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

夏日的清晨早亮,東南縣城沐浴在晨光中,街道開始有行人走動,樓清準時起來練武,還是那套拳法,離開長風山寨一個月,樓清以爲他會將那一切忘了,結果每天準時睜開的眼卻提醒着他,以致這一個多月從未停止過。

在牀上躺了兩日,季長風的傷勢好轉,下牀走動已不是問題,樓清去授課時,他便和樑思凡在後院對弈,自然的如同十年好友。

清河在一旁守候,對於季長風與樑思凡的對話恍若未聞。

“準備何時離開?”季長風下了一子,斷樑思凡的去路。

樑思凡亦在別處開始新機:“你回長風山寨,我便離開。”

季長風看着他,目光中是豔麗的眉眼:“不回山寨?”

樑思凡搖頭:“怕捨不得蛋蛋。”

季長風道:“你已有幾月未曾見他。”

樑思凡略顯糾結:“我倒是想。”

季長風不置可否。

兩人對峙一會,季長風終於吃掉樑思凡一子:“陳濤來找過你?”

樑思凡不慌不忙,客氣回敬,只是更狠了些,吃了他三子:“客套罷了。”

季長風道:“你是巡撫大人,不住衙門卻住書院,陳濤能不緊張?”

樑思凡道:“所以才說客套,我住他眼前不是更礙他眼?”

季長風忽將棋子扔回棋盒,看着樑思凡道:“陳濤此人,雖保守固執,卻不失正直。”

樑思凡見季長風如此正經評論陳濤,也明白季長風意思,將棋子收起,望着季長風笑道:“我知道。”

季長風點點頭:“可以提攜。”

樑思凡亦同意:“嗯。”

兩人又對弈了會,棋局將近尾聲,樑思凡又問道:“你與樓先生如何?”

說起樓清嘛...季長風露出笑:“很好。”

見他笑容,樑思凡但笑不語。

兩人在棋盤上狠狠的殺了一局,正呼不過癮,老僕卻來告知用膳時候到了。

兩人前去找樓清,洗了手才上桌。

上午的授課完畢,樓清也回到後院休息,這幾日,他們用膳都是一起的。

這時又見季長風與樑思凡一同前來,樓清又好奇注目,這兩人成天膩在一起,陳濤一來又當做不認識,說沒有貓膩他纔不信。

樓清目光太過灼熱,季長風與樑思凡感覺強烈,紛紛露出疑惑的表情。

季長風在樓清身側坐下,同時問道:“夫人爲何這樣看着我?”

自從那夜樓清燒燬和離書,季長風就高興的改了稱呼,而且毫不避諱。

樓清道:“寨主與樑大人關係不錯?”

季長風與樑思凡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樓清得到答案,還見他們這麼有默契,又問:“那爲何尚學一來,你們就互不認識?”

季長風道:“很明顯?”

樓清點頭。

樑思凡道:“陳濤也知道?”

樓清搖頭。

樑思凡放心:“哦。”

哦?這是什麼態度,這好像是他的院子吧,季長風跟他拜過堂吧?爲何他兩卻更像有秘密的樣子?

樓清不滿了,可又不能說,因爲他不想承認他對季長風有了好感,只是那好感還不到喜歡。

季長風給樓清夾菜:“夫人吃飯,我們明日就回長風山寨。”

樓清端碗的手一頓:“明日?”

季長風頷首:“我已行動無礙,該回山寨去了。”

樓清猶豫問道:“那我...”

季長風露出自認爲很有禮貌的笑:“夫人覺得呢?”

樓清默默扒飯,季長風那笑有點危險,就跟他不答應就吃了他一樣。

樑思凡也道:“叨擾許久,我也該告辭了。”

樓清問道:“大人要離開?”

