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州誠的負面新聞已經徹底在學校裡發酵了。
且不論學校論壇上那篇“牛郎曝光貼”已經登上了熱度榜首,底下掀起了上百條評論,還有自稱“知情者”的用戶們在評論區爭相曝光九州誠的個人信息,就連學生會成員都發文稱會“嚴肅調查此事”。
很明顯,新聞部一直在暗中煽動這個話題的熱度,想讓九州誠在這所學校裡難堪。
就拿九州誠今天早上走進學校來說,他明顯感受到校門口的風紀委員都在用詭異的眼神盯着他,還特意多檢查了幾眼他的校服着裝。
來到學校的走廊,他更是感覺到有無數雙充斥着惡意的冰冷眼睛在盯着他,走廊邊上的學生們彷彿都在對他議論紛紛。
如果他身處於一款RPG遊戲中,那麼遊戲畫面的兩側現在大概會不斷冒出氣泡聊天框:
“他就是那個牛郎學生嗎?”
“這種人居然是全獎特招生,真是世風日下!”
“聽說他不僅當牛郎,還走私槍支和象牙...”
“小聲點,據說神室町的牛郎都是殺人犯。”
九州誠無視這些噪音,來到了更換室內鞋的鞋箱前。
一打開鞋箱,就看見裡面塞着大量的貼紙,幾乎將他的室內鞋淹沒。
這些貼紙上大多寫着“垃圾牛郎”“滾出學校”“噁心”之類的字眼,很顯然是針對他的惡作劇。
站在旁邊換鞋的學生看到九州誠的惱怒眼神,都忍不住掩嘴竊笑起來。
雖然不知道這些貼紙是一些學生自發塞進去的還是新聞部弄的,但九州誠也只能拍一張照片留作證據,然後把這些貼紙全部扯下來丟進垃圾桶。
他走進班級裡,同學們也用異樣而膽怯的眼神打量他,小聲竊竊私語。
中午,九州誠讓不良三去天台陪水橋學弟吃飯,自己則獨自在教室裡吃。
九州誠讓他們幾人暫時別和自己走得太近,免得被當作“牛郎同黨”一起排擠。
莎士比亞說過,貿然介入兩個高手之間的決鬥,只會被亂劍所殺。
他現在的敵人不僅僅是新聞部和那位如蛇蠍般惡毒的鴉川學姐,而是整座學校。他已經被推到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這場戰鬥是僅屬於九州誠的。不良三和水橋學弟都沒有能力摻合進來,還是讓他們躲遠一點比較好。
放學後,九州誠又和江鳥老師聊了幾句,隨後江鳥老師便被叫去開會了。
第二天,九州誠在學校裡的日子依舊不好過,在走廊裡時常能看見同學們對自己投來異樣的目光,鞋箱裡依舊塞滿了別人放的謾罵紙條。
中午,鈴木悠仁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說他們幾人尚未受到輿論波及。不過水橋學弟似乎很擔心九州誠的狀況,一直愁眉不展。
下午,一個學生會的前輩來找九州誠,板着臉問道:“九州同學,放學後能來教務處的會議室一趟嗎?”
九州誠心頭一緊,明白最關鍵的時刻要到了。
放學後,九州誠如約而至。
會議室裡的人不多,但都是學校裡的重量級人物——他們的年級主任,幾個老資格的教師,以及那位眼神如鷹的理事長。
江鳥老師也在會議室裡,所有人的面色都無比嚴峻,而九州誠就是他們即將審訊的犯人。
但越是在這種場合下,九州誠就越是要保持冷靜。
“九州同學,關於近期在學校流傳的話題,你應該心知肚明吧?”首先開口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教師。
九州誠點頭,不緊不慢地回答:“我知道,但我主張這是對我的造謠污衊,我從來沒有從事過男公關的工作。”
他的話說到一半,另一個老師卻做了個“停”的手勢,然後開口說道:“我們今天不打算聽你辯解,只是想向你告知我們討論後的結果。”
“…”九州誠緊張地皺起眉頭,指甲不由得摳進掌心肉裡:“是我冒犯了,請說。”
“昨天的會議上,你的班主任極力爲你辯解,堅稱你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開口的是一個嚴厲的中年女人,說話聲有點刺耳:
“但是那幾張照片也並非虛假,你確實和一個牛郎同時走進了公關店裡。無論事實如何,你都對我們學校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聽到這兒,九州誠有點忍不了了,又開口反駁:“我主張這是新聞部在不瞭解事實真相的情況下,針對我的造謠!就算是對學校造成了不良影響,也該怪罪新聞部!”
