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朐城北,三十里,雲門山。
一座光禿禿的山嶺之上,黑袍獨坐在一堆火堆邊上,夜色如水,已過五更,天邊隱約有些晨曦泛起,讓這堆火光顯得也沒那麼耀眼,而黑袍機械地向裡面一根根地加着枯柴,保持着火苗還在繼續地跳動,儘管這個火堆已經大部分變成了草木灰,顯然,他在等人。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陶淵明那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從嶺下傳來:“都在這裡守護,任何人不得靠近。”
黑袍的嘴角輕輕地抽了抽,繼續向着火堆裡添着枯柴,片刻之後,陶淵明一身軍校的衣甲,戴着面當,奔上了嶺來,看到黑袍,連忙跪下行禮:“屬下見過師父,您安然無恙,實在是太好了。”
黑袍冷冷地說道:“你心裡是不是在說,劉裕怎麼就沒把你這老不死的幹掉呢,以後我可怎麼過啊。”
陶淵明沉聲道:“屬下絕無此想法,在師父這裡,弟子能學到東西,得到庇護,劉裕纔是弟子最大的敵人。”
黑袍冷笑道:“是麼?如果劉裕是你的敵人,那你爲什麼要違揹我的命令,去救明月出陣,而且,你不是救她,而是給她下了新的指令,要她劫持王妙音,結果,反而讓她送了性命!”
陶淵明的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現,索性站了起來,咬牙道:“她的死,是個意外,我沒有料到,你的攻擊居然是用長生人空降,更沒料到,劉裕居然早有準備,明月根本沒有趁亂劫出王妙音的機會,她太執着了,應該撤離的。”
黑袍冷冷地說道:“如果是我下的令,那明月見事不可爲,多半就會直接撤離,但是你的要求就不一樣了,想必你也沒少跟她說,這是擺脫我們兩個老鬼的最好辦法吧,或者說是唯一機會吧,王妙音的父親有剋制腦蠱的辦法,這纔是你想跟她合作的原因!”
陶淵明的嘴角抽了抽,沒有接這話。
黑袍輕輕地嘆了口氣,站起身,看着陶淵明,突然眼神中騰起一陣紫黑色的光芒,陶淵明頓時頭疼欲裂,一下子癱到了地上,手捂着腦袋,口鼻間都滲出血來,他不停地打着滾,抱着頭,彷彿是孫悟空給念起了緊箍咒,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大叫道:“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黑袍的眼中恢復了平時的神色,陶淵明那幾乎要炸裂開的腦袋,終於恢復了正常,空氣中只剩下了陶淵明那沉重的喘息之聲,黑袍的聲音冷酷無情地響起:“現在你能體會到明月死前的感覺了嗎?想必當時你也藏身於陣中某處,也看到了那隻神蠱了吧。”
陶淵明咬着牙:“世間,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東西,師父,你,你究竟是人還是魔鬼?”
黑袍冷冷地說道:“你這樣的聰明人,不應該問這種傻問題,神蠱本就是實現萬年太平計劃的關鍵一步,現在的那隻神蠱中,有了明月的記憶,它現在最恨的不是殺它的劉裕和王妙音,而是利用了它的感情,讓它去送死的你,哼,你的那點小心思,劉裕早就告訴它了,最後明月甘願赴死,也是因爲對你的絕望,嘿嘿,沒有什麼比給最愛的人背叛,更痛苦的事了!”
陶淵明痛苦地搖着頭:“我真的沒有背叛她,我真的是想爲了她好,爲了能永遠地解除那禁制!”
黑袍哈哈一笑:“是爲了她好?恐怕,還是爲了你自己吧。你說過會和她一起面對,但在她陷入重圍的時候,你在哪裡?你不過是扮了個傳令軍士,想把劉裕引開罷了,可根本沒在乎她的死活。如果你不引開劉裕,她又怎麼會冒險下手?把她一手逼上絕路的,是你!”
陶淵明無言以對,只能在地上喘着粗氣。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閃:“對你們這種聰明又有本事的人,只能用腦蠱來控制,只可惜,慕容蘭不怕死,而你,卻是寧可冒着風險也想擺脫這種控制,這人哪,總是這樣自不量力,有着各式各樣地歪心思,實在是煩人得很,要是連腦蠱丸都不能讓你們乖乖聽話,那看來只能直接消滅了。”
陶淵明擡起頭,恨恨地看着黑袍:“難道你就從來沒有受制於人,永遠都是這樣乖乖聽話嗎?違揹人的本心,用這種可怕的東西讓人成天生活的恐懼之中,你以爲會有人真正跟隨你嗎?我可以用愛讓師妹爲我捨棄一切,慕容蘭可以用情義讓她的手下甘願赴死,你自稱才華蓋世,掌握人心,爲什麼你的手下,連一個這樣的人也沒有?!”
黑袍冷冷地說道:“因爲我從來不會在你們這些手下身上,投入那無用的感情,這些感情,只會成爲我的牽絆,我不需要你們愛我,感激我,只需要你們服從我就行。就象現在這樣,你恨我入骨,怕得要死,但還不是隻能乖乖來見我,抱着一絲希望,乞求我放過你?”
陶淵明突然笑了起來:“你要是想取我的性命,隨時隨地都行,只要我腦子裡還有那東西,你就是遠隔萬里也可以讓我跟師妹一樣慘死,不過,我的怨恨一定也會附在那蠱蟲之上,不管千山萬水,也會找你索命報仇,你怕的也是這點吧。”
黑袍的臉色微微一變,白眉一挑:“你居然還能想到這一層?”
陶淵明獰笑道:“恐怕設計出這邪物的祖師爺就是爲了避免神盟的神尊們隨意地凌虐使徒,纔會讓這附魂大法在蠱蟲身上實現吧,你可以用蠱蟲要我的命,但也得面對蠱蟲反噬的風險,因爲,我死後就等於成了那蠱蟲,對不對?!”
黑袍咬了咬牙:“所以,你最好還是不要逼我用這招,而且,如果要取你性命,未必需要催動神蠱破體,我有一萬種要你命的辦法。”
陶淵明哈哈一笑:“這一萬種辦法加起來,也不如那催動蠱蟲的大法好使,再說,你要建立無敵的軍隊,不也需要這些可怕的飛行怪物嗎?騎馬衝陣終有陷入重圍的時候,這次你也算體驗了一把如何藉助飛蠱來去自由,對不對?”
黑袍微微一笑:“所以,我已經有一隻了,對你腦子裡的那隻沒興趣。不過,要是你主公知道了這東西有多好用,也許他會很有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