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耕點點頭:“登瀛那邊還有點事,需要過去處理一下。”
“哦……”範家俊應了一聲,隨即道:“我們單位在登瀛那邊也有些關係,如果老弟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笑着擺擺手,陳耕道:“老哥你客氣了,一點小事,不值一提。”
陳耕說的輕鬆,可範家俊和張應文卻不敢這麼看,原因麼很簡單,陳耕好歹也是手下有着上百名工人、十多名領導幹部的經理,如果是小事,有必要勞煩他親自出面嗎?張應文正色道:“老弟,別嫌哥哥我說的不好聽,在海洲那邊是你們的主場,不管什麼事情都好說,可登瀛那邊的情況特殊一些,老範說的沒錯,以咱們兩家單位的關係,只要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老弟你就千萬別跟我們客氣。”
如果只是範家俊這麼來一句還可以認爲是客氣,但身爲杭城橡膠廠的書記,張應文也表示可以爲自己的登瀛之行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那就是他們真的想要幫自己了,陳耕心裡真的挺感動,拱拱手,笑着道:“謝謝兩位老哥,您兩位放心,到了登瀛之後,如果發現需要咱們單位幫忙,我一定不會客氣。”
“千萬不要跟我們客氣,”張應文笑眯眯的,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我們單位幾千號工人,還指着陳經理你帶着我們賺大錢呢。”
陳耕摸着鼻子苦笑起來:“我們一個只有百十多人的單位帶着你們賺大錢?您這是埋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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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瀛市第二汽修廠正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不算特別大的車間裡一字排開了5輛212吉普車,這5輛吉普車已經被拆掉了前後懸掛系統,工人們正一臉笑容的往車上安裝一條條的鋼製連桿。
在二樓的一間寫着“廠長辦公室”的房間裡,一個二筆擦拭的乾乾淨淨的、上面寫着“潤華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特別授權施工改裝單位”的金屬銘牌被端端正正的放在了玻璃文件櫃的正中央,無聲的透露出這個房間的主任必然是經常擦拭這塊牌子。
此時此刻,房間裡的兩人正喜滋滋的抽着煙:“真沒想到這東西這麼掙錢,成本不過幾百塊錢的東西竟然翻着倍的掙,孃的,老張。你說咱們怎麼早就沒想到這個抓錢的路子?這比走私還賺錢啊。”
老張卻皺了下眉頭,道:“老魏,咱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聽說現在有幾輛車子陸陸續續的出了一些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老魏,也就是登瀛市第二汽修廠的廠長魏連坤大刺刺的一擺手。滿不在乎的道:“咱們一直都說咱們的技術是潤華實業的,車子出了問題那也是潤華實業的技術有問題,跟咱們有什麼關係?真怕有問題,他們可以不改嘛!”
說完魏連坤站起身來,熱絡的拍着張英成的肩膀。一臉豪邁的道:“老張,咱們單位現在的情況你是看在眼裡的,以前咱們廠是什麼情況?一個月至於40多塊錢的死工資,大家上班的時候一個個無精打采,你敢說他們兩句他們就敢跟你呲牙,你還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可現在,單位的效益好了,你看大家的工作勁頭多大?”
說着,魏連坤豎起一根指頭。一臉的豪氣沖天:“半年!只要再給我半年時間,我就能把咱們汽修廠打造成咱們區數得上號、在市裡也是有頭有臉的利潤大戶!到時候大家提起咱們單位來誰都得豎大拇指!”
