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7

步伐是沉穩的,樓清卻覺得是踩在他的心上。

笑容和以往一樣,樓清卻不敢直視。

他退後又退後,季長風靠近了再靠近,直到他的膝彎頂到牀沿,身子後傾坐在牀上,而季長風也在此刻,右腿擡起,膝蓋跪在牀上,將樓清囚禁在牀和他之間。

樓清仰着頭,心思慌亂,動作慌亂,連目光也亂。

季長風低着頭,與樓清的距離很近,近的氣息拂過兩人臉龐:“夫人。”

樓清嚥了咽口水,慌亂道:“季...季長風...”

季長風擡手,正打算繞到樓清身後托住他的後頸,樓清卻眼明手快,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季長風受痛,手卻頓在原處。

樓清急急道:“寨主不能好好說話?”

聽聞此言,季長風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右腿收回,站直身子,鬆開了對樓清的禁錮:“夫人你臉紅了。”

樓清雙手不受控制的撫摸自己的臉頰,如季長風所言,他碰到一片熱燙。

季長風讚歎道:“夫人臉紅的樣子真好看。”

樓清瞪了他一眼。

季長風又痛心道:“看來夫人是不願與我去泡山泉了。”

夏季酷熱,泡了山泉再睡是極其的舒服,但是經過剛剛那事,樓清對季長風的堤防又加深一分,哪敢再和他去泡山泉。

樓清將視線移到別處,強掩心中升起的害怕,裝作無事般道:“我受不住山泉的清涼,你的好意我多謝了。”

他說多謝,卻不說心領,季長風心中又浮現幾絲味道,臉上卻笑着:“既是如此,我讓他們給夫人準備溫水。”

樓清看着他的背影,掙扎許久,才喊道:“季長風。”

季長風轉過身,脣角還是揚着:“夫人還有事?”

樓清小聲道:“我們...我們可不可以,像在長風山寨一樣?”

像在長風山寨一樣?季長風苦笑,卻不能說:“夫人多慮了。”

季長風無聲嘆口氣,明知急不得,卻還是想要靠近,人啊,真難滿足。

季長風去找沃仕斐,住房是在議事廳後面,他們此時也在後面這偌大的院子。

季長風高挑的身子在長廊繞了又繞,終於走到沃仕斐的房門前。

季長風敲門的規律沃仕斐也很明白,一聽到敲門聲,他就知是誰了,頗爲無奈的打開房門,看見季長風披着燭光而站,身上散發出一股失落,失落?沃仕斐好奇的看着他:“深更半夜你不在房間和你夫人在一起,找我何事?”

他倒是想和樓清在一塊,可對方不讓啊,季長風嘆口氣,無神的道:“陪我去泡山泉。”

“...”沃仕斐望着季長風的眼神就是他傻了:“我已沐浴。”

季長風定定看着他,沃仕斐身上只穿裡衣,髮髻已解,的確是要休息之態。

“我的道謝你還要不要聽?”季長風威脅。

沃仕斐深吸口氣,微笑着:“季寨主稍等。”

然後門一關,嘭的一聲,彷彿在控訴主人的殘忍。

沃仕斐穿了衣再出來,只是那長髮是被髮繩綁起的,隨意中帶着落落大方,和還是勁裝的季長風站在一塊竟顯出另一片春秋。

後山的山泉是被瀑布常年的衝擊而積累出來的,不大不小的一個潭子,周邊被燭火包圍,季長風將上衣脫下,跳入潭中。

水花濺起老高,在月光下波粼。

季長風沒入潭中好一會纔起來,那時候沃仕斐也已褪去上衣坐在邊沿上,水深沒胸,消去一身的酷熱,沃仕斐靠着後邊的石頭,看着季長風在潭子裡游來游去。

沃仕斐看着遠處,季長風胸口以下都在水中,露出來的只是深深鎖骨,及雖然束着髮髻,短髮卻因溼水而黏在大鬍子上的面容。

沃仕斐道:“你與樓清...還未修成正果?”

季長風應道:“他不是那麼容易交出真心的人。”

沃仕斐想,這話是贊樓清還是誇樓清呢。

聲音消失一會,水擊聲很重,季長風的聲音又再響起:“只是那脾氣,的確太硬。”

沃仕斐問道:“你想磨掉他的脾氣?”

季長風搖頭:“從未想過。”

沃仕斐輕聲道:“你要等他打開心扉,要等多久?”