樑思凡道:“我本順路來此,逗留兩日,也該離開。”

樓清平靜道:“嗯,大人貴人多事,只是得告知尚學一聲。”

樑思凡觀他態度,完全沒有舍不捨,絲毫不矯揉造作:“我會的,多謝樓先生收留。”

樓清微笑道:“大人客氣。”

下午上課,樓清宣佈他要回長風山寨,要關閉清行書院,這事讓學生彷徨不安,當即課也不上了,勸着樓清留下,樓清拒絕。

學生們見自己說不通,都回去找父母,不過一個時辰,清行書院前圍了一羣縣民,要求見樓清。

季長風陪着樓清出去,他是怕樓清心軟,自己又沒了夫人。

縣民一看到季長風,本就炸的人羣忽然爆了。

“季寨主,你是否又強迫樓先生,逼他跟你回長風山寨?”

“樓先生即已離開,你又爲何強人所難?”

“季長風,你有本事爲難我別爲難樓先生。”

季長風聽着他們罵自己,面無表情,樓清聽着他們罵季長風,表情爲難。

“各位待靜一靜,聽我說。”

樓清聲音不大,卻壓過了議論,衆人停了下來,都瞪着季長風。

樓清道:“季寨主沒有強迫我,也沒有強人所難。”

縣民道:“那先生爲何要關閉清行書院,回長風山寨?”

樓清吸口氣,壓下激動道:“因爲我已和季寨主拜堂成親,日後便是長風山寨的人。”

縣民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據我所知,你們早已和離。”

樓清輕聲道:“季寨主的確寫了和離書,可已被我燒燬。”

季長風很滿意,差點沒控制住自己要抱樓清的心思。

縣民還是不敢相信:“爲何?”

樓清閉了閉眼,整個態度就豁出去了似的:“因爲季寨主是個好人。”

縣民疑惑:“好人?”樓先生是被灌迷魂湯了嗎?

樓清點頭。

縣民苦勸:“樓先生你不用怕,若是季長風威脅了你,你儘管說,有陳大人在,他一定爲你主持公道。”

聽聞陳濤的名字,季長風蹙起了眉,上前一小步,右手一伸,將樓清摟住:“主持公道?”

衆人被這一幕刺激,只覺天旋地轉。

“季長風你氣死我了你,衆目睽睽之下你竟如此不顧禮數,快把樓先生放開。”

季長風順勢將樓清摟在懷裡,使樓清背對着縣民:“你倒是死啊。”

“啊啊啊啊。季長風你個瘋子。”

季長風大笑道:“我抱自己的夫人有何不對?”

一人指着季長風,咬着牙罵道:“斷袖分桃,違背倫常,哪裡對?”

季長風正想反駁,卻感覺被他抱住的樓清身子僵硬,樓清推開季長風,季長風因爲分心輕易被推開,樓清轉過身,視線看向說話的男子。

“你說得對,斷袖分桃本就不對,因此我才決定關閉清行書院,不耽擱諸位愛子未來。”樓清此話說的輕,卻極其認真,霞光在他身上打轉,衆人一時無語,都不知如何應答。

樓清擡起頭,仰望着天,霞光落下,光照滿身:“但我更知做人要言而有信,言出必爲,我與季寨主已喜堂三拜,今世便是夫妻,各位不用再多說,請回吧,學費我待會便讓老僕一一送至各位家中,算是樓清小小的補償。”

“樓先生...”衆人還想再說,可樓清轉身的姿勢很決絕。

連季長風都驚了,半響才反應過來跟上樓清的腳步。

季長風一直跟着他,可樓清卻只顧着忙退學費一事,哪家多少銀兩,都分的清清楚楚,一一交給老僕,老僕嘆口氣,無意再勸,轉身走了。

老僕一走,樓清彷彿失去氣力般,頹坐在地上,雙目失神。

季長風蹲在他的面前,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

季長風的右手握住樓清的左手,手心包裹着他冰冷的手指:“既是不願,何必強迫?”

樓清回過神,看着季長風,啞着聲道:“那你教我,該如何?”

這怎麼教?說捨棄他嗎?這話他說不出口,既是捨棄不了自己,那隻能捨棄別人了。

季長風望進他的眼眸,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裡,有水霧瑩潤:“山寨有蛋蛋,有昶叔,有庸醫,有孫姨,還有我。”

樓清亦握緊他的手,柔軟的指腹感覺到繭子的掌心,溫暖,有力:“季長風,你不可辜負我。”

“夫人,在我說出成親那兩字時,你便是我這一輩子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