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數目,能更改麼?”他眉頭微皺。
“不能,剛纔說的兩點,是新華書店的鐵則。任和書都不能例外。”曹小君說道“具體的數目還是上面來定,我們只負責把引進的書目交給他們。”
典型的店大欺客。陳躍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具體就是這兩點,當然合約是必不可少的。到時候再說吧。”
又吃了一會兒,氣氛從公事中擺脫出來,變得輕鬆愉快了些,舉杯換盞幾輪後,大家終於暈乎乎地往回走。
歐凡越沒喝多少,大多數都是陳躍在敬酒。他相當不滿地問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喝?”
“沒事,十年後你會更能喝。”陳躍由衷地安慰。想起那隻千杯不倒的禽獸,就回憶起只要他兩去喝酒保準是他先倒下。
喝了酒的夜晚,不是精神特亢奮就是特暈乎,兩人都屬於後者,倒牀上很快就睡死過去。
第二天早上,陳躍起來後就找出了計劃表。這段時間因爲事情太多,他特地列了一張計劃,怕有什麼事情忘記。
現在,他們這邊的事情就只剩下印刷社和懸而未決的蘇總了。雖然只有兩件,但每一件都是大頭。其他比如公司註冊等等,他決定交給歐凡越去做,就算歐燁聲再不給他幫助,適當的指點也肯定會有的。
而他主要負責對外應酬這方面,上一世,他也主要負責這些方面。
歐燁聲已經給他們請好了假,他沒去教室,酒後的第二天總是感覺特別餓,他來到外面的小吃攤準備吃點東西。
這是一家賣面的館子,店面雖小,但是味道卻很正宗,當噴香的牛肉混合香菜端上來時,蛋黃色的麪條浸泡在火紅的肉湯中,讓人看着就特有食慾。
“哎,這期的畫王怎麼有個朋友再見的封底?是春節聯歡晚會嗎?”他旁邊的桌子上,幾名同樣吃早餐的同學正拿着一本畫王翻着。
陳躍笑了笑,想起來這期畫王他還沒買,得找個時間把這一期具有紀念意義的期刊買下來。
“不會是畫王關門了吧。”另一個同學叼着麪條笑着說。
“怎麼可能。”那一桌一共四個人,三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反駁“畫王都能關,中國動漫市場還有什麼雜誌活的下去?”
“哈哈,說說而已,別擔心。對了,黑翼不就在咱們學校嗎?問問他們不就知道了。”
幾個人笑着吃麪,陳躍已經吃完付錢走人了。
他上午的目標,是南區的幾家印刷社。C市印刷社比較密集的地方,也就是北區和南區了。這裡的印刷社都比較正規,而且做了也比較久了。
“十六開,九十頁,六張彩頁加一張大彩頁,紙張還這麼好!你給每本四塊的費用?不行不行!太低了!”開始聽到他每個月要印幾萬冊的時候,每家印刷社的人都把他當做上賓,但是一聽他的報價,沒有一個肯答應。
昨天就是這樣談崩了好幾家,不過對方還是表示如果改變想法隨時可以來找他們。所以昨天下來,生意沒談成,名片倒收了好幾張。
沒想到南區的印刷社也是一個態度。
“沒有四塊五不做的。”一名接近三十歲的業務員苦笑着對陳躍說“幾萬冊的書,我們不是沒印過,也算是大業務了,但是我們是專門的印刷社,還要加上機器的費用,電費。而且我們還有別的業務。四塊確實拿不下來。”
陳躍遺憾地表示告辭,再去尋找別的廠家。
一本多五毛,十本就是五塊,一百本五十塊,一萬本五千,他至少要印四萬多本,上上下下就是好幾萬的差價。不找到最物美價廉的地方,他不可能下這個決定。而且書本質量要維持以前畫王的水平,不能讓新讀者覺得,繼承了畫王衣鉢的雜誌質量居然這麼差。
但是事實並沒有他想象得這麼美好,當他從第三家印刷社出來的時候,對方聽到他的價格連還價都不想還,說有事就離開了。
當然,那家店是這幾家之中最繁忙的。
他買了瓶水,六月的天氣已經熱了起來,跑了這麼一陣,已經是背心微溼,不過他並不覺得累,而是覺得有點着急。
時間不等人啊,如果再找不到,恐怕要白白讓出去近兩萬的盈利。本來照他的計算,如果能不到四塊拿下來,定價爲不變的10元的話,扣去給二線商五分折扣。一本能盈利一塊,四萬本就是四萬塊,交稅之後也有三萬五六。除去稿費一萬二左右,工資兩萬,房租,雜七雜八之後……
一個月全部賣出去還有不到三四千的收入,雖然對於兩個人來分是少了點。這和畫王的合作不同,當時他賣的是創意,是點子。而現在是走前人的路,價值根本不對等。
二十一世紀最重要的是什麼?人才!葛優如是說。
這還是全部賣出去的情況,如果有人退貨,後果不堪設想。容錯性太小,不允許一點點失誤。他要盡力爭取更大的可能。
嘆了口氣,他朝下一間印刷社走去。
