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這算是殺人立威嗎?我當時誅滅王愉等家族時,可不是爲了立威,而只是想爲停雲兄弟一家人報仇而已,現在想來,可能也有些衝動,畢竟,沒有經過國法的審判。”
何無忌微微一笑:“你沒有經過國法審判只是爲了給希樂一個面子,不扯出劉婷雲罷了,寄奴,咱們兄弟就不說這些了。如果這些人罪該萬死,那用什麼罪名殺,還重要嗎?何況這回殷仲文的事,可不是什麼要給他羅織罪名吧,他進獻禮樂給臣子,就是圖謀不軌的謀逆之舉,你當時就可以斬了他!”
劉裕的眉頭一皺:“話雖如此,但要是真的下手,還是太過了點,畢竟,沒有明確的證據,就要以謀反罪殺人。這樣做,有違道義。也會在世家高門之間引起很多不安。”
何無忌嘆了口氣:“寄奴啊,你這個人最大的問題就是太講原則,缺乏變通,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次的事,恐怕跟陶淵明從你這裡離開一樣,都是那些想奪回權力的世家高門或者是黑手黨之類的組織,對我們的攻擊和試探。如果你當時收下了曲譜,那必然會和我跟希樂產生矛盾,如果你象現在這樣只趕走殷仲文,而不對他進行追責,那世家們會以爲,你其實是心有異志的,只是不想一下子表現出來,還要進行試探,那接下來,對你勸進的人會源源不斷,你明白嗎?”
劉裕咬了咬牙:“來一個我趕走一個,如果真的話說得露骨了,再按國法處置,不可以嗎?殷仲文現在只是獻了一個家傳的上古曲譜,靠這個就殺他,也於法不合啊。”
何無忌沉聲道:“那以前黑手黨歷次出手坑害我們的時候,何時講過法理?桓玄執政,屠殺我們北府兄弟的時候,他甚至可以名正言順地發明出新法出來。就是你殺王愉全家的時候,給他們扣上了謀反的罪名,難道那些謀反的證據,不是你安上去的嗎?”
劉裕半晌無語,久久,才嘆道:“無忌,你是不是已經和希樂商量好了,一定要對殷仲文下手?”
何無忌點了點頭:“不錯,希樂帶我去簡靜寺時,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個人原來是對着劉婷雲極盡奉承之事,可是等桓楚滅亡後,他馬上就轉向了王皇后,在你這裡碰了壁後,又去簡靜寺會見貴婦,不管是謝夫人還是王皇后,他要做的恐怕不止是尋求保護或者是請人求情,而是想挑撥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引發你和劉毅新一輪的衝突,其心可誅,這樣的人,你還能留嗎?”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沒有回話。
何無忌繼續開口道:“你接下來是要北伐的,到時候我出鎮在外,阿壽遠在西蜀,希樂恐怕也會鎮守荊州或者是豫州,我們北府兄弟都在外面,建康城又會成爲世家大族的天下,要是他們在後面發難,剋扣軍糧,或者是發動政變,控制皇帝,以及我們將士們的家屬,那你怎麼辦?關羽失荊州的一幕,怕是會重演吧。”
劉裕咬了咬牙:“不用再說了。其實這事從頭到尾,就是希樂想要殷仲文的命,對不對,或者說,是他的好老婆,見不得殷仲文去巴結妙音和謝夫人!”
何無忌冷笑道:“是又如何,我也同意他的看法。這次他這樣羞辱我,他眼裡根本沒有你我,而他的背後,有人指使,如果對此事不堅決回擊,我們京八三巨的分裂,就在眼前,而他們會分別支持我們中的某一方,把內鬥弄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收拾。你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嗎?”
劉裕嘆了口氣:“按京八三巨頭的規矩,你們兩個已經一致了,那還要來找我做什麼,直接亮出觀點,我就算不同意,也只能服從。”
何無忌笑着拉住了劉裕的手:“希樂倒是這麼想的,但我不這樣看,不管怎麼說,我們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有事一起商量,不要弄得兩個人故意針對另一人,老實說,上次你把阿壽的兵馬交給我,也沒跟希樂商量,這事對他的刺激很大,也許,你跟他現在鬧成這樣,就是這種重重誤會使然。”
劉裕微微一笑:“有你這樣的兄弟,真好。我知道,你這回前來,也是想調和我們的關係,彌補我們兄弟們這些年因爲分離而產生的一些誤會。不過,劉婷雲的事情,恐怕不是能輕易解決的。”
何無忌勾了勾嘴角:“這個事不說了,希樂好像很喜歡這個女人,不允許別人動她,此事也只能從長計議,以後你也別主動提要希樂清理掉她的事情,以免激化矛盾。不管怎麼說,殷仲文在劉婷雲和王妙音之間挑唆,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女人做不到我們男人這樣的心胸和理性,早點除掉他,也是表明個態度。”
劉裕的眉頭一皺:“那用什麼罪名來除掉他呢?”
何無忌正色道:“最近劉懷肅不是平定了桓仙客等人在江夏一帶的作亂嘛,就說從叛軍那裡繳獲了一些殷仲文通敵的信件,此事交給我府中的文人來做,他們能把證據做實,你就不用多管了,後面只要證據呈上,你只需要點頭同意拿下殷仲文審訊,希樂那裡,有一萬種辦法讓他認罪,你懂的。”
劉裕嘆了口氣:“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我也不能阻止,只是我必須要說一句,這次是殷仲文起異心在先,殺了也就殺了,以後如果要用這招陷害忠良,製造冤案,我就算跟你們翻臉反目,也在所不惜!”
何無忌哈哈一笑:“放心,我們不是這樣的人,這些手段,只針對敵人,不針對朋友和好人。那好,這事就議到這裡了,接下來,我要跟你談另外一件事,這也是我這回沒叫上希樂的原因。我想正式地請你把懷肅調離江夏,回到建康。不知道這個要求,你能滿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