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和第四軍、第五軍的那一幫子人電報來電報去來來回回扯皮扯了快半個月,最終還是決定將防區劃分會議的地點定在廣洲瓊崖第二師師部內,廣洲城是第四軍各個部隊的駐地,而瓊崖第二師又可以保證羅傑的安全,這樣的地點雙方都可以接受。
可就在羅傑抵達廣洲的當天,原本一直合作無間的第四軍與第五軍的同盟關係解體了。
“我說咱們李燈筒李大軍長,你們第五軍這是怎麼個一回事?原本咱們不都是說的好好的麼?共同進退共同進退,這都開沒開始分防區呢你們怎麼就打起了退堂鼓?你們這要是一退,不上不下的叫我們第四軍怎麼辦?”(傳說李福林曾以燈筒冒充槍械行劫,所以“李燈筒”之名要比真名更爲流行)
陳芝馨也是個急脾氣,本以爲這李福林今天跑過來找他們是爲了商量第二天劃分防區的事,可聽了半晌繞了大半個地球去他才聽出來這哪裡是要商量劃分防區啊,人家分明是過來登門道歉來的,爲啥道歉——他們第五軍不打算跟着第四軍幹了,想要中途退票下船,答應羅傑的要求由後勤統一發餉發裝備。這哪裡得了!?所以李福林的話還沒說完陳芝馨就火了,指着李福林的鼻子就開罵。
聽到陳芝馨的指責,李福林就只是苦着一張老臉,悶頭坐在椅子上吧唧吧唧的抽了半晌的煙,也不想搭腔。
將火氣騰騰還準備繼續罵下去的陳芝馨拉開,繆培南做到李福林的旁邊,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說老李。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可一直都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物,吐口唾沫砸地上就是個坑,誰人提起你老李來也不得豎起一根大拇指?這一次,你怎麼就能辦出這種事情來?明天就要和羅傑談判了,你現在搞出這麼一手來是出賣咱們這些個老夥計啊。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那姓羅的威脅你了,別怕,咱們哥幾個擰成一股繩。他羅傑也是法不責衆,除非他打算拼着兩敗俱傷讓桂系乘虛而入,不然就只能由着咱們!”
“就是!羅傑手底下的瓊軍厲害是厲害,可是人數太少,缺了咱們根本守不住這粵省,李軍長你放心,他不敢對咱們怎麼樣的!等劃了防區,那地頭上什麼事情都是你說了算,豈不痛快?”李漢魂也站了出來,試圖勸服李福林“迴歸正道”。
李福林將煙槍按滅。擡頭看了看屋內第四軍的人,長長嘆了口氣,搖頭道:“你們說的這些個事情咱老李難道看不清楚?好歹也是個老江湖了這點事情都不懂咱也混不到今天吧!”
一聽李福林的話,陳芝馨的火氣立馬又上來了。再次開罵道:“既然你知道,那還怕個球啊!怎麼就能做出這麼對不起朋友的事情來?”
李福林苦笑一聲:“咱老李想要對得起朋友,可也要對得起手底下的兄弟啊!咱這邊的第五軍和你們第四軍不一樣,不一樣的!你們第四軍都是直接招上來的兵,和你們那是上下級,你們說什麼他們當兵的就得聽着什麼。可是我們第五軍不是啊!
諸位也都知道,這第五軍是我老李一手拉扯起來的‘福軍’改編的,啥叫‘福軍’,明人不說暗話,兄弟們面前這臉面咱也不要了,說實話,我們這‘福軍’啊。那就是一羣個綠林好漢,到後來編成第五軍的時候進來的又是些什麼人?還不都是道上的弟兄呼朋喚友聚到了一起?
我老李說是第五軍的軍長,可說的白話點,實際上就是一土匪山大王,和手底下的人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兄弟,那些個兵不是兵,是弟兄!跟着咱是因爲咱能帶着大夥吃肉,要是什麼時候做事對不起大夥了,那就是要拉出去三刀六洞謝罪的啊!”
“也就是說……你手底下的弟兄們不願意了?這羣沒骨氣的東西!”陳芝馨皺起眉頭問道。
“這事也不能怨弟兄們,待遇差得太多,擱到誰頭上也不能願意啊,不說咱們,就是你們手底下的兵也一樣,私底下可都把你們給咒死了一個遍呢!
