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貴族衣衫,換上亞麻袍子,在鬢角,插上一小段飽滿的麥穗。
打量着鏡子裡,自己的新形象,採佩什滿意的點點頭。
這種自我肯定,完全是爲了分散注意力,以緩解內心的緊張。
深吸兩口氣,走到宮殿側門,牽上一頭充當道具的小黑毛驢,採佩什離開庫爾泰亞宮。
剛走上街道,他就見到一名少年,正站在一旁朝他傻笑。
“弗拉迪斯,我不是讓你去看書嘛,你怎麼偷偷的溜出來了!”
採佩什說話的語氣十分嚴厲,他深知此行兇險異常,沒必要讓弗拉迪斯跟着一起涉險。
“昨天你說的,要帶我一起體驗豐收節的氣氛,不許說話不算話!”
弗拉迪斯說話時有些委屈,但又帶着堅定,看來是鐵了心要跟着一起。
這位執拗的青少年,讓採佩什在心裡權衡起來。
該來的,永遠都躲不開,如果我死了,弗拉迪斯早晚會成爲教會的下一個目標。
身爲大貴族,很多東西,無法用年齡來衡量。
無論是否成年,該承擔的責任,都要承擔,無法避免的風險,也必須去面對。
這,就是享受特權,必須付出的代價。
作出決定,抓了抓弗拉迪斯的頭髮,採佩什笑着說道:
“臭小子,和我牽的這頭毛驢一樣,脾氣都那麼的犟。
要和我一起去的話,先把你手上的寶石戒指收起來,然後騎到驢上,我的貴族少爺。”
採佩什做出請的手勢,同時在心裡琢磨,牽驢的是否應該叫做驢夫。
兄弟倆,一個騎驢,一個牽驢,不急不緩地遠離庫爾泰亞宮。
在他們身側,有四名身穿便裝的護衛,其中三個是奧斯曼人,另外一位,是弗拉迪斯身邊的宮廷侍衛。
土耳其人祖先在遷徙後,與原住民融合,經歷數百年,在膚色和長相上,產生地域性變化。
他們本身的髮色和眼睛顏色,又和羅馬尼亞人相同,所以混雜在人羣裡,並不會引起周圍人的側目。
庫爾泰亞宮南邊,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便是豐收廣場。
廣場上,有官方組織的各種表演,此刻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慶祝節日的平民。
在城市的主街道,也有人自行組織各種活動,場面同樣非常熱鬧。
越是高壓統治,越是負擔繁重,人們越需要熱鬧的節日慶典,來忘記所有的煩惱。
城內將近五萬居民,在豐收節這一天,都會走上街頭,享受難得的輕鬆時光。
作爲行走的誘餌,太熱鬧的地方,採佩什是不敢去的。
利塔姆給他的線路,也都是人不太多的街道。
當然,即便是人不太多的街道,在豐收節這天,行人也不會太少。
“哥哥你看,那邊有人在吹葉子笛,我們過去聽聽吧。
哥哥你看,那裡有雜耍藝人在表演吐火,咱們趕快過去。
哥哥呀,你怎麼只會牽着驢傻走,精彩的表演我一樣都沒看着。”
走出去兩條街,殺手沒有出現,最初興奮的弗拉迪斯,漸漸的開始抱怨起來。
“我們是要體察民情,又不是要看熱鬧,你要是喜歡,明天把那些藝人全都找來,讓他們給你單獨表演。”
“哦,好吧。不過單獨表演就算了,這些東西一年不知要看多少遍。”
弗拉迪斯有些沮喪,節日出行,感受的就是氣氛,否則那些粗鄙的表演,根本提不起他的興趣。
“不要沮喪,那邊有賣水果的,我們買些水果吃,順便和周圍的人聊一聊。”
採佩什安慰一句,就牽着小毛驢,悠閒地走向水果攤。
“老闆,這瓜多少錢一個呀?”
水果攤上,擺着檸檬、甜橙、哈密瓜,採佩什看哈密瓜不錯,隨口問起價錢。
“八個德涅爾一個,十五德涅爾兩個。”
滿臉麻子的水果攤老闆,報出哈密瓜價格。
“你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還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怎麼賣這麼貴!”
在採佩什記憶中,哈密瓜也就三四個德涅爾一個,這是三年前,他離開瓦拉幾亞時的價格。
“嫌貴別買,別在這裡耽誤我做生意。
你在這條街上轉轉,看看別人家的攤子,有沒有瓜賣。”
一臉橫肉的老闆口氣頗大,看來是用了什麼特殊手段,趕跑了街上的所有競爭對手。
採佩什心裡想的都是殺手的事情,也懶得和瓜販子理論,他隨口道:
“給我挑一個。”
水果攤老闆得意的一笑,挑出攤子上最小的一個哈密瓜,裝模作樣的拍了拍,遞給採佩什。
明擺着,他看採佩什和弗拉迪斯,都是十來歲的孩子,故意欺負他倆。
“這瓜保熟嗎?”
採佩什看出這老闆不地道,問話時板起臉,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
“我開水果攤的,能賣給你生瓜蛋子啊。”
老闆先愣了一下,不過立刻就恢復囂張的模樣,嘴角還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在水果攤老闆的不懈努力下,終於成功的激怒了採佩什。
他壓低語氣,繼續問道:“我問你這瓜保熟嗎?”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瓜你要不要吧。”
水果攤老闆繼續作死,竟然朝採佩什瞪起眼睛。
周圍隱藏的四名護衛,手全都探入亞麻長袍,分分鐘就要教水果攤老闆做人。
“你這瓜要熟我肯定要,那他要是不熟怎麼辦啊?”
說着話,採佩什鬆開繮繩,走到水果攤老闆身邊。
“你過來幹什麼!?是不是要偷我的錢!”
採佩什靠近,引起水果攤老闆的巨大反應,這傢伙毫無節操的推了採佩什一把。
周圍的護衛見到這一幕,不約而同地拔出,藏在長袍中的短劍。
然而,在他們拔出武器前的一瞬間,就聽嗖的一聲,一支弩箭,從街道旁的房頂射出。
弩箭瞄準的,是採佩什的後腦,這一下射中,必定會將採佩什的腦袋射個對穿。
不過,該死的水果攤老闆,恰好用力的推了採佩什一把。
採佩什毫無防備之下,向後退了一步,弩箭擦着他的耳根,射中了水果攤老闆的咽喉。
滿臉橫肉的老闆,用他最後的猙獰眼神,不可思議的看相採佩什。
靜動脈噴射而出的鮮血,將小攤上的水果染紅,同時也帶走了水果攤老闆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