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米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一推開門就說,“我當是誰在我家笑得這麼開心呢,你沒開店啊?”她把一堆零零總總的菜和零食放在那張桌子上,然後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

“開着呢,僱得小工今天來了,讓她看着店我過來看看。”江一寒說。

“看我還是看西薇啊?”小米沒正經的打趣。

“都看。”

“那正好,中午一塊兒吃飯吧,我買了菜。西薇,過來幫忙!”

我說:“我不吃了,該回學校了。”

小米拉住我,力氣很大,“你看你瘦的!還整天不知道吃飯。吃了飯再去,你們班上午都是些選修課。我幫你看了。”

然後我老實留了下來,小米是個急脾氣又死心眼的女生,要是再拒絕她保管跟我鬧。我和小米一人做了一道菜,最後江一寒還被小米逼着去做了道羅宋湯。看着江一寒在鍋前忙活,小米偷偷地跟我說:“那傢伙只會做湯,而且做出來的湯都絕了!今天你要是走了就沒這個口福了。”

我笑。

沒一會兒江一寒就把一個大大的陶瓷碗端上桌,果真是色香味俱全。吃了一會兒,小米突然喊了句:“哎呀,我忘買飯了!”

我暈,還以爲她吃飯本來就不要大米飯的,沒想到是她迷糊地給忘了。

“等等,我出去買。”

我和江一寒都拉住她,說:“算了算了,都快吃飽了。”

小米較真地瞪了我一眼,“那怎麼行,應該把你養胖點!”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從我心間劃過,照出一條凌厲的光線。我愣愣地鬆開手,小米衝了出去。

江一寒打趣地說:“小米還真是喜歡你。”

我沒作答,我在想爲什麼最近總是想起過往的事。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我以爲我們本不會再有交集,我以爲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我大口大口的吃菜,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巴和思緒。小米提着三盒飯回來的時候菜差不多已消去大多半,我胃口突然特別好,吃得特別多。小米一直給我夾菜,江一寒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們倆兒。說實話,他吃得最少,而我們兩個女生反倒如狼似虎。

吃完回學校的只有我和江一寒兩個人,小米說她要逃課去打工,到手機銷售那兒站櫃檯,她的嘴皮子在那個地方發揮出了最大的力量,那種力量會轉換爲她喜歡的鈔票。揮手告別的時候,我們往左,小米往右。我突然發現,無論是誰的背影,都給人一種孤零零的心酸感。包括長我們十歲的江一寒,他穿着一件無袖毛衫倍顯年輕的身影亦是如此。他站在他飲吧的門口,突然轉過身來提高嗓音跟我說:“西薇,晚上我們一起去找小米。”

我說:“不去了!”然後走掉,隱隱聽見他店裡一片嘈雜,有杯子摔碎的刺耳聲音以及幾個女人的尖叫。江一寒迅速跑了進去。

我睡了一上午,下午特別精神,筆記記得飛快,學到的東西都很快吸收。最後一節課的時候,我記完筆記伸懶腰看向窗外的時候,在對面樓層的最頂層有個女生站在那兒。長髮飄飄,衣裙襬擺。我揉了揉眼,人影又不見了。真是見鬼。

我收拾東西回宿舍,抱着本子書籍在校園裡走的時候,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頭,然後手裡的東西掉了一地,居然是李羅子那傢伙。他笑得一臉燦爛地朝我走來,幾年不見他已經成了耀眼的一顆星,渾身上下,除了那張臉,沒有我熟悉的。路過的女生盯着他竊竊私語,他看着我。四目相對的時候,我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

他說:“總算找到你了。爲了你,我可是連跳三級。”

現在他和我同校不同班,沒想到,居然還能再碰到他。看來世界有時候也不是那麼大。

他幫我把本子筆還有書撿起來,然後自己拿着,一隻手伸在我頭頂上摸了摸,笑笑地說:“好像長高了幾公分。不過還是和以前差不多,像個拇指姑娘,我從背影就認出肯定是你。”

我把所有的心酸都化成一個笑,有點呼吸緊迫,我說:“幾年不見,你讓人驚豔了。”這樣的話,以前我說絕不會說的。李羅子有點驚訝。隨後他痞子一般的得瑟:“那是。”哦,不對,他已經不叫李羅子了,他告訴我他叫亞丁。亞丁,我在心裡唸了一遍,覺得和李羅子那個名字也差不多。

他請我吃飯,我們行走在校園裡,大部分是他在說話,他說他怎麼意外地碰到了自己的母親,怎樣擁有了優越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有一個哥哥,而那位哥哥就是多年前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家之後又莫名其妙消失的——阿怪。亞澤。

不是,之後他也出現過兩次。只是只有我知道而已。

我踢着腳下的小石子,不擡頭。亞丁突然停止了講述,問我:“在這兒吃怎麼樣?”

我這才意識到我已經走到了這所學校有名的“富食區”,顧名思義不是鳳凰女就是富二代來得地方,我不是前者,而李羅子,不,亞丁已經成爲了後者。我對這片區域的認知也不過是排在最前面那家江一寒的飲吧,說實話,我並不想在這兒吃。但我嘴裡卻說出了“好!”然後亞丁就衝我笑,很好看的那種。

菜端上來的時候亞丁不停地給我夾菜,讓我多吃點。我很高興在遇見他,可是卻吃不下他夾給我的菜。他不一樣了。

“這湯不錯。”他給我盛了一碗帶着栗子的湯,細心的挑去上面的辣椒。於是我知道,即便他不一樣了,可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我一口喝光了全部,辣得。可我像吃了糖一樣地對他笑。

亞丁看着我,一臉寵溺。“我說過我會來找你的。”

“嗯,現在找到了。”我說。

我們沒有像任何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那樣聊天說話,只是一直笑,一直吃吃喝喝。一頓飯結束,亞丁,送我回宿舍,替我拿着書,一下子我不知道自己的手應該幹什麼。於是我把書要回來自己拿着。九點半的校園廣播室裡正播放各種流行音樂。路過一位常在校園賣花的花童時,亞丁買了枝玫瑰送我,溫柔如水地問我:“西薇,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愣住。

“我生命的記憶從你開始。我離開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在那個地方我最捨不得是你!我發誓,我一定要找到你,然後讓你做我的女朋友。現在我終於找到了,你願不願意接受這朵玫瑰?”

我好像踏進了一個平行空間,時間,聲音,周圍的人羣,全都終止凍結。最終我羞澀幸福地伸手接過,亞丁摟着我,低低地喜悅在我耳邊盤旋。我們總是站在河的兩岸,如今我不怕被河水打疼地邁過了那個坎,重重喜悅包裹着我,讓我覺得莫大的真實與榮幸。廣播裡傳來快樂的歌聲:“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會愛上我……”

亞丁高興壞了,下一秒又掏錢把所有的玫瑰都買了下來。我沒有阻止他,愛情本來就是個瘋狂又讓人犯傻的東西,雖然一朵玫瑰與一束玫瑰對我來說都一樣。但他喜歡,我不討厭,那就怎樣都好。

回宿舍的時候宿舍裡的女生都驚訝地看着我和我手裡的花,我找來一盒硬紙盒子,在上面紮了細密的孔,然後把玫瑰的花頭一一剪了下來,放在裡面,合上,最後放在了我牀頭的窗臺上。我要和我初來乍到的愛情一同入眠,我要留住我的愛情,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