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微微一笑:“這一回,我們是站在一起的,我桓家只想保有荊州,北伐建功,並無執政朝廷的想法,但謝安卻是想打破你們這些建康高門世家多年來輪流執政的規矩,一家獨大,他現在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爲今之計,阻止謝家借北伐爲名,繼續控制北府軍權,纔是首要之事!”
王旬咬了咬牙,沉聲道:“你有何辦法能阻止北伐?收復失地,畢竟是大義名份,尤其是現在秦軍新敗,北方不穩,只要真的天下大亂,羣雄並起,是沒有理由阻止出兵的。”
說到這裡,王旬頓了頓:“再說你們桓家,不是已經出兵了嗎?你們自己出兵,卻不讓北府軍出兵,這說得過去麼?”
桓玄搖了搖頭:“我們桓家佔有荊州,錢糧自支,軍隊也是自行招募,可沒要國家的一粒米,一文錢,當然可以自己決定出兵與否。可北府軍不一樣。謝家雖然組建了這支軍隊,但他們並沒有自己的地盤,所用的錢糧軍餉,都要朝廷的供應才行。所以,能阻止謝氏北伐的,就是你們這些高門世家了。”
王旬的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讓世家高門斷絕對北府軍的軍糧供應?”
桓玄微微一笑:“不止是軍糧,更有各種軍械,民夫,車馬等等,總之與戰事有關的一切後勤補給,都可以做手腳,除此之外,你還可以串聯世家高門,要求對有功將士進行封賞。”
王旬不滿地搖了搖頭:“憑什麼?他們本是我大晉的子民,從軍報國是份內之事,這回戰勝之後,已經違了大晉的軍法,允許他們大肆擄掠了,可是現在還要加以封賞,這等於是要我們世家門閥的錢,去供應那些北府軍士,我想沒人會答應的,至少,我不會同意。”
桓玄笑道:“元琳兄,你看的還是太近了一點,你想想看,老虎在山林之中,那是會吃人的,可是一旦給我們圈養起來,天天有肉吃,就會失去生存的本能。北府軍士們,都是些強悍的傢伙,讓他們能捨命去拼的,無非是高額的賞格,淝水之戰中,他們不顧生死,甘冒矢石,不就是因爲指望着高額的賞賜嗎?”
“若是隻允許他們擄掠,那他們回鄉可以購置些家產,土地,但仍然會給人欺負,用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給人騙光錢財,重新一貧如洗,到時候,又會繼續從軍拼命。你說,除了北伐外,還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嗎?”
王旬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難道有什麼高招?總不可能讓這些軍漢爬到世家子弟的頭上吧。”
桓玄笑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大晉是世家的天下,但是世家門閥,佔的是高層的權力,至於那些民間小吏嘛,我想象元琳兄你家中的子侄,也沒什麼興趣去佔吧。”
王旬忿然道:“桓靈寶,你也太看不起我們王家了吧,就算我們被謝安所打壓,這些年過得艱苦了些,但我琅玡王氏,也不可能沒落到去當個鄉吏吧。”
桓玄笑着一拱手:“抱歉,桓某一時失言,還請元琳兄原諒一二,不過,小弟的意思是,這些個底層的小吏,可以讓這些回鄉的北府兵軍官來當。”
王旬的心中一動:“只怕沒這麼多吏吧,吏可是一個鄉或者一個村才一個,這幾萬北府軍,只怕要佔滿我大晉的鄉吏了。再說,三吳之地,是世家高門的天下,吏員雖然身份低微,但也要自己人,甚至是自己家的家丁來當才行,不然高門世家隱戶匿民逃稅,萬一給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揭發了,也挺頭疼的。“
桓玄笑道:“自然不能到三吳之地,動世家的根基嘛,我說的,只是讓他們在江北六郡,還有京口這種僑置州郡,去當一些小吏。不會對你們這些高門世家造成任何麻煩的。”
王旬點了點頭:“只是這樣一來,這些地方所有的村長,里正們加起來也就是幾百個,怎麼可能容得下幾萬北府軍士?”
桓玄笑道:“這第一嘛,不需要安置所有北府軍,只要安置他們中間的軍官就行,至少是隊正以上的,纔給個小吏。沒了劉裕這種領頭的,普通的小兵估計也拿了錢就回家購地娶老婆,也不想繼續打。”
王旬笑道:“這樣倒是少了許多人,不過起碼也有幾千軍官,吏員的數量,還是不夠啊。”
桓玄看了一眼遠處的皇帝和謝安等人,眼中冷芒一閃:“可以想想辦法,再增設一些吏員之位嘛。就象當年設州郡,最早天下只有九州,爲何到了東漢時就有十三州,到了大晉後,就變得越來越多,現在光我大晉,勉強只有半壁江山,卻有了兩百多個州郡呢?”
王旬心中一動,說道:“那是因爲州郡多了,可以容得下大量的世家子弟,保他們的富貴,所以,以前的一些縣都成了州,但官品階和爵位卻不變。若非如此,怎麼有我世家天下呢?”
桓玄滿意地點了點頭:“就是如此,州下有郡,可以多出幾倍,十幾倍數量的太守,而鄉之下,也可以再設一些單位,比如把鄉的職能分離,收租管賦的,設個裡魁來管,而徵丁抽人的,則再設個丘,來個丘霸來管。如此一來,原來的里正就可以分成裡魁和丘霸這兩個官,而原來的一個裡,也可以再分成幾個裡,幾個丘,這樣一來,忠勇的北府軍官們,豈不是人人有吏當,人人有事做了嘛,哪還管得上再次北伐呢?”
王旬聽得目瞪口呆,喃喃道:“這,這也行?”、
桓玄微微一笑:“放心吧,元琳兄,江北之地,你們高門世家是看不上的,本身就是跟胡虜接壤,隨時有危險的地方。以前乾脆扔給兩淮流民那幫山賊,現在打退了秦軍,再增設些裡啊,丘啊之類的,無非就是給那些個山賊流民找個去處,讓他們別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