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簡直荒唐！”貴發所的所長鄧煌拍着桌子，臉色鐵青：“他以爲自己是誰？他以爲自己是誰？！”
“劉秘書，所長這是怎麼了？”正要給鄧煌送資料的技術中心主王永明連忙向正站在門口一臉苦笑的所長秘書劉廷問道：“這是出什麼事了？”
“別提了，”劉廷一臉的苦笑：“潤華實業您知道吧？都是他們惹的禍！”
“知道啊，”王永明連連點頭，王永明怎麼可能不知道潤華實業？這家公司在整個航空系統內可謂是大名鼎鼎，不僅僅是因爲他們成功的從中航技總公司手裡生生的搶到了航空器材進出口的經營資質，更好玩的是他們居然在仿製一款美國海軍在二戰剛剛結束後就開始裝備、在10幾年前就已經退役了的一款老掉牙的艦載螺旋槳攻擊機，前段時間還在長安閆良那邊的國家飛機強度實驗室做機身靜力試驗，這事兒都成了整個航空系統的笑料了：你說這家公司是怎麼想的？但這跟咱們貴發所有什麼關係？大家八竿子都夠不着的。
“還能是怎麼回事，潤華實業想要從咱們這兒挖人了唄，”劉廷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道：“他們打算把咱們周總工和廉工要過去，另外還打算再從咱們所裡借幾個人……”
“……”王永明的嘴巴張的如同一隻打哈欠的河馬，老半天都合不攏：“他們開玩笑的吧？”
周總工是649所的技術尖子，再過幾年估計上個副所長、副總設計師之類的不是問題，至於廉工，雖然水平稍微差點，但再學習個幾年，將來也不是不能獨當一面，王永明嚴重懷疑，莫非是潤華實業的腦子不夠使？
“開玩笑也沒有這麼開的啊，”劉廷衝着辦公室努了努嘴：“要是一般的事能把所長給氣成這樣？”
“倒也是……不過那也不對啊，”剛要點頭的王永明，又覺得這情況似乎不太對頭：“像是這樣的事，所長直接丟一邊不理會不就是了，他們潤華實業難不成還能管到咱們649所的頭上不成？至於這麼生氣？”
咦？
剛剛只是覺得這事兒比較好笑的劉廷，聽王永明這麼一說也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沒錯啊，所長把潤華實業的這個請求丟一邊去，哈哈大笑兩聲，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以後和朋友聊天的時候還能拿出來當個笑話和談資，不至於這麼激動啊……
兩人飛快的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擔心：莫非潤華實業還威脅咱們649所了？真是……豈有此理！
就在王永明和劉廷在心裡嘀咕着潤華實業到底在搞什麼鬼的時候，鄧煌的聲音響了起來：“外面是不是永明同志吧？進來吧。”
進去之後，王永明沒有立刻彙報工作，而是關心的向鄧煌問道：“所長，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惹您不高興了？”
“唉……說起來還跟你們技術中心有關係，”鄧煌鐵青着臉，卻是把一張紙給王永明遞了過來：“你看看吧。”
只看了一眼，王永明的鼻子都要氣歪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這個潤華實業簡直就是不要臉，竟然提出讓649所主動介紹周總工和廉工去潤華實業工作這種無恥的要求，非但如此，還“希望”649所再派幾名副總工級別的專家過去幫一段時間的忙。
“無恥！簡直無恥！他以爲自己是誰？是國防科工委還是中航工業總公司？”王永明總算是知道鄧所長爲什麼這麼生氣了，這事兒換了是他也一樣的生氣，甚至自己比還生氣：這抽調的可都是自己手下的精兵強將啊。
咬牙切齒的道：“所長，我覺得咱們應該向上級領導反映一下這個問題，這都成什麼了？如果不狠狠的掐住這個苗頭、以儆效尤，以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這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蛋來耽誤咱們正常的研究工作。”
“我也是這麼想的，”鄧煌自然也是臉色不愉，不過卻又有些猶豫：“不過他們的董事長辦公室還一起發來了一個合作建議。”
什麼合作建議之類的東西，王永明完全不在意，可鄧煌的態度卻讓王永明心裡有些打突突：難道所長還心動了不成？連忙說道：“所長，我覺得完全沒有理會他們的必要……”
“你還是先看看他們的這個合作建議吧。”鄧煌沒有說話，而是將另外一份文件推到王永明的面前。
