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以身渡熱

冬雪冷冷地推開他, 一雙清寒的眸子裡對他多了一絲戒備。

司竹空不以爲意,俊雅的容顏之上依舊是如春風般的笑容。

他擡袖擦了下眼睛,出神地看着冬雪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過了會纔想起將早先準備好放到了一旁桌上的水端到冬雪面前, 柔聲道:“你先喝些水, 想吃什麼告訴我我這就讓人給你去做, 你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沒吃什麼東西了。”他又告訴她。

冬雪並不看他, 她的目光投在了她如今所在的這間屋子裡,上上下下前後左右打量了一圈。

司竹空一直是關注着她的視線的,見她那般眼神, 便道:“這裡是我的府苑,你放心, 你現在很安全, 三天前我們已經離開了玄鐵索道, 如今是在南城花都。”

南城花都?冬雪在心中默然道:她到了月國的都城。

確切地來說,應該是他把她帶來了南城花都。

他是月國的人?冬雪心道。

月國與雪國現如今是對立的兩國, 彼此都想將對方吞沒,成爲掌控這風花雪月天下的霸主,在兩國邊境交界處時常會發生一些小的摩擦,進而爆發一些小規模的戰爭。

Wωω●тt kдn●¢ O 但這些年來兩國也都僅止於這些小打小鬧,並沒有真正的撕破臉面發動兵臨城下的大規模戰爭。

然而這次他們卻打起了龍淵密鑰的主意。

而龍淵密鑰是東風郡郡主爲表達自己臣服於雪國的誠意而主動獻上的投誠之物。

龍淵在原風花雪月四主的合力鎮封之下已沉寂百年, 如今重新開啓龍淵的密鑰現世, 這一路走來多方勢力都想截下密鑰據爲己有, 以開啓塵封百年的龍淵, 尋其傳說中不世之寶藏。

既然這密鑰這麼多人想要, 那看來應當很重要,冬雪有一些不明白, 那爲什麼聖主還叫她故意拖延密鑰送往雪國的時間。

如果不故意拖延時間一路慢行的話,從雪國去到東風郡拿到密鑰再從東風郡出發返回雪國,她快馬加鞭再施以輕功,恐怕此刻早已到達雪國,想來路上也不會遇到那麼多人,如今還又不慎中了毒。

她若要快,她的速度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夠追得上。

冬雪的心中一時疑雲重重,她當初接下這個任務時,並沒有想那麼多,也沒過問其他。

只當這是爲報答聖主當年對她弟弟的救命之恩,爲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而當時聖主除交代她拿到密鑰過後,歸來之路不必急於一時,還說要她趁這次機會好好看看沿途的風景之外,也並沒有與她多說什麼。

雖然此刻心中已有疑問,但是她也沒再追根究底下去,她掀起身上的被子,作勢要下牀。

不論聖主心中作何想?她都是要安全把密鑰送回雪國的。

而此地卻是月國都城,她不能久留。

司竹空見她要下牀,一時急忙按住了她身子,動作略有些重,“你身上的毒還未完全清除,你不能走!”

冬雪想要揮開他的手,可司竹空卻按得愈發緊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

司竹空對上她那雪亮寒冷的眼神一瞬,不知怎麼又偏頭躲開了,好似有些心虛,怕被她看透似的。

冬雪悄無聲息運力於掌,想要將他推開。

可內力剛從丹田運起,身上就驟然又傳來一陣刺骨剜心般的疼。

“咳咳咳……”她禁不住扶着心口咳了幾聲出來,又試了幾次,那痛意更甚,折磨得她不得不收了掌風,她發現此刻自己根本不能運力,一旦運力身上就一陣疼痛。

一半如墜冰淵一半如入火海的疼,冰火交加兩重天,縱然她常年習雪噬神功早已不懼嚴寒酷冷,但極致的冰寒過後卻又遭受烈火燒灼,一冷一熱,膨脹過後又緊縮,那種痛楚比單純的寒冷更加折磨人令人痛不欲生。

她此刻內息又開始紊亂,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想下牀卻也只能徒勞地又倒在了牀上。

醒着要比昏睡更能感受到那種痛意,她咬緊嘴脣沒讓自己痛呼出來。

司竹空見她那般,連忙朝屋外一聲叫喚,“清明。”

少年聞聲從屋頂之上一躍而下後又身手利落迅疾,如風一般從窗而入。

他奉司竹空的命令一直雙手抱劍守在屋頂之上隨叫隨到。

屋外已是一輪清月銀輝灑下,夜空中碎星點點。

他披星戴月而來,還是那身天青色的衣裳,清冽乾淨,墨發高束,清新俊逸。

“公子有何吩咐?”少年開口,聲音也是乾淨清澈。

司竹空道:“她體內內息紊亂,真氣逆行,我不會武功沒有內力,我需要你幫她調息一下。”