魏連坤當然有得意的理由,當初的登瀛市第二汽修廠和全國幾乎所有的汽修單位一樣,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全靠着財政的撥款才能夠勉強撐住,但魏連坤卻不甘心就這麼一直沉迷於黑暗之中看不到希望,他是個有野心的人,一個副科級的單位一把手滿足不了他,他想要走的更遠。
更重要的是,他背後的靠山再過兩年就要退休了。現在自己做出了一點成績,還可以靠着背後的靠山運作一下,給自己調整一個好的位子,若是等自己背後的靠山一退休。自己說不定就要在汽修廠呆到死,這絕對不是魏連坤想要的結果。
還別說,在全國的汽修市場一片低迷的情況下,還真就被苦心孤詣的魏連坤發現了機會:一個偶然的情況下,自己聽朋友提起,在海洲。有一家軍隊的汽修廠,靠着給212吉普改裝懸掛賺了大錢。
言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聽說有人靠着改裝212吉普賺了大錢,魏連坤立刻就坐不住了:既然別人能夠靠着這個賺錢,憑什麼就就不能?爲了搞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魏連坤特意去海洲瞭解了情況,當看到潤華實業以及那5家授權改裝單位的生意的紅火情況之後,魏連坤就再也坐不住了,他確定,自己發現了一個大金礦!
但對於那5家單位以授權加盟的方式從潤華實業那裡拿配件的方式,魏連坤嗤之以鼻:這麼一來,大頭全都被潤華實業拿走了,你們這羣笨蛋就只能喝點湯,換成了是老子,老子肯定是一個人把所有的肉都吞肚子裡去,一點機會都不給別人留。
對於熟悉汽修的魏連坤來說,他並不認爲潤華實業的技術有多高的難度,對於潤華實業拿走了大半的利潤的做法更是憤憤不平,很快,他就想出了一個辦法:用自己的212吉普進行改裝,等改裝完成之後,自己把全套的配件都拆下來,找人幫忙比着做一套!
作爲說服別人相信自己的實力,他不但仿製了潤華實業的全套改裝件,同時連江南省軍區車輛維修廠給自己看的那一面代表着潤華實業認可的授權銘牌也給仿製了,還別說,有了這塊銘牌,生意果然好的不得了。
以目前的趨勢看來,再有個把月自己就能撈足調動工作所需要的“活動經費”,但看到這改裝212吉普的生意這麼紅火,魏連坤卻是又動了心思:人這一輩子可能就只能遇到一次這麼賺錢的機會,但以後自己難道就不升官了?當然不行。既然要升官,就少不了“活動經費”。既然這樣,爲什麼不趁着這個機會狠撈一把再走呢?
爲了實現自己這個“撈一把走人”的理想,魏連坤再次找到了自己定製改裝件的那家單位,要求他們必須要將零件的成本降低30%。當然,這30%就裝進了魏連坤的腰包,至於成本降低30%之後的後果……陳耕已經看到了。
相比於得意洋洋於自己的聰明的魏連坤,書記張英成卻是一直是憂心忡忡,已經快50歲、自知晉升無望的張英成沒有魏連坤這麼多的雄心壯志。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安安生生的在現在的位置上等到退休,如果能在退休的時候混一個正科級那就再好不過了。
魏連坤的這個做法裡面的那些貓膩當然瞞不過張英成的眼睛,但對於魏連坤這個廠長的做法他也無可奈何,一方面是制度,不同於政府部門,企業部門的一把手是廠長、經理,書記纔是二把手;另一方面,魏連坤的背後有人,而自己背後的那個人都已經退下去好幾年了,若非如此。張英成怎麼可能肯安安心心的等退休?
眼見魏連坤一意孤行、迷了心竅一般,完全不聽自己的勸說,張英成心裡嘆了口氣,剛要再說點什麼,就聽門外有人敲門:“廠長,有人找您。”
“進來,誰找我?”說話的時候,魏連坤的視線已經落在了高大帥氣的陳耕的身上。
沒辦法,陳耕將近一米八的身高,高高大大的。加之皮膚白淨,身上還穿着一身西服,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天生就是人羣裡的焦點收集器。魏連坤想要忽略陳耕都難——當然,陳耕身上的西服也在無形的散發着魅力。
看到陳耕,魏連坤心裡有些好奇:這人是誰啊,眼生的很。
不過雖然如此,魏連坤也沒往心裡去:自打自己單位做212吉普改裝生意之後,每天來找自己打交道的陌生人不知凡幾。實在是沒什麼好值得奇怪的。
“您就是魏廠長吧,”目光在魏連坤和張英成兩人身上飛快的一掃,陳耕的目光隨即落在魏連坤身上,隨即滿臉笑容的道:“魏廠長您好,來來來,先抽菸。”
說着掏出兩根中華遞了過去。
中華?好煙啊,魏連坤眼睛一亮,心裡又有些憤憤不平:麻痹的,老子到現在也抽不起中華,這小b崽子纔多大,竟然敢抽中華……
不過看在中華的面子上一切都不是問題,美滋滋的抽了一口,魏連坤這才道:“這位同志,你找我什麼事?”