這是自己的boss給自己看的，王永明自然不能不看，不過看的時候，王永明心裡暗自發了狠：不管你裡面說了些什麼，老子就當你是在放屁！但是當看到裡面的東西，王永明整個人都僵住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永明同志，你怎麼看？”良久之後，鄧煌幽幽的問道。
我還能怎麼看？王永明心裡苦笑不已：潤華實業以董事長辦公室的名義發來的這封公函裡說了，希望加強雙方在技術方面的合作——當然，這些都是廢話，王永明也壓根不會在意，但潤華實業提出了具體的合作方式，如果649所向潤華實業提供一些技術支持，潤華實業可以講649所納入潤華實業的供應商體系，同時還可以爲649所量身定製幾個項目，幫649所解決研發資金匱乏的問題。
這算是戳到了649所的心窩子上了，現在全國都在以經濟建設爲核心，軍費和軍工研發方面的投入被壓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想到咱們這麼大的國家，一年的軍費也就相當於灣灣的一半，很多研究所甚至連日常的基本運行都無法保證，研究人員大量流失，那簡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649所作爲國內軍工科研體系的一員，他們當然也面臨着這樣的窘境：沒錢！
做研究是要錢的，做試驗也是要錢的，隨隨便便的做一個渦輪葉片的試驗，那就是幾千塊錢進去了，國家每年撥付的那點錢連人吃馬嚼都不夠，逼的大家不得不主動出去找錢，大但649所處於雲貴地區，典型的大三線，想要出去找食都找不到，現在潤華實業主動上門送溫暖了，649所能拒絕嗎？王永明悲哀的發現這個自己還真拒絕不了，爲啥？因爲在航空系統內部就有用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成發！
與潤華實業合作之後，成發的日子過的無比滋潤，不但研發任務順利進行，還有錢做點自己的事情，而且據說成發的同志們現在一年發八套工作服，肥的頓頓吃紅燒肉，也不怕撐死！
忽然感覺有什麼不對，王永明連忙擡頭，這才發現所長大人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呢。
這纔想起來所長大人還在等着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道：“這個……我也說不好，不過……咳咳……”
作爲知識分子，他實在是說不出來“要不跟他們潤華實業合作也行，反正有成發這個例子在前面呢”這樣的話。
“咱們的條件實在是艱苦啊，”鄧煌忽然換了副悲天憫人的語氣，長長的嘆息道：“同志們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下還堅持開展科研工作，這充分體驗了我們的同志高尚的覺悟，可作爲所長，我沒能幫大家解決好後勤工作，這是我的失職……”
“所長，(．ｃom）您千萬別這麼說，”王永明連忙道：“這真不能怪你，咱們國家的大氣候就是這樣……”
“說來說去還是我這個所長沒能力嘛，”鄧煌擺擺手：“看看人家成發所，之前的情況也沒比咱們好哪兒去呢，可現在呢，人家搞的紅紅火火，聽說他們現在雄心勃勃的準備上馬一款新的戰鬥機研發計劃……這兜裡有錢就是不一樣啊。”
得嘞！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王永明還能說什麼？何況他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的累了一年，到頭來連紅燒肉都吃不少幾頓，無非就是學着成發所那樣“借”幾個人給潤華實業用麼，雖然的確是有點那啥，但只要資金有保障、大家的後勤保障條件跟上了，無非就是多辛苦一下的事，只要家裡的老婆孩子不跟着自己受罪，這些都不算啥。
“是啊，成發所確實是做的挺好的，”領會了領導的意思，王永明點點頭跟着附和道：“所長，這個潤華實業的這個要求雖然有點過分，不過他們的口碑在咱們航空系統倒是有口皆碑的，何況他們也是軍隊企業，說起來也是自家人，借幾個人給他們、幫他們發展一下技術倒也沒什麼，就是這裡面……”點了點那封公函：“這能不能讓咱們這些留在後方的同志們有個保障啊？”
這意思就是如果咱們答應他們的條件，潤華實業能保證咱們一年掙多少錢啊？能不能跟人家成發所似的一年掙大幾千萬？鄧煌微微頷首：“嗯，所以我的意思是，既然潤華實業這麼有誠意，咱們是不是派個人和他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