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長頭髮穿着白裙子的她一下子就讓我想起來容祖兒在《小小》裡的MV。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

用充滿鄉音的口吻

跳過水坑繞過小村

等相遇的緣分……”

圖予正跳得高興,大門口走進來幾個人。一下子就讓圖予白了臉色,她定在某一個方格子裡嘴巴哆嗦地看着我。我回頭,不是李羅子,是我不認識的一個男人,四十多歲,站在那兒畢恭畢敬地對圖予說:“小姐,夫人在車上等你。”

“你,你們怎麼找來的?”圖予的疑問脫口而出,但又像在逃避什麼似的,飛快得衝在那男人面前把他往外拽。“細妹兒,我先回去了,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我送她,她回頭攔我。“不用了,你進去,快進去!”然後她和那個莫名其妙來到我家的人回了家,坐着一輛風塵僕僕的車子消失在我眼裡。

我一個人在院子裡跳了一會兒房子,然後站在院子裡,發呆。最後把門關上深吸一口氣自己回房看書。但我看不進去。只好摸東摸西地打發時間,最後看到了圖予忘記拿得包,鬼使神差地我打開了那個包。那個包裡面的東西上次圖予都掏出來奉獻給了我們的除夕,除了一個筆記本。

我知道背後看別人筆記本不對,我也不是愛偷窺別人秘密的人。但我還是打開看了。

——

花圖。

2002年,這一年我八歲。這一天,是我過得最糟糕的一天!我媽媽帶着我去了鄉下,在一戶人家裡瘋子一樣的大鬧,面容扭曲,再也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漂亮高貴的媽媽。她兇狠的打人,打一個瘦弱的女人和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那時候我真害怕。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的爸爸也是別人的爸爸,原來我還有一個妹妹。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敢和媽媽相處,我總想起她打人罵人的樣子,以及一大堆我不認識的人的圍觀和別樣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怎麼和爸爸相處。我上學回家就躲着他們倆兒,他們也互相不理睬,更顧忌不到我。我的家變了,我也變了。我想起我的妹妹。不,我開始想那個女人的小孩。不知道她經歷了這一切是怎樣的。

……

2007年,我再次考得很糟糕。自從八歲那年以後我再也不是品學兼優的乖乖女了。我覺得我的生活都倒了,怎麼樣也回不去以前。我一年比一年叛逆,與媽媽的溝通一年比一年少。自從爸死後,媽媽變得更加不可理喻!我知道,她只是太孤獨。可我還是無法忍受。我們和外公住在一起三年,這一天我纔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外公要給媽媽介紹一男士,我在門口聽見他們爭吵。原來,原來所有的噩運都是因爲我美麗高貴的媽媽一己之私。我太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了!我的媽媽怎麼能這樣?!原來我的媽媽纔是真正的小三……!我再次想起那個被我媽媽揪住頭髮毆打的女人和小孩,我還能清楚的記得她們嘴角和鼻孔裡流出來的血的顏色。

我躲在房裡大哭。這個冬天比八歲那年的陰影,比九歲那年爸爸死去還要冷得多。半夜裡我跑出去給自己買了條春暖花開的裙子,可是,我冷得發抖……

2009年,我已經學會了說謊不眨眼,吐漂亮的眼圈,穿着高跟鞋如履平地。我已經迷戀上了各種色彩斑斕奼紫嫣紅的裙子,我成了學校裡衆所周知的壞學生。追我的人很多,而我覺得身邊越來越空。媽媽和外公很少過問我,我的成績慘不忍睹,和他們也就沒什麼共同話題。

我回家越來越晚,有一天回家的時候遇見了別的學校的流氓。嚇得我渾身發抖,但我拼命地不讓自己哭。裙子被撕爛的時候有個小車手把我救了,我坐在他後座上摟着他哭得天昏地暗。真丟人!到家的時候我才見到他長什麼樣,嘿,他真漂亮!他衝我笑,然後我也衝他笑。我有點不服氣,他笑起來比我好看多了!

我決定要比他笑得漂亮,並且——我要喜歡他!

……

2011年。我媽再婚了,我並不感到多高興,也不叫那個男人爸爸。在我眼裡司機老王更親切!我也跟着換了名字叫圖予。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名字,不討厭,也不喜歡。我轉了學校。可我真沒想到我居然在這裡遇到了她!那個女孩,她已經和我一樣長大,和她媽媽一樣漂亮,個子小小的讓人忍不住想去抱抱她!直到今天我才清楚的知道,原來我一直期待着與她相遇。

她不笑。走路獨來獨往,身邊似乎沒什麼朋友。她真是勇敢!和她的媽媽一樣。我就無法忍受自己身邊空空的,可是她居然做到不動聲色。我爲此激動而驕傲。我又有了一個愛的人——西薇。

細妹兒。她的媽媽是這樣叫她的。我聽過以後就再不能忘。細妹兒,西薇。

我要接近她,想親口叫她細妹兒。就像當初接近我喜歡的男孩一樣接近她!我要做她的朋友,我要讓她成爲我的朋友!

這個念頭讓我激動的發抖,它讓我如此快樂!

……

第四個月,我已經觀察了她整整三個月。她真是個獨行俠!不過我真是喜歡她。冬天已經來了,我覺得我必須去抱抱她。班上的女孩在談論着無聊的事情,不知道話題怎麼跑到她身上,我受不了別人說她的閒言碎語。不是,她不是那樣人!我和那羣三八來了場賭約,這讓我渾身充滿力量的步步向她靠近。

……

這天晚上我和媽媽吵架,那個男人打了我一巴掌。我從家裡跑了出來。真冷,我居然忘記了穿大衣。在路上瞎溜達的時候我想她,也意外地看到了她。那家她常去的書店裡,她好像在那裡打工,比往常離開的都要晚一些。我站在屋外的那顆香樟樹下等她,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要幹什麼,一會兒她出來了我要怎樣和她打招呼,做點什麼。可我的腳步落在那兒以後就再也無法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