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厲聲道:“萬萬不可,殺降不祥,此乃古之至理,白起當年屠殺四十多萬趙國戰俘,以爲可以一舉摧毀趙國的戰爭潛力,可結果呢,趙國仍然強大,仍然可以打敗秦國,如此暴行,只會讓敵國之人同仇敵愾,人人血戰到底,因爲他們知道,投降亦是一死。若不是最後秦國使了反間計,讓趙王殺了良將李牧,只怕秦國未必能滅趙。白起自己最後也給秦君賜死,死前說自己如此下場,就是因爲殺降四十餘萬,有傷天和,招致報應!王大人,你不能爲了一已之私,就陷大王於不義啊!”
王建冷笑道:“我說過,我願意當大王的白起,真要有什麼報復,衝着我來就行了,趙國畢竟當年有幾百萬人口,可徵丁男上百萬,即使是死了四十萬,還有足夠的丁男,可是燕國沒有這個家底,我剛纔說過,只有鮮卑丁男忠於慕容氏,而漢人,羯人,匈奴人,羌人等異族,幾乎就是慕容氏的敵人,只要我們消滅了這五萬燕軍戰俘,他們的血也就流乾了,根本不足爲慮。”
安同沉聲道:“王大人,即使在草原之上,也沒有如此殘暴的行陘,即使是我們攻滅鐵弗匈奴,也只是誅殺劉氏一族,並沒有把所有的匈奴軍士全給坑殺,靠着殘忍殺戮,非但無法震懾人心,更會有嚴重的後果,到時候不僅是鮮卑人,只怕是漢人都會人心惶惶,嬰城死守,戰鬥到底了,這個後果,你想過沒有?”
王建哈哈一笑:“漢人可沒這麼強硬,也許鮮卑人會死戰,但是漢人嘛,有機會活命總會投降的。陛下,我們草原之上,受中原的欺壓已有幾百年了,若不通過一場痛快淋漓的全滅,只怕他們很快就會恢復元氣。這五萬戰俘,既然不能送往後方,更不能放回敵國,不然他們很快會重新武裝,下次就會成爲我們的強敵,這次我們靠了上天的幫助和敵人的內訌,加上了很大的運氣才取勝,下次,若是慕容垂親自指揮這五萬人,諸位,誰有把握說還可以再勝?安大人,你可以嗎?崔先生,你行嗎?”
安同和崔宏沒有迴應,默然無語,確實,這一戰勝的實在是僥倖,若不是燕國諸王內訌,加上賀蘭敏反間成功,讓慕容麟放棄後衛之責,只怕勝負屬誰都難說,再來一次,實難言必勝,所以二人也只是從殺降不祥和仁義的角度來反駁,可是從軍事上來說,殺掉這五萬多人,確實是最好的摧毀燕國戰略能力的手段。
拓跋珪看了一眼崔宏:“崔先生,是不是王大人的話,有道理呢?”
崔宏嘆了口氣:“中原自古殺降不祥,白起,項羽,石虎等人都因爲大量屠殺戰俘,最後結局悲慘,而且暴力可以一時嚇住百姓,可是時間久了,隨着你的力量衰弱,無法再震懾別人時,那別人會加倍地償還。”
王建冷笑道:“崔先生,按你這說法,我們連鐵弗匈奴也不應該滅族了,草原之上,弱肉強食,對於戰敗的弱者,往往就是這樣舉族屠滅,也沒見有什麼報應不報應的,相反,留着敵人不殺,最後就會給反咬,難道苻堅不仁義嗎?慕容垂和姚萇對恩人苻堅反咬,屠城殺俘的事情也沒少做,可有什麼報應?真要說報應,那我們今天殺了這五萬燕軍戰俘,也是爲給慕容垂殺害的幾十萬北方無辜百姓報仇,是上天借我們之手,來懲罰這些不仁義之人,沒什麼不對的。即使以後要有什麼上天的責罰,降在我王建身上便是,就象上天對白起的什麼懲罰,不也是隻降在他的身上,沒降在秦國的身上嗎?”
拓跋珪點了點頭,看向了安同:“安大人,殺劉衛辰全族時,你也反對,說會讓河套人心失去,可是現在看來,因爲我們除掉了爲禍草原幾百年的鐵弗匈奴,反而得了人心,現在河套各部,都對我們感恩戴德,也許,我們殺了這些慕容燕軍戰俘,會讓河北百姓出了一口惡氣,更加倒向我們呢。”
安同咬了咬牙:“看來陛下已經決定了,那臣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請陛下記住,今天的事情,我和崔先生是極力反對的,王建大人一再堅持,那一切後果,以後還請他來承擔。”
王建冷笑道:“沒錯,就由我來承擔了,而且不僅是我來承擔,也請陛下讓我來執行,我的手下,早已經挖好了上百個大坑,就是用來招待這些燕軍戰俘的,現在,萬事俱備,就等陛下你的一聲令下了。”
拓跋珪的嘴角勾了勾,看着遠處的草原上,那坐在一起,瑟瑟發抖,抱成一團的燕軍戰俘們,眼中突然露出了一絲不忍之色。
賀蘭敏輕輕地走到了拓跋珪的身邊,朱脣輕啓,在拓跋珪的耳邊低語道:“別忘了,你是怎麼離開慕容垂的,也許,這五萬戰俘中,也會出一個未來的草原之主,也未可知啊。”
拓跋珪的臉色一變,咬了咬牙:“傳令,將所有燕軍戰俘,全部就地坑殺,所有斬獲,以軍功論處,立即執行!”
王建興奮地哈哈一笑,轉身策馬就向着戰俘羣那裡奔去,他已經顧不得再讓傳令兵們用旗號和鼓角傳令了,一邊跑,一邊抽出馬刀,在空中揮舞,厲聲吼道:“報仇的時候到啦,把燕狗全部坑殺,一個不留!”
燕軍的戰俘中發出了陣陣的叫罵之聲,有些人跳了起來,吼道:“兄弟們,跟魏狗拼了!”
可是這些叫罵之聲,很快就隨着弓破弦,刀槊入體的聲音而消失了,繼而傳來的,則是陣陣慘叫與哀號之聲,在死亡的面前,人類是如此地脆弱,早就準備好的魏軍戰士們,個個化身屠夫,把一羣羣的燕軍俘虜,驅趕進了那些大坑之中,而後,開始向這些坑裡,推起那些坑邊的泥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