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永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中山王在外面等着他們呢,咱們今天吃了這麼多肉,也得給他們分點湯喝吧,打掃戰場,記得把秦軍的裝備全給扒了,這可都是好東西啊!”
楊定的身上插滿了二十餘支密密麻麻的羽箭,得益於身上這雙層重甲,這樣嚴重的傷勢,仍然讓他沒有落馬,血流如注,從他的各處傷口裡流出,透過貼身的絲綢內衣,還有兩層大鎧,流得滿身都是。
從剛纔遇到伏擊的瞬間,他就和李辯,彭子和跑散了,甚至連方天畫戟,也因爲右手手腕中箭,而不知何時跌了,這會兒的楊定,只覺得自己的力量和精力,隨着這些血液的流失,在迅速地失去,支持着他沒有倒下的,只是最後一個念頭:營外還有一萬多鐵騎,不管怎麼說,帶他們,帶他們殺回去,爲大秦,爲大秦留下最後的一點力量!
但當楊定衝出大營的營門時,卻發現面前的草原上一片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鐵騎,列陣於前,軍旗烈烈,人馬都披着重甲,馬上端坐着全副武裝,手持長槊的騎士,上萬個頭盔上的紅色盔纓,在風中飄揚着,如同燃燒着的火焰。
楊定大喜過望,連忙說道:“弟兄們,列陣,隨我重新…………”
他的話沒說完,馬上停住了,面當隨着他因爲驚訝而張大的嘴,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因爲,他發現,面前的軍旗,不是秦軍的,而是西燕!
慕容永那張俊美而陰邪的臉,出現在了楊定的面前:“楊將軍,幸會了!”
黃昏,長安,北城,城頭,劉裕一臉陰沉,看着被五花大綁的楊定,剝光了衣甲,運在一部牛車之上,在三裡之外的護城溝之前,被慢慢地遊過,十餘萬全副武裝的西燕軍,興高采烈,列陣於這輛牛車之後,慕容沖和慕容永並轡而行,臉上帶着得意洋洋的微笑,不停地跟自己的部下揮手示意,在每一面燕軍大旗前,都堆着小山丘也似的秦軍首級,血肉模糊,那象徵着燕軍各部此役的斬獲,而近萬名身着單衣,垂頭喪氣的秦軍俘虜,則被圈成了幾個大羣,坐在地上,心驚膽戰,眼中盡是驚恐之色。
苻堅的眼中淚光閃閃,不停地搖着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孤的三萬精騎,三萬精騎哪!怎麼會,怎麼會一天之內,就這樣,就這樣…………”
他說到這裡,聲音變得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慕容蘭輕輕地嘆了口氣:“根據幾個拼死殺出重圍的小校的說法,楊定,彭子和,李辯三將,中了燕軍的計策,率軍衝入了西燕軍的大營裡,然後被燕軍的輜重所吸引,分散搶掠輜重裝備,失去了組織,而燕軍近十萬之衆,早就埋伏在大營之下的坑道之中,等到一聲令下,就迅速地發動攻擊,步騎齊出,隨之而來的是各種陷阱,絆馬索,阻馬繩等,失去了組織和鐵騎,在這狹小的空間根本無法發動突擊,加上自己放的火斷了退路,不到一個時辰,營中的近兩萬鐵騎,就這樣全軍覆沒了,斬首一萬餘,被俘六千。”
苻堅的臉上老淚縱橫,嘴脣在哆嗦着:“那,那還有營地外接應的萬餘騎呢?難道,難道也給伏擊了?”
劉裕嘆了口氣:“慕容衝帶着近兩萬甲騎俱裝,突襲了營外的部隊,本身楊元帥就不在,領軍的將校無法抵擋燕軍的甲騎俱裝,就在營地內部隊被攻擊的時候,營外部隊也被迅速地擊敗,那幾個逃回來報信的小校,多半就是營外的,只有一個是從營中逃了出來,跟着他們一起回來的。”
苻堅難以置信地搖着頭:“不可能,這絕不可能!西燕軍可戰之衆不過也就十一二萬,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事實,你說營中就有十萬伏兵,那慕容衝還帶了兩萬甲騎俱裝,難道,難道正面攻城的那些,是鬼不成?”
劉裕搖了搖頭:“這就是燕軍的高明之處了,他們只用投石機攻城,並沒有出動步兵直接爬城牆,要操作投石機,未必需要精銳軍士,就算是女人和老頭,也一樣可以,慕容衝把攻城的聲勢弄得很大,卻不真正進攻,就是爲了讓楊定相信他已經全力攻城了,其實他們所有的戰鬥部隊,都是用來對付這三萬鐵騎的。這一仗,從一開始,就輸了,無非是能回來多少部隊的問題!”
苻堅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久久,才喃喃道:“三位將軍怎麼樣了?”
劉裕一指燕軍陣前,在牛車之上,閉目躺着,跟死了一樣的楊定,說道:“楊定應該還活着,不然出現在城外的就不會是他的身體,而是首級。至於李辯和彭子和,他們的運氣比較好,聽回來報信的軍士說,還收攏了兩千餘散兵,逃往城西的韭園塢方向去了。”
苻堅長嘆一聲:“那是孤以前命李辯去經營的一個糧倉,想必是他們兵敗如此,也不敢回來,或者說對孤失去信心了,所以連招呼都不敢打,就這樣逃亡了。劉裕,這是比損失了三萬精騎更可怕的事,因爲,因爲這說明我的將士,我的將士他們失去信心和鬥志了!”
站在苻堅身邊的權翼,咬了咬牙,沉聲道:“天王,不管如何,都應該按軍法嚴懲李辯和彭子和的家人,他們是逃兵,是叛徒,若不以連坐法懲治其家人,只怕以後軍紀無法維持,軍心也難以約束!”
苻堅搖了搖頭,睜開眼:“是孤,是孤的盲目自信,讓他們出擊,纔會有此敗,李辯和彭子和盡力了,他們是因爲恐懼和慚愧而逃亡,並沒有投敵,我想,以後如果有奇蹟發生,形勢可以逆轉的話,他們還會回來的。孤跟城外那些燕賊的不同,就在於孤是人,不是野獸,只會以仁義對待孤的子民和將士!”
慕容衝的聲音突然響起,這回換了氐語,帶着無比的狂妄和得意:“城中的人聽好了,跟着苻堅,就是這個下場,與大燕爲敵者,只有死路一條!”
他說着,高高地舉起了手,然後狠狠地向下一切,彷彿是在砍頭,而他的聲音,帶着沖天的殺氣和死意:“衆軍聽令,將秦軍俘虜,全部坑殺!”
PS:前幾章的章節名出了點錯誤,向各位讀者致謙,感謝讀者歷史書迷123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