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逵興奮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嗎,孫教主,你打算怎麼辦?”
孫泰微微一笑,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紙,在刁氏兄弟面前展了開來,說道:“這就是那王謐爲劉裕在城中求得的藥方,我看了一下,兒茶二錢克、硼砂一錢、地榆一兩二錢、側柏葉八錢、冰片一錢、百草霜四錢半、黃柏六錢,這是一副很好的治外傷的藥,其他的藥材都好找,就是這個側柏葉,並不是藥房裡常備的。”
刁逵“嘿嘿”一笑:“所以我們就是在這些藥裡換成毒藥,來要劉裕的命嗎?這件事並不是太難,我來安排!”
孫泰搖了搖頭:“不,刁刺史,此事太過明顯,藥房裡都有進出藥材的紀錄,不是這麼容易做手腳的,如果要是換了藥進去,只怕會給發現,畢竟現在劉裕不是一個人,有王謐的手下在看守着,想必給他上的藥,也會經過很嚴格的盤查,萬一露餡,那就不好辦了。”
刁協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白白的臉上,嘴角抽了抽:“那教主說的做手腳又是什麼?”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先派人把城中六家藥房裡的側柏葉買掉大量,記住,要留上兩三天的份量,這樣顯得不是那麼地突然。”
刁逵點了點頭:“然後呢?藥房沒了不會去進貨嗎?”
孫泰的嘴角勾了勾:“我要的就是這兩三天的時間,京口這裡的藥房,他們進貨都是從南邊吳郡裡的徐家大藥房裡進,在那裡,我可以做點手腳,側柏葉只需要在灌了水銀的水裡煮上兩天,外表上看沒什麼區別,但汞毒滲入葉子裡,只需要往傷口上一塗,嘿嘿,管教他皮爛骨翻,有十條命也是沒了!”
刁逵哈哈一笑:“還是教主你厲害,這都想得到,好,就按你說的辦。”
一個時辰之後,京口,平虜村外,蔣神廟。
自從天師道重返京口之後,這裡就成了孫泰等人落腳的地方,雖然這些天看起來在金滿堂賭坊裡,他們呆的時間更久,但是涉及到重大的事情商議時,孫泰仍然只會和幾個核心弟子在此議事。
這會兒的孫泰,神色嚴峻,看着那蔣神凶神惡煞般的頭像,沉吟不語,身後的三大弟子全都垂手而立,低頭不語。
久久,孫泰才緩緩地開口道::“吉力萬已經走了嗎?”
孫恩擡起了頭:“嗯,她拿了約定的三萬錢,就離開了,不過,好像她倒是挺在意那個劉裕的,臨走時還問劉裕的傷勢如何了。”
孫泰冷笑道:“這個胡女倒有幾分情意,要說生了情愫不太可能,也許只是單純地出於把劉裕害得差點沒命的歉意吧。不過我看此女這趟肯來南方,倒不完全是爲了錢,看她的意思,倒是想通過刁逵去結交些高門世家呢。”
盧循點了點頭:“是的,這個女人不簡單,一年多前在北方出現時,一下子贏遍了各大賭場,但她的來歷始終是個謎。這些天弟子也一直在查探此人的來歷,但還是一無所獲啊。”
孫泰勾了勾嘴角:“不管她了,沒了我們的牽線,她不可能認識任何有點身份地位的大晉高官的。不過我可以肯定,此女的來歷不凡,北方這幾十年來,王朝更替了多次,很多前朝的遺老遺少都想着復國,就是前秦的各宗室藩鎮,也有不臣之心,若說此女出自某個高貴的胡人宗室,我是一點也不奇怪的。”
徐道覆咬了咬牙:“這個女人這回差點壞了我們的事,管她是什麼身份,我看她對劉裕挺有意思的,以後沒準還會繼續壞我們的事,要不乾脆把她給做了,反正她就一個人。”
孫泰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很小心,又會僞裝易容,只怕現在我們已經找不到她了,再說,以後也許我們還用得着她。這是大晉,一個胡人女子是不可能拋頭露面的,她也無權勢,幫不了劉裕。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對付劉裕吧。”
盧循的眉頭微微一皺:“師父,我們真的要致劉裕於死地嗎?刁逵兄弟跟他是不解之仇,但我們天師道跟他沒這麼深的仇恨吧。”
孫恩的臉色一沉,斥道:“盧師弟,你說的什麼話,這是師父的決定,你還要質疑嗎?”
徐道覆也嘆了口氣:“大師兄,雖然當日我被劉裕教訓得很慘,但那是本事不如人,也無話可說。京口畢竟是我和盧師弟出家入道前的家鄉,劉裕也在這裡挺有聲望的,刁逵不是什麼好東西,剛來這裡就四處結怨,我看他也不可能在這裡長久。以弟子愚見,不如我們轉而結好謝家,這可比跟刁家扯在一起要好多了。”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謝家我自然會去結交,別忘了,謝安的孫子謝靈運,現在正寄養在你們師公那裡呢,而謝家的第一才女謝道韞,她的夫君王凝之這一家族,更是世代我天師道的忠實信徒,關係非同一般!”
盧循點了點頭:“這也是弟子們始終不能理解的地方,我們既然可以結交這些高門世家,爲何還要跟刁逵這種中等世家牽扯不清,爲他做這些不得人心的事呢?”
孫泰嘆了口氣:“你們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又爲何要入我天師道呢?”
盧循和徐道覆低下了頭,盧循無奈地說道:“因爲大世家已經幾十年把持權力,象我們這種中下等世家子,已經基本上沒有出頭的機會了。這也是當年盧大祭酒起事謀反的根本原因,師父對弟子們的教誨,不敢或忘!”
孫泰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了,咱們天師道是神仙在人間的信徒,教中人才輩出,卻因爲出身,血緣的關係不得染指權力,對於普通信衆,咱們還可以騙他們修仙長生這些事,但咱們自己卻清楚,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活在當下,榮華富貴,纔是最重要的。所以咱們終歸要奪王、謝這些高門世家所掌握的權力,你說,到了奪權這步,他們還可能再支持我們嗎?”
三個弟子恍然大悟,齊聲道:“弟子謹受教。”
孫泰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劉裕,本質上跟我們是一路人,所以在通往最高權力的路上,必須先除掉他,這不是爲了刁逵兄弟,是爲了神教的千秋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