陳耕沒有回答,而是先問道:“魏廠長,咱們單位真的是海洲潤華實業授權的212吉普車改裝施工單位?”
肥羊來了!
魏連坤心頭頓時大喜:能這麼問的,除了給自己送錢來的肥羊還能是什麼?
雖然肥羊抽中華讓魏連坤心裡有點小小的不爽,但看在對方是給自己送錢的份上,魏連坤決定讓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他拉着陳耕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裡走:“來來來,這位同志,你看看這是什麼,看到了沒有,潤華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特別授權施工單位,這是潤華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特別授予我們單位的,我給你講,咱們整個江南省有這塊牌牌的單位,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真的假的?”陳耕將信將疑的道,眼中透出恰到好處的懷疑:“看上去也不是多複雜,這東西也不是多複雜的高科技產品,找人做一塊也不難吧?”
“嘿!”
被陳耕這麼一說,魏連坤看上去有些氣急敗壞了,拉着陳耕就往外走:“走走走,我帶你去車間看看去,在我們廠做改裝的車子,有市政府的,有市&委的,有財政局的,有公安局的……如果不是真拿到了潤華實業的授權,我們登瀛市的領導會這麼支持我們的工作?”
又是一個被糊弄的傻子!張英成聽的心裡頭一聲哀嘆!
一直以來,魏連坤都是用這種方式來糊弄那些主動找上門來的肥羊的,當肥羊們看到登瀛市市&委、市政府以及各個行局的車輛都在這裡進行改裝之後,當然是再也不會對汽修廠的能力和實力進行懷疑,一個個都是開開心心的把自己要改的車子送到這裡,還想盡一切辦法插隊。
事實也是如此,看到施工車間裡熱鬧的場面,陳耕也是大爲震驚:裡面的景象這根本就不亞於潤華實業旗艦店,車間裡5輛車一字排開,同時施工,加上之前的那塊授權銘牌,不知情的人看來還真的以爲這裡就是潤華實業指定的授權施工單位。
話說回來,對於很多打算改裝自己的212吉普的單位來說,就算這裡不是潤華實業授權的施工單位又怎麼樣?在很多人看來,所謂的212改裝,實際上就是對車子進行一番大修而已,只要有零件,找個本地技術比較好的汽修廠不也一樣輕鬆搞定?
“我算是放心了,”看到這熱鬧的場面,陳耕連連點頭,剛剛一開始略帶一絲驕傲的表情也變成了恰到好處的恭維:“魏廠長,是這樣,我們單位呢有三輛車需要做這個改裝……”
“三輛車是吧?好說,”不等陳耕說玩,魏連坤就點頭道:“這樣,你們半個月後把車子送來吧。”
“還要等?半個月?”陳耕一愣。
“瞧你說的,”魏連坤不無自得的笑了:“這位同志,我們單位可是整個登瀛市唯一一家得到了潤華實業發展有限公司技術培訓和授權的單位,整個施工過程是最科學和嚴謹的,除了在我們這,你在整個登瀛都找不到其他能做這個改裝的單位了……對了,這位同志,你怎麼稱呼來着?”
說到這,魏連坤纔想起來,聊了這麼長時間了,自己竟然還不知道對方較深名字,姓甚名誰。
“我姓陳。”陳耕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