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難道是國內那些流行的網絡小說上描寫的重生髮生在自己身上了?
雖然一直工作在狼堡,但陳耕的很多朋友、同學和老師都在國內,和國內的聯繫一直沒有間斷,閒暇之餘也會看一些網絡小說作爲消遣,“重生”這種說法他還是知道的,雖然一直都被他嗤之以鼻: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人生重新存檔這種好事?但現在看來,這種以往被自己認爲荒謬無比的事情,就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在陳耕的心理足夠強大,雖然心中對自己的遭遇哭笑不得,不過卻沒有表露出來……嗯?頭似乎也沒有剛纔那麼疼了?
………………
陳紅軍被馬老師訓斥的面紅耳赤,卻是低垂着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對兒子心懷愧疚之餘,他心中全都是後悔和自責: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是,如果兒子因爲自己而留下了什麼後遺症,自己還有什麼臉面來面對自己的兒子和家人?
周圍那些兒子的同學們看向自己的目光,更是讓他覺得簡直比被小刀子割在身上還要難受,他明白這些眼神的意思: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就因爲你兒子不按照你的意思選擇工作,你就第你兒子下毒手,你兒子一點自由都沒有了麼?
80年代的共和國,是一個崇尚自由的年代,剛剛從70年代走來的人們,對“自由”的追逐簡直瘋狂,而且“讓小一輩更有出息”是幾千年流傳來的傳統,陳紅軍不但不推着兒子往前走,還拼了命的扯兒子的後腿,到最後竟然大打出手,實在是讓眼前的這些天之驕子們無法接受。
“爸,”望着面紅耳赤、又是慚愧又是自責的陳紅軍,陳耕開口了:“您也別自責了。這次的事情其實是我不對。”
陳耕的話一出口,偌大的病房裡面所有人都聽呆了,正沉浸在愧疚和自責之中的陳紅軍更是猛地擡起頭來,滿臉不敢置信的望着陳耕,嘴脣噏動了兩下,終於顫聲道:“兒子,你……你不恨爸爸?”
“怎麼會?您可是我爸,”陳耕輕笑了一聲,隨即轉頭對馬老師和自己宿舍裡的幾位好友解釋道:“我爸他們單位這兩年的情況不是很好,我爸也是希望我能夠回去幫他一把……”
不等陳耕說完,所有人臉上便齊齊的露出了了然之色,甚至腦中已經自動腦補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陳紅軍想讓自己這個天之驕子的兒子回去幫他們單位一把,但老三/陳耕肯定是不樂意,於是一言不合之下,陳耕這個當兵的老爹就動了手……
不過他們分外理解陳耕的做法,也不覺得陳耕的選擇有什麼錯誤:他們是誰?華清大學汽車工程系的學生,共和國汽車工程行業的天之驕子,這麼多的國家部委、一汽二汽和上汽這樣的單位眼巴巴的希望他們過去工作,看陳耕的父親讓我們這些天之驕子去一個只能勉力維持的軍區下屬的維修廠?
暴殄天物啊!
埋汰人也沒有這麼埋汰的。
不管是陳耕的同學,還是陳耕的老師,都無法接受陳耕這麼一個天之驕子將才華浪費在這麼一個“小破工廠”裡面,這是對人才的極大浪費!
“陳紅軍同志,雖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絕對不支持你的做法,更不要說你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哪怕打的這個人是你的兒子,”
明白了前情後果,馬老師對陳紅軍的態度緩和了不少,任誰對上這麼一個爲了最好工作連自己兒子都願意犧牲的人,也都會由衷的、發自內心的表示欽佩,但作爲陳耕的老師,他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伸手從陳耕和他的同寢室同學們身上一劃,馬老師動情的道:“你不能光想着你們單位的情況不好,你要想想,咱們全國有多少單位、有多少重點項目嗷嗷待哺的等着他們去貢獻自己的力量?先不說一汽、二汽、上汽這些單位,航空工業部、航天工業部、外交部、外經貿部……甚至是國務院,這些個單位哪一個不是瞪着眼珠子等着他們?你也是受了d多年教育的,不能只顧着自己的小家而不顧國家這個大家啊。”
80年代,“奉獻”和“舍小家爲大家”是當時再主流不過的主流價值觀,陳紅軍可是一名正級幹部,被人指責不願意舍小家顧大家,雖然不能說是政治覺悟有問題,但一般人也受不了這個,一張臉頓時就急紅了,連忙擺手,吭哧吭哧的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但馬老師可是幹指導員的,靠的就是一張嘴皮子,哪裡會給陳紅軍把話說完的機會?
