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麻生晃三汗水都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看着《產經日報》上,大篇幅地詳述了鬆日劇院旗下的諸多劇院採取的偷票房行爲,而且把偷票房的具體時間、地點、場次都記錄的清清楚楚,還有實拍圖片和假票作爲證據,幾乎是板上釘釘,抵賴不得。
不僅如此,報道上還直言,這次偷票房的行爲規模很大,不只是某一家劇院這樣做,而是多家劇院有組織的行爲,可見這是一場由鬆日映畫領導層牽頭的偷盜行爲。
而且根據估計,截止成稿日,偷竊票房金額已經到達十二億円之巨,屬於特大金額了。說是犯罪行爲也不爲過!
麻生晃三瞪大眼睛,從頭到尾將那篇文章看完了,企圖從字裡行間裡找到些漏洞,好命令公關人員進行輿論反擊。
然而看着看着,麻生晃三的腋下和胸口都變得一片潮溼。
這篇文章寫得很好……說它寫得好,不是說它措辭優美,新聞報道又不是寫散文。
而是它邏輯嚴密,理據詳實,而且幾乎扼殺了他們所有可以狡辯的藉口,再看一眼作者的名字,又是眼前一陣發昏,是《產經日報》的王牌調查記者,曾經報道過轟動曰本的柏青哥貪腐案,也間接促使了前任首相的下臺。
這麼一位爺,通過文字搞鬥爭的經驗非常豐富,輿論戰的功力爐火純青,是很難在他身上找到什麼錯誤或者邏輯漏洞的……
“報社派這幫傢伙……實在是太可惡了!明顯是針對我們!難道是要挑起鬥爭嗎?!”
麻生晃三狂怒地吼叫,整個辦公室迴盪着他的聲音,逐漸減弱,空氣中沒有任何迴應,他的秘書也只是低着頭站着,什麼話都沒有說。
產經報業、福山臺、鬆日映畫這三家企業被利益鏈條捆綁在了一起,但實際上並不親如一家,露出獠牙互相撕扯的時候也多得是。
尤其是產經報業和鬆日映畫,它們兩家並沒有互相持股,只是這兩家當初共同成立了福山臺,所以利益才捆綁在了一起。
偶爾會同仇敵愾,但是更多的時候,報社派與映畫派爲了爭奪電視臺的權力份額,也會打得不可開交。自從吉田賀史離開福山臺,報社派將他們的人推舉上位後,兩派又開始了各種明爭暗鬥。尤其是新臺長上臺,臺內的營收呈下降趨勢後,報社派想要再次更換臺長的願望格外強烈。
現在這正好是個機會,可以好好地捅映畫派一刀,報社派當然不願錯過。
也正因爲如此,藤原圭謀劃這次對鬆日映畫的圍剿時,叫上了產經日報。說來有趣,隨着藤原圭和鬆日映畫與福山臺日漸交惡,他和產經報業的關係卻越來越好。除了他現在的副社長是吉田賀史的緣故,也是因爲【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亙古不變的基本道理。
但是你報社派和映畫派打架,都是圍繞着電視臺業務的。你去找負責電視臺的那幫人,找他們的麻煩嘛。我一個負責院線的,你拿我開刀算什麼事兒啊!
麻生晃三在內心嚎叫道,雖然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只要打起來,哪裡會目標那麼精確。
慌張過後,麻生晃三忽然想起還有一本雜誌沒看。
於是他又翻開手邊的《曰本電影人》週刊,這份期刊的內容都與電影有關,是一本專業性很強的娛樂雜誌,是銷量最高的電影雜誌。這本雜誌的讀者一般都是對電影感興趣的人,和一些資深影迷,專業人士更是每週必買。
用互聯網的術語來說,就是領域非常的垂直和集中。
所以從某些角度來說,揭露鬆日映畫偷票房的文章,在這本雜誌上刊登,更加致命。
雜誌封面的主圖就是《我的野蠻女友》的劇照,左下角印着幾行標題,其中最顯眼的標題便是:【連鎖院線松竹劇院偷竊多部電影的票房?是慣犯還是偶犯?】
這本雜誌上的文章和《產經日報》上的文章有所不同,《產經日報》是擺證據講事實,邏輯嚴密;而《電影人雜誌》上的文章,更多的是在煽動情緒,在控訴鬆日映畫的這種污染市場的可恥行爲。
細心的人會發現,兩篇文章文字方面幾乎沒什麼重複內容,但是在援引證據方面卻很多是一致的,而且是同時發表,可見是商量好的。
麻生晃三氣得撕了雜誌,但是光發泄情緒沒用,還得解決問題,於是冷靜下來,開始打電話給自己在產經報業的熟人。
“鶴田君,我打電話給你是爲了什麼,想必你也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報社派和映畫派互相掄拳頭怎麼打到我身上來了?我和電視臺方面的人又沒關係。你……真是的,虧我們還是同學,你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怎麼說啊,我又不負責那個版塊。”對方答道,“而且這次是主編親自過問的,那篇文章我不比你要早看到。”
麻生晃三苦笑道:“還是頭版頭條,電影行業什麼時候有這個排面了?能和首相倒臺和大地震同一級別進行討論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人家開始報復了唄。你小子也真是的,膽子也太大了些,少說也轉移了人家十幾億的票房吧,又能分你多少?業績是公司的,前途和自由身可是自己的。”
“我也是身不由己……算了,不說這個。你們怎麼還和《曰本電影人》那幫傢伙聯合起來了?我印象中鬆日可沒得罪過那幫傢伙啊!”
“電影人雜誌總是自詡爲電影界的良性發展而努力,所以做這種事也不奇怪……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媒體報道鬆日偷票房的消息,可不止我們兩家,聽說NHK也會下場,你們提前命令輿情應對部門做好準備吧。”
麻生晃三腦袋又是“嗡”的一聲,他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根本沒必要……”
“有沒有必要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十億円也不是小數目不是嗎?”對方答道,“索性跟你說的再明白一點吧……你們得罪錯人了。這事的確背後有人推動,現如今曰本影壇有哪位能夠同時拉動那麼多媒體平臺下場,而且之前與鬆日本身就有過節?你們這次偷票房的最大損失方又是誰?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主編來了,我先掛了。”
聽着聽筒裡傳來的“嘟嘟”聲,麻生晃三手一鬆,電話聽筒掉到了桌面上。
“藤原圭……可惡,佐藤美芽這個賤人……害死了我……”
麻生晃三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