門口的擺設,裝修,他根本沒心思看了,只是進門的時候深吸了口氣,讓有點消沉的意志再次振作起來,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一樣走了進去。
這個年代,公司還沒有以前那麼正規,所謂正規的印刷社,也不是有前臺的那種,走進去直接就是一間刷的很白的大大的房間,彷彿是一間會客廳,又像是辦公室。因爲前面的兩張沙發上,正有兩個人在交談。而他們對面這是連續兩排辦公桌,上面的人不停記錄着什麼,而且還用上了這個年代不多見的電腦表格。
看到他進來,沙發上正在詳談的一老一少就停住了,年輕人看起來三十多歲,很斯文,老一點的也有五十來歲。
斯文男子朝他笑了笑“請問來到海天文化有什麼事嗎?”
“我想找你們負責人談談。”陳躍儘量表現出一個親近的笑容“我這裡有筆生意,想找個印刷社談一下。”
斯文男子的表情頓時柔和了下來“我就是海天文化的經理,我姓陶,請問這位先生是有多大的生意?”
小的印刷,肯定丟給小印刷店了,來到這裡的,每一個都是成千上萬的印刷量,所以他對於每一樁生意都很看重。
他熱情地讓陳躍坐下,又叫人倒了杯水過來,滿臉笑容地看着陳躍。不過,當陳躍把他的要求說完後,他的臉立刻緊縮成了飽受摧殘的菊花。
“這個……先生您肯定走了很多家出版社吧?”他爲難地說“你這個要求,別說我們,恐怕沒一家會答應。四塊或者更低的印刷費,實在是太難爲我們了。”
“沒有周轉的餘地?”陳躍絲毫不意外這個答覆,只是暗自嘆息了一聲。
陶經理肉疼地考慮了半天,才咬着牙說“沒辦法,這樣我們沒得賺。”
陳躍點了點頭“那打攪了。”
走出門外,日頭已經正午。有點毒的太陽曬在他身上,讓他一上午的疲乏都爆發了出來。
整整幾個小時,這幾千米長街他走了個遍,始終沒有找到一家合適的單位,他賠不起,就算只能賺一千,他也會做。但是現在的局面是,如果按照對方的報價印,那麼他連三個月都支持不到!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他第一次感到有點沮喪,長嘆一聲坐在路邊的椅子上。
腦海中,流過一條條線,袁麗人,歐燁聲,蘇總……凡是他認識的人都考慮了一個遍,但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哎哎,小兄弟。是你吧?!”他正閉着眼苦悶,一個從沒聽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甚至沒想睜眼看看那個人是誰,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了點位置。
想騙錢的話,您老騙術太拙劣了。他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小兄弟,你是不是……身體不太好?要不要去看下?”那個聲音繼續問道。
是啊,下一秒就該拿出你的西班牙大蒼蠅來了吧?他搖搖頭,養了一會兒神,精神好了一些。再怎麼說,C市這麼大,他就不相信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價位。
不過就在他一睜眼準備要走的時候,卻走不動了。
面前的人,很面熟,他看了幾秒,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是剛纔在海天文化和陶經理談事的那個中年人嗎?
“您是……海天文化改變想法了?”陳躍先是一愣,隨後涌上一陣狂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那名接近五十的男子搖了搖頭“我並不是海天文化的人。”
原來不是!剛升上來的希望又被熄滅,陳躍自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太過樂觀。
“只不過,海天文化做不到的生意,我們卻可以做。”男子下一句話,卻讓他覺得樂觀並不是壞處。
“您是?”他打量着男子,看起來四十七八歲,頭髮很濃密,但已經有了一些白髮,眼睛焦黃,鬍子也有點凌亂,看起來很久沒颳了。瘦得跟人幹一樣的臉型,讓人懷疑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
男子笑了一下“我叫張定崖,我們不是做公司的,但是你的生意,我們能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