少年點點頭道了聲是,隨即便將抱在胸前的清光劍反手往背上一插。

他走到牀榻前和司竹空一起將冬雪從牀上扶了起來,司竹空脫鞋上了牀在裡面架扶着冬雪使其背對着清明,而少年則矮身坐下到牀沿邊,他運氣於掌,匯聚一處便發動功力兩掌輕拍向冬雪背後,以自身的功力傳入她體內又控制那股氣力在她體內緩慢遊走遍佈全身助她將紊亂的內息和真氣調行歸於平整。

只是她的內力過於強大,對於清明輸入她體內的一股外力始終自覺發起抵抗,清明只好又再將掌力提升一倍深推而入。

好一會,兩股氣息才歸於平靜,不再追逐敵對,冬雪的情況也漸漸穩定下來,而清明的額上卻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但少年濃長的眼睫之上卻又覆滿冰雪,這是助冬雪調息,而她體內的兩股冰與火之力相沖所導致反噬到了少年身上。

清明收掌起身,好一會還感到身上有些不適,他擡眸看冬雪一眼,他只是替她調息少量吸收了她身上那股冰與火之力就已感到十分難受,真不知她是怎麼承受的了這種痛苦煎熬的?

然而這正說明了她足夠強大,但終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那根鳳羽之上的毒正是與冬雪所習雪噬神功所含的冰寒之氣相剋的鳳火之毒。

鳳凰涅槃,不知是否能浴火重生?

司竹空將冬雪輕輕放下又替她蓋好被子,便下了牀見清明臉色有些不好,於是溫聲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不必再守在這裡,這裡有我有夠了。”

少年嗯了聲,轉身便離開了。

司竹空守在牀前,看着再次昏過去的冬雪,神色之中更添幾分擔憂,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而後頭還有更糟糕的。

十二月十五,修煉雪噬神功對自身的反噬在每月月初和月半都會發作一次,這一次也不例外。

夜空中一輪圓月忽明忽暗,冬雪的情況也時好時壞。

司竹空剛給她服下藥替她掖好被子,忽然就感到屋裡有一股清冷冰寒的氣息襲來,他覺得奇怪,再瞧一眼冬雪,她還在熟睡,並不可能發動什麼功法,但是那股瀰漫在屋內的冰寒之氣卻愈來愈厲害。

他在她身側也感到越來越冷,不由忙再把上她的脈給她一探,看究竟怎麼回事?

當手搭上她手腕的那一刻,他險些被她身上自行散發出來的寒氣冰凍住。

她的手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冰冷!

明明剛剛還不是如此的。

緊接着,他就看到冬雪渾身上下迅速結上了一層寒冰,覆上了一層白雪。

“這是怎麼回事?”他訝異萬分,確定自己給她服的藥沒有什麼問題,但怎麼就會突然這樣?

“冷……”他似乎聽到了她從口中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如夢囈般的聲音,還有牙齒打顫的細微聲響。

冬雪的眼眸費力地撐開一條縫,似乎因雪噬神功對她身體的反噬讓她暫時醒了過來,而後不自覺將自己縮成了一團,整個人團進被子裡,可她還是感到難受,身體在被子下顫抖着。

司竹空眼見她那副模樣,心忽的一下糾了起來,不知怎麼就萬針穿心般心疼。

也顧不及問她到底怎麼了,只聞那一冷字,想趕緊爲她取暖,他愣怔了一會,忽然想到對,對!他想起來以男子純陽之體溫熱之膚相觸,將人陽之熱傳遞給她,她身上冰寒之氣再過渡到他身上,或許能夠緩解她的寒冷不適。

他猶豫了一會,開始解掉身上的外衣,此刻終是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心說對不起,正掀開了被子動作溫柔地要將冬雪抱入懷中。

而外面適時傳來一陣激動地又蹦又跳,大呼小叫的聲音。

“啊,公子,碧玉花找到啦找到啦!”穀雨小心翼翼地雙手捧着碧玉花卻是連跑帶跳地往冬雪的屋子去。

經過窗戶時,她餘光往裡面一瞥正就瞧見他們公子赤着上身將仙女姐姐抱在了懷裡,又把被子往身上裹……

天吶!少女心中禁不住發出一聲吶喊:他們公子在,在在在在幹什麼呀?他怎麼,怎麼脫光衣服還抱上了仙女姐姐啊?

是不是接下來還要把她撲倒在牀上呀?

本來就差直接撞門而入了,但看到那一幕,她硬是剎住了腳步,並捂緊嘴巴,睜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這……她到底該不該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