油水的捷徑?
想想,我終於恍然大悟,怪不得張正軍經常買新鮮水果呀飲料呀等等的東西給自己吃,還時不時的拿件新衣服給自己穿,還騙自己說是買得不合身————原來這是賄賂自己,用糖衣炮彈來封自己嘴巴。
那接下來怎麼辦?
回去向厂部反映嗎?
我想到這個棘
手的問題,不由得陷入進退兩難的煩惱之中。
老爸以前說過,做人要光明磊落,不能味着良心做事,不然將來後悔的是自己。
但張正軍這樣做,應該是迫於無奈的吧?
如他所說,這麼低工資,怎麼養家餬口,是笨蛋纔會來金城開車。
啪!
我正胡思亂想着,張正軍打開車門跳了上來,迅速地發動車子,將車開了出去。
“楊爽,看到了吧,我就是這樣才留在金城的。”張正軍眼盯着前方,說道。
“張司機,你這樣做不怕廠裡知道嗎?那可是犯法的,不擔心會抓起來?”我望着若無其事開車的張正軍,小心翼翼的問道。
“犯法?”張正軍詫異的望了眼我帶着擔憂的臉孔。
然後,他搖搖頭,說道:“傻!沒事的,現在那個司機不撈油水,除非老闆開的工資高,司機纔不會想這歪門邪道。你說,有可能嗎?”
“……”
“沒有吧……老闆通常是站在自己立場思考問題,首先考慮的是自己利益,儘量減少開支,以獲得最大利益。說難聽點吧,在我們打工仔眼裡就是小氣鬼。但你想想,我們打工仔上有八十歲父母,下有妻兒子女,離鄉背井漂泊流浪的出來打工,到底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掙幾個錢來養家餬口,讓家裡人生活得幸福一些。”
“這無形中,我們和老闆就產生了矛盾,老闆想少開工資,而我們想加工資,最後呢?當然是老闆說話算數,加工資,晚上做夢時再加吧。所以,如那些專家說的,我們打工仔永遠是弱勢羣體,受了委屈還得將痛往肚裡吞,有時無奈的選擇了離廠,希望另外的廠老闆,給自己的工資高一點,但天下烏鴉一樣黑,又有那個老闆會真的這樣做呢,你說是嗎?”
張正軍說完,側頭掃了眼我,好像在徵詢他的見解。
我沉默不語。
張正軍說得沒錯,可謂入木三分,這就是現實,一個不變的現實。
張正軍繼續說道:“由於工資低,有些司機直接偷賣廠裡的貨物,有些很大膽,竟然夥同廠裡的倉管、保安一起合夥,將貨品直接賣掉,然後瓜分髒款,這些就是真正的犯法,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工業區的泡棉廠,就發生過這種事。”
我瞪大眼睛,驚訝的望着張正軍,他真的沒有聽說過這事。
“別這樣看我,我說的是事實,那個廠,工資真的太那個……當然,這種事我不想做,也不屑去做,我只要每個月弄幾百做生活費,就感到心滿意足了。你放心,我這些油可是靠技術省出來的,每月用油量都在正常預算中。”張正軍接着說道。
我突然同意了張正軍的說法。
他開車很緩順,不像其他司機開車,將油門猛轟到底,pi股噴着能與大煙囪媘美的黑煙,恨不得能追超過跑得比飛機快的跑車,而張正軍勻速行駛,還喜歡掛空擋滑行。
原來,這就是在省油。
打工仔,那個沒有不得已的苦衷,
自己還不是如此。
“楊爽,其實我們打工仔都很善良,只是那些老闆不明白應該怎樣做而已,其實,有那個人喜歡自己給人說三道四,對不對?”
“呵呵,希望將來你做老闆時,不要學那些老闆,學會善待工人,其實,工人和老闆是互惠互贏的,工人賺錢了,老闆也跟着賺錢。”張正軍笑着調侃道。
張正軍的話不無道理,很真實的說出了打工仔的心聲。
如果一個好老闆,能讓打工仔賺到錢,他自己也賺到了錢。
我正在回味張正軍的話,突然就聽到他的聲音:“今天中午咱們就不回去了,在外面吃飯,我請客。”
“張司機,我們回去剛趕得上吃飯,就不用浪費錢了。”我連忙拒絕道。
“有錢大家賺,放心,吃飯用不了多少,再說,今天我高興,咱們吃飯再好好聊聊。”張正軍大笑道。
那天中午,張正軍告訴了我很多事,當然,也告訴我很多做人的道理。
有些事是他沒有聽說過的,有些道理,卻影響了他一生。
星期天,是送貨員最舒服的日子。
客戶大多數放了假,要送貨的上午都送了出去,下午基本沒有貨要送,我呆在宿舍看了會書,便到車間裡閒逛。
“楊爽,沒貨送嗎?”正在忙碌擺弄着坑機的程建,擡頭看到我笑容滿面的走過來,便出聲招呼道。
“Yes,給你算中。”我豎起大拇指誇張的調侃,“老同學,我說你真有做神棍的潛質,在這裡開機真委屈你了。”
“喲!敢這樣取笑我,我揍扁你……”程建舉起拳頭,狠狠的說道。
然後,程建悲天哭地的哀嘆,好像他是天下第一可憐人的樣子。
“有愛情滋潤的人就是不一樣,皮膚光滑白嫩油亮,說話變得幽默風趣,如果沒有愛情滋潤的人就可憐了,憔悴枯萎,比八十歲的老公公還差,就像我,你的光頭老同學,整天守着冷冰冰的機器,連尼姑影子都難瞄見,就算去溜冰場耍泡妞絕技,倒反被耍,老天爺啊,你怎麼這樣的不公平。”
“老大,你說我吧?”木凡伸長脖子,敲敲自己腦袋瓜爭辯。
“哈哈……”我大笑着敲了一下木凡腦袋瓜,“你,前天我在車上,看到你和一個美女從溜冰場出來,那郎情妾意的親密相,不要說那個美女是你表妹哈。”
“嘻嘻……”木凡頓時傻笑。
“還有你,程大神仙————昨晚有隻猴子,下班後就猴急的飯都沒吃,先跑去沖涼扮得比白領還白領,然後就玩失蹤,連鬼影都不見。據某人跟蹤報道,先是出去請美女吃飯,後來就和那美女去公園浪漫,最後呢,就是開房,來個徹夜不歸。”
“那有這好事————我,我昨晚不是回來了嗎,一點回來的,那時你們都見周公去了。”程建馬上一臉無辜的辯解。
我一聽,立馬攤開雙手,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哈哈,終於有人不打自招……哈哈,拖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