在羅傑手底下當兵是個什麼待遇教導一二師的例證就在那裡擺着呢,劃分出去,劃分出去他們能天天吃上肉?年年有新衣服穿?還有人家手裡面耍的傢伙,但凡玩槍的誰不眼饞?”李福林打開了話匣子,大倒起苦水來,“剛開始的時候弟兄們敬我,信我,覺得我是爲大家謀福利,雖然底下很多人覺得還是投了羅傑更好,但也沒人明面反對,畢竟都是些野慣了的人,驟然投那羅傑多了那麼多規矩也不習慣。
可是到了後來,人家教導一二師的人天天到我們營門口顯擺,直把弟兄們心裡撓得癢癢啊,就前兩天他們還進了我們營房來搞什麼聯誼聚餐,一桌的大魚大肉,比起來縣太爺擺席也不差,據說這種東西他們還天天吃!弟兄們饞的流口水都流了一天,等那天吃完了席,第二天喝稀飯粥吃爛菜葉,誰吃得下去啊?有幾個受不住的人跑去教導一師那裡一看,正巧趕上發餉銀了,好傢伙,人家是一邊吃着肉一邊數白花花的銀子!
這下子,弟兄們就再也受不了了,這種日子弟兄們可是想了一輩子的啊!當天晚上就有一幫子人到我這裡來吵吵嚷嚷,說是我老李只想着自己的風光不管底下兄弟們的死活,說要是我不同意投羅傑,他們就自己散夥拉人去羅傑那裡!咱也是沒辦法啊,真要是手底下的弟兄們都走光了,我光桿一個的老李還能有個球的辦法?”
看着第四軍一幫子人難看的臉色,李福林又道:“我啊,作爲一個老朋友,奉勸諸位一句,咱們能有現今的地位那靠的都是手底下那羣弟兄,沒了他們咱們什麼都不是,這要是軍心不穩啊,啥都是虛的!”
說完,就再不言語,只是坐在那裡吧唧吧唧抽着煙,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的沉默之中。
“師座,師座!大事不好啦!”
突然間,一個人大聲喊叫着推開了房門,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沉默。
“我說老魏,你這是怎麼了?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可不像是你啊。陳芝馨奇怪的看着衝進來的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個平日裡總是一副波瀾不驚樣子的參謀如此失態。
“你們看看今天的報紙就知道了。”說着,參謀老魏將手中的報紙遞給了陳芝馨,“看看首頁上面寫得是什麼。”
“《新生報》?這不是羅傑那廝創辦的報紙麼?這回他又有什麼動作了?”說着,陳芝馨急忙按照老魏所說的查看起報紙首頁來,這一看,還真是把他給嚇了一跳啊,表情比剛剛的老魏還要精彩。
“怎麼了?什麼事情居然還能把咱們第四軍的鐵膽陳芝馨給嚇成這樣?”李漢魂調侃着從陳芝馨手中接過報紙,一看之下臉色也立即變得同陳芝馨一樣精彩。
剩下的人見兩人都是這種表情,知道大事不妙,趕忙開口問了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羅傑是要對咱們下手啦!”李福林從李漢魂手中接過了報紙,看了一遍之後唸了起來,“自通知下發即日起,凡粵省境內之地,軍隊相關之一切苛捐雜稅一概撤銷……各地交通,除例行檢查之外一概不準設卡抽釐……各地民政交由地方,軍隊不得干政,駐軍無權過問民事……粵省盜匪猖獗,各地駐軍有保境安民之義務,一旦接到報警必須予以處理,進兵剿匪刻不容緩……
介於前日兵災深重,本人之兵,乃粵省羣衆之子弟兵,一概行爲以民爲本,故反本省之駐軍一律從嚴要求,由是從即日起省內軍隊一律不得設卡抽釐,否則視爲敲詐;不得避匪不剿,否則視爲瀆職;不得遇災不救,否則視爲謀殺;不得抽丁拉夫,否則視爲綁架;不得收受捐稅,否則視爲貪污!不得干涉民政,否則視爲叛亂!”
“這……真要是按這上面所說,那咱們劃分了防區還有個屁的用啊!?沒了釐卡捐稅就沒了財源,不能抽丁拉夫就沒了兵源,沒錢沒兵那咱們算個屁啊!非但進項沒了,這還得剿匪得救災,只出不進誰塔瑪頂得住?”陳芝馨憤憤的怒道,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老魏點了點頭:“羅傑這一手狠啊,不是跟咱們說,而是直接就昭告全省,剛剛我賣報紙的時候那些個市民可全都是拍手稱快啊,咱們只要是膽敢違背,鐵定是民心盡失,最近咱們底下的兵早就被羅傑勾引的神魂顛倒,這要是再失了民心……就算是分了防區,他羅傑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剿了咱們,底下的兵都不想打,這仗怎麼也沒得打……”
“既然那姓羅的這麼絕情,他敢做初一,咱們就敢做十五!”陳芝馨一摔茶杯,惡狠狠的低吼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