九州誠沒說兩句,就被一個比較慈祥的老師打斷了:
“我們也覺得事件的真相有待商榷,畢竟我們不能因爲幾張照片就斷送一位好學生的前程。”
“你們若想驗證,可以直接去那家店裡調查。”九州誠連忙提議道:“如果我是牛郎,你們肯定能在店裡找到證據。”
反正他又不是牛郎,只是個普通的服務生,店外的「牛郎照片牆」上沒有他的宣傳照,店裡的「牛郎名冊」上更沒他的名字。
況且就算老師們去店裡檢查,店長和同事們也不會承認九州誠在這裡工作的事實,否則這家店會因爲“僱傭在校學生到風俗行業工作”而惹上麻煩。
“不行,老師沒辦法去那家店裡調查你的工作情況。”那個老師卻皺眉遺憾道:
“如你所見,我們教師不能隨意進入風俗街區。萬一被別有用心的記者抓到,可是會引發社會輿論的。”
這位老師說得不無道理。和之國對「師德」是很看重的,甚至有“老師穿衣不能太漂亮,否則就是在誘惑學生”這種嚴苛的說法。
在如此嚴格的社會環境下,一旦有老師出沒在風俗街並且被無良記者發現——哪怕他極力辯解自己只是爲了調查在這裡工作的學生——他也有可能被斷章取義地寫進新聞報道,然後被冠以「失德教師」的名號,引發一場“大新聞”。
況且,老師們應該也能想到“九州誠和店裡提前串口供”的可能性,就算去調查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就在這時,又一位老師說道:
“照理來說,像你這樣的學生要受到停學乃至開除的處分。但是你的班主任一直在竭力爲你辯護,懇請我們相信你,所以學校決定給你一次機會。一週之後,我們將爲你召開一場學級裁判。”
“學級裁判…?”九州誠一臉困惑。他好歹也熟讀了秀燼學院的校規,卻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彙。
“這是東京都一所名叫「高天原峰」的私立貴族高中的校規。”始終一言不發的理事長突然開口了:
“所謂學級裁判,就是學生在犯錯之後對學校的處罰不滿意,認爲自己受到了誣陷,而申請召開的一種模擬法庭。”
“學生可以在一週的時間裡準備材料。等到學級裁判當天,學生將在全校公開的模擬法庭中爲自己辯護,由「師生陪審團」來對你做出最後的判決。”
“如果學生能夠說服大多數陪審成員,被斷定爲「無罪」,那麼學校就會取消對他的處罰。作爲補償,學校還會無條件地滿足他一個合理的願望。”
“可如果學生無法說服陪審團,依舊被判爲「有罪」,那麼學校將會加重對他的懲罰,並要求他全額支付學級裁判的召開費用。”
讓這個年紀的學生站到校園模擬法庭上爲自己辯護,「無罪」有獎勵,「有罪」有懲罰。真是激進的規則啊…九州誠倒吸了一口涼氣。
“被判「無罪」有獎勵我倒是理解,可爲什麼被判「有罪」會加重懲罰?”九州誠小心地問道。
“「法院如同博弈場,敗者與輸個精光的賭徒沒有區別,必須抱着“一步天堂,一步深淵”的豪賭心態來應對」…這則校規旨在鼓勵學生們勇於爲自己發聲,但也要明白申訴失敗的後果,做出最理智的決定。”理事長雙手十指交叉,眼神尖銳地盯着九州誠:
“我校近幾年一直在重整方針,完善校規,我想嘗試將「學級裁判」也放進校規裡,讓學生在蒙冤時擁有發聲渠道。”
“也就是說...這場學級裁判將會是我最後的機會嗎?”九州誠嚥了咽口水,詢問道。
“對於學校來說,這將會是一次大膽的嘗試。”理事長冷靜地迴應:
“也正是因爲江鳥老師在討論會上堅持要求給你一次自證清白的機會,我纔會想到這個提案。”
聞言,九州誠扭頭看向會議室角落的江鳥老師。老師訕訕一笑,有點尷尬地點點頭。
“冒昧問一句,您所說的「師生陪審團」…指的是哪些人?”九州誠趁機提出最後一個疑問。
“陪審團會從德高望重的老師以及品學兼優的學生中進行挑選,比如學生會和風紀部門的成員。”一名老師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新聞部的學生也會在陪審團裡嗎?”九州誠不放心地詢問。
要說“品學兼優”,新聞部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人。如果陪審團僅僅只把“品學兼優”作爲選拔標準,那麼極有可能混入大量的新聞部成員。
如果事情發展成這樣,九州誠就等同於在法庭上與陪審團爲敵了。
“堂下何人狀告我們陪審團!”他絕對不想在模擬法庭上聽到這句話。
一位老師搖了搖頭,說道:“雖然你主張新聞部誣陷了你,但你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我們不能因此就禁止新聞部成員參加陪審。”
“但是考慮到學級裁判的公平性,除了學生會和風紀委員會之外,每個學生組織最多隻能派遣兩名學生,也就是陪審團人數的百分之十。”理事長打斷話題,沉着聲解釋道:
“只要說服六成以上的陪審團成員,就能獲得「無罪」。這個規則對你很寬容吧?”
九州誠眉頭緊鎖,努力消化這些信息。
爲一個嚴重違反校規的學生召開模擬法庭…這對秀燼學院來說是一次聞所未聞的嘗試,也讓九州誠感到如履薄冰。
但是,這正是他翻盤的契機。
「無限制格鬥術」的武術家各個都是將刑法當作心法修煉的狠人,就算殺人奪命也要讓自己被判無罪。所以“法庭”這種場合,九州誠可從來都沒怕過。
“我知道了,感謝理事長和各位老師對我的信任。”九州誠深吸一口氣,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
“我會做好準備,在七天後的「學級裁判」上證明自己的清白,拿到「無罪」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