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陣巨大的弓弦響動聲,那是上百根大弓同時擊發的聲音,無情的箭雨掃過了這十二名戰士,每個人的身上都插了十根以上的羽箭,形同箭靶, 帶着不甘和遺憾,全部仰面而倒,壯烈犧牲。
徐逵之悲憤莫名,對着朱標大吼道:“標哥,標哥!”
朱標的整個前胸和身體正面,起碼中了有十五箭之多,這會兒的他,已經摔倒在地, 嘴角留着血,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他艱難地扭過頭,看着徐逵之,用最後的一點力量艱難地說道:“快,快走,走啊。”
三十步外,慕容平一聲長嘯,策馬援槊,直奔車上目瞪口呆的徐逵之而來,厲聲吼道:“朱齡石,拿命來!”
而跟在他的身後,那剛剛射完手中弓箭的百餘名燕軍騎士,也收起了大弓,跟在慕容平的身後,向着朱齡石衝來,所有人都咬牙切齒, 揮舞着手中的兵器,恨不得把對面戰車上的這個敵軍主將,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泄今天戰死這麼多兄弟手足的心頭之恨!
徐逵之咬着牙,一股沖天的恨意捲上心頭,哪怕換在一個時辰前,這個書生看到這麼多凶神惡煞的敵軍向着自己衝來,恐怕也會嚇得尿滾尿流,扭頭就跑了,但是,這場殘酷的戰鬥把這個年輕人鍛鍊成了一個堅強的戰士,朱標,劉十通這些認識不過小半個時辰,卻已經成爲生死兄弟的音容笑貌,在他的眼前浮現着,他現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殺了慕容平,爲戰死的兄弟們報仇。
徐逵之瞪着眼,看着飛速向着自己衝來的慕容平,他的手中, 大戟前所未有地穩定, 戟尖始終指向慕容平本人, 以往根本看不清全速奔來的戰馬上的人的動作,可是這回,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慕容平的馬槊直衝他的腦袋而來,他卻是不閃不避,能在自己給刺死的同時,用這把大戟擊斃,甚至是隻要刺中慕容平,就算是自己盡到最大的努力了,足可無憾而死!
慕容平睜大了眼睛,速度卻是沒有半點放慢,在徐逵之的怒吼聲中,慕容平的座騎,飛快地掠過了徐逵之的戰車邊上,這把大戟,帶着風聲直接衝着慕容平的胸口而來,而慕容平也在瞬間作出了選擇,他右手猛地一鬆,夾在肋下的騎槊頓時落地,而整個身子向後一仰,完全伏在了馬背之上,甚至他可以看到大戟從他的鼻尖劃過,那冷冰冰的精鋼的味道,充滿了整個大腦,而他那剛剛空出來的右手,則是閃電般地抓住了戟杆。
徐逵之只覺得一股絕大的力量,從戟杆上傳來,帶着他騰空而起,在天空中飛翔,就在不到兩步的位置,慕容平那冰冷的眼神正在打量着自己,他很想做些什麼,甚至想張開嘴,去咬慕容平那張該死的臉。
但徐逵之剛剛張開了嘴,就只覺得自己從空中落到了地上,背上一陣劇痛,屁股象是給狠狠地一刀切開,從兩半裂成了八塊,他本能地想要用手去摸屁股,只一動,就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那種全身的骨頭幾乎都碎裂的感覺,是如此痛苦的領悟,有生以來第一次,徐逵之感受到了。
一股馬兒的騷味鑽進了徐逵之的鼻子裡,日光變得一下子黑暗,慕容平那張滿臉橫肉的,可惡的臉展現在了徐逵之的面前,一道細細的血痕,在他的右臉頰上跳動着,只差半寸,就能劃到他的眼睛了,一把滴血的槊尖,頂在了他的胸口,而慕容平冷冷的話語聲,傳進了他的耳中:“你究竟是誰?”
徐逵之咬着牙,恨聲道:“要殺就殺,我朱齡石絕不眨半下眼睛!”
慕容平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就你這等武藝,怎麼可能是朱齡石?說,你究竟是誰?!我給你個痛快的死法!”
徐逵之吃力地咳嗽了兩聲,五臟六腑一陣劇痛,他大聲道:“我乃北府軍中兵參軍徐逵之,只恨我學藝不精,不能手刃你這惡賊,慕容平,你別得意,一定會有象我這樣的北府將士,爲我報仇的,你動手吧!”
慕容平摸着自己的右臉上那道血線,一臉的橫肉輕輕地跳動着,他喃喃自語道:“他孃的,一箇中兵參軍,小小文吏,居然傷了我慕容平!”
一邊走上了一個肌肉發達,鬍子打結的悍將,正是慕容平的後軍幢主宇文士民,他低聲道:“平哥,這小子是個西貝貨,朱齡石估計早跑了,留他在這裡送死,我們要不要繼續追?”
慕容平搖了搖頭,嘆道:“恐怕我們是中計了,這些戰車是晉軍誘敵用的,我們現在的處境不妙,得趕緊撤纔是,不過…………”
他說到這裡,眼中殺機一現,看着地上的徐逵之,長槊向前微微一探,一股血箭,從徐逵之的胸口噴出,痛得他幾乎要吼出來,因爲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槊尖刺進自己肋骨的那種痛苦,而這種痛苦,隨着慕容平手腕的旋轉,讓刃尖在自己的胸骨上反覆摩擦,而變得越發地強烈。
慕容平沉聲道:“小子,快說,朱齡石去哪兒了,他還有多少人馬,說出來了,我讓你死個痛快,不然的話,我一定會一寸寸地挖開你的胸腹,挑出你的肝腸,讓你下輩子投胎做鬼,也忘不了這份滋味!”
徐逵之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哪怕這陣大笑,讓他能聽到肋骨給刺穿的那可怕的“咔啦”聲,慕容平的臉色一變,騎槊向後往往地抽了兩寸,怒吼道:“現在就想死嗎?”
徐逵之一邊喘着氣,一邊笑道:“我告訴你啊,石頭哥他現在在城裡殺你全家呢,哈哈哈哈!”
慕容平氣得高舉起騎槊,大吼道:“我宰了你!”
可是,當他舉槊的一瞬間,只覺得眼前一陣寒光撲面,本能地一扭頭,左臉一陣劇痛,那一定是一箭劃過臉頰的結果,而身邊的宇文士民則吐血倒地,前方三十步左右的煙塵之中,人影綽綽,一個沉穩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響:“我纔是朱齡石,就是來收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