“我知道您的意思,陳耕是你兒子嘛,兒子聽老子的安排還不是天經地義?”伸手一指還躺在病牀上的陳耕,激動的道:“但你知不知道,陳耕同學從大三的時候就開始跟着老師在普桑那邊實習和鍛鍊,因爲在這期間出色的表現得到了德方的高度讚揚,此外在業餘時間學習了一口流利的德語,這次來學校招聘的國務院的領導同志點名要讓陳耕同學過去工作。你說,陳耕同學是去國務院工作能爲國家做更大的貢獻,還是回你們軍區軍械維修廠能夠爲國家做更大的貢獻?”
“這個……這個……”陳紅軍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也沒有憋出一句話,哪怕他再嘴硬,也知道在國務院能夠做出的貢獻肯定比在自己那小破單位更大。
不等陳紅軍吭哧完,忽然有人推開了病房的門,客氣的問道:“請問,陳耕同學是在這裡吧?”
誰啊?誰來找自己?
陳耕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可惜病牀前面圍攏的一羣人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是?”馬老師客氣的問道。
“哦,我是機械工業部的,”來的人恭恭敬敬的說明了自己的身份:“這位老師,我來是想要徵詢一下陳耕同學,他願不願意來我們機械工業部工作?”
機械工業部的人,直接追到病房裡來要人了?陳紅軍聽的頓時有些發呆。
他知道大學生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但眼前這一幕還是給了他巨大的震撼:高高在上的國家部位,竟然如此的……求賢若渴,招生都直接來病房了?
沒等陳紅軍反應過來,來人已經來到了病牀跟前,滿臉笑容的向正努力坐起來的陳耕問道:“這位就是陳耕同學吧?陳耕同學,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機械工業部的辦公廳主任,負責機械工業部在華清的招生工作,怎麼樣,來我們機械工業部吧?”
陳耕這纔看清楚來人的樣子,是個50出頭的小老頭兒,穿着白色的半袖的確良襯衫,襯衫的下襬塞在褲腰裡,花白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典型的中央部委中高層領導的模樣。
嚥了口口水,陳耕道:“我……”
還沒等陳耕說自己是否願意,門外面一個聲音霹靂似的響起,並且迅速走進了病房:“好你個老王!我就說你個老小子剛纔鬼鬼祟祟的離開肯定是沒打什麼好主意,這果然是被我猜到了吧?嗯,這位就是陳耕同學吧?陳耕同學,我是外交部負責招生的老曹,請問你願不願意來我們外交部上班?”
先是機械工業部,緊接着就是外交部,若說剛纔老王進來的時候陳紅軍還是震撼的話,那麼此刻陳紅軍已經被震驚的直接傻掉了。
面對半道跳出來截胡的老曹,老王主任登時就怒了,一躍而起擋在陳耕的前面,跟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曾司長,凡是總要有個先來後到,你來晚了,陳耕同學已經答應我回頭就到我們機械工業部上班。”
說完,他扭過頭,大聲的對陳耕道:“陳耕同學,我先給你說活我們機械工業部的待遇,你是咱們部裡急需的大學生,報道就能給你分房子,保證最多一年就能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不但單位負責給你介紹對象,結婚的時候還能申請三室一廳,咱們單位的食堂是各單位出了名的好,大師傅以前是做國宴的,每天都有一道香噴噴的紅燒肉,管夠……”
陳耕還好,他不怎麼缺肉,房間裡圍攏的宿舍的兄弟們,聽到“紅燒肉”這三個字,頓時響起一陣吸溜吸溜的倒吸口水的聲音:天天都有紅燒肉啊……嘖嘖……
“老王,你說的這些咱們京城的大部委哪個沒有?”不等老王主任說完,外交部的曾司長哂笑一聲,很不給面子的打斷他的話,隨即一臉燦爛笑容的對陳耕道:“咱們外交部除了這些之外每年都有大量出國的機會,出國的時候不但有額外的補貼,還可以給家人帶點國內比較稀罕的東西……
對了,陳耕同學你不但會說英語,聽說你的德語和俄語也不錯是不是?想你這樣同時掌握多國語言的名牌大學生,那可是咱們外交戰線上急需的高級人才,只要你來咱們外交部,絕對是部裡重點培養的對象……”
老曹話音未落,門外面再次響起一個聲音:“請問,汽車工程系的陳耕同學,就是那個會說俄語、英語和德語的那個,是不是在這裡?”
很明顯,也是來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