季長風笑了笑:“誰知道呢。”

也許很快,也許一輩子,樓清對他的態度已有轉變,剛開始時,樓清對他的敵意明顯到他感觸深刻,可如今,季長風卻能感覺他的柔軟。

沃仕斐不語,季長風也仰着身子飄浮在水中,隨水浪飄着,慢慢的,季長風飄到了沃仕斐的面前,沃仕斐攔下他,季長風借力,坐在他的身側。

沃仕斐道:“明日下山走走,樓清會高興些。”

季長風同意:“嗯,你準備好掏銀子。”

“...”夫人明明是他的,爲何要他掏銀子?

昨夜樓清睡得並不踏實,沐浴之後躺在牀上,樓清總回想起前刻他與季長風發生的事,季長風的態度很強硬,他的害怕很深,所以他很擔心季長風去而又返,可直到後半夜,樓清都未見過他,那時才忍不住睏意沉沉睡去。

山寨的人都早起,雞鳴聲剛響起不久,山寨便有人聲,直到辰時,聲音開始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重。

樓清被吵醒,一睜眼,熟悉的房間,沒有熟悉的人影。

樓清嘆口氣,只不過一晚,他就那樣想念雲蛋蛋。

昨夜睡得不踏實,今時精神不濟,樓清正想睡回去,卻聽到敲門聲。

隨後,陌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樓先生,夫人請你起來用膳。”

夫人?樓清驚起,沃仕斐的夫人?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樓清趕緊起來穿衣洗漱,一盞茶後,樓清終於打開房門走出。

門外還站着說話的小哥,樓清連忙揖禮道:“讓小哥久等了,請小哥帶路。”

小哥見他彬彬有禮,舉止優雅,不免對他生出幾分好感,說話也十分客氣:“先生隨我來。”

絕頂山寨跟長風山寨不一樣,長風山寨是獨立的院子,可絕頂山寨除卻前面一排房屋後,後邊的院子卻是很大,大到一個時辰都不一定走的完。

樓清被小哥帶着走,東繞西繞,正繞的頭暈,終於到了目的地。

廊外,站着一位青年,那青年面容清秀,身材消瘦,臉色白皙,乍看之下,還以爲是常年受病,認真看才知他是如此,他身後,屋門開啓,樓清離得不遠,也聽見裡邊傳來的說話聲。

柔軟的女聲響起:“你因何不帶蛋蛋來?”

一男聲應道:“怕被你騷擾。”

這聲音是季長風,樓清愣了愣,腳步停住。

那女聲再道:“我是蛋蛋的乾孃,你不能阻止我見他。”

沃仕斐的夫人是蛋蛋的乾孃?他怎從未聽季長風說過?

季長風道:“蛋蛋有爹爹。”

那女子哼了聲,不屑道:“你偷看我一事已是衆所周知,你還遮遮掩掩個屁。”

樓清不得不暗歎,沃仕斐夫人的...風度。

屋內的季長風也頗爲無奈,方琴的性子大大咧咧,全然沒有女子的矜持,雖說早已習慣,可季長風還是難免頭痛:“當時年幼,時日已久,你又何必一提再提?”

方琴的聲音又大了些:“你既是問心無愧,又爲何不准我見蛋蛋?”

連沃仕斐都覺得方琴的聲音大的過分:“小琴,你適可而止。”

沃仕斐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方琴就逮住他不放了:“還有你,哪有人帶着朋友偷看自己未婚妻的。”

沃仕斐道:“我不是已經對你負責了嗎?”

方琴不依不饒:“照你這麼說,看了我的都要負責,那季長風也要娶我了?”

季長風聞言,頭一低,長長一嘆。

聽到這,樓清再忍受不了,走上廊,他的身影一出現,沃仕斐與方琴都看着他,只有季長風低着頭。

樓清揖禮道:“樓清見過沃寨主及夫人。”

方琴定定的看着樓清,思緒暗轉,季長風好福氣,討得夫人一個比一個好看。

樓清雖精神不濟,可一身青紗衣將他的氣質完全襯托出,本就生的精緻,如今難怪別人挪不開眼。

樓清這時也才知沃仕斐的夫人生的是何模樣,的確傾城,鵝蛋臉柳葉眉,目若含水,真可謂是秋波暗生,楚楚動人。

季長風聽見樓清的聲音,擡起頭,疑惑道:“你何時醒的?”

樓清應道:“剛剛。”

季長風哦了聲,樓清卻狐疑他的態度。

沃仕斐起身道:“樓先生請坐。”

樓清再揖禮:“多謝沃寨主。”這才走進內屋,在季長風身側坐下。

桌上擺着素食,不豐盛,卻精緻。

季長風給他舀了一碗白粥,輕聲道:“我以爲你會晚些纔起來。”

樓清道:“夫人體貼,差小哥喊了聲。”

季長風看向方琴,方琴卻朝他暗暗做了個鬼臉。

季長風又對樓清道:“吃了早膳,下山走走可好?”

樓清遲疑了會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