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冰山火海

小孟朝她走了過去, 蹲下/身輕輕拍了她一下,“喂,姑娘醒醒。”

冬雪儼然未動, 自掉下火海後不久她雖因爲遇到火海對她的灼燒而彷彿觸動她體內什麼從而自行散發了身體內雪噬神功的冰寒之氣來抵禦火海中火浪的侵襲灼身, 但在波濤洶涌的火海中她又因爲有一絲差點迷失自己貪戀那火熱而並未能全身而退, 只有越墜越深, 被一波又一波翻卷的火浪捲到了這座小島上。

她臉上的面紗已被火海中的浪打翻掉入了火海之中, 少年望着她在海島上刺目的陽光映照下白得幾乎有些透明的甜美面容,略恍了一恍神,他在島上從未見過有這麼剔透雪白純淨無暇的人。

那讓他有一種很不真切的錯覺, 好像眼前的人不是人,而是什麼仙物一般, 反正是和他們島上的人都不一樣的。

幸好冬雪有雪噬神功冰寒之氣護體, 那些火岩漿才未能將她的面容燒燬, 她身上一襲雪衣也是完好如初,只是她表面看起來無甚大礙, 但是她卻因爲自行散發雪噬神功與火浪相抗衡,時間一長,功力潰散,雖保護了自己沒被火海燒到,但內裡卻受其反噬受了嚴重的內傷。

畢竟她完全是以內功與那滔天火海相對抗。

所以她此刻才一副昏迷不醒的狀態, 躺在這火海岸邊。

小孟揮掉腦海中那種恍惚不真切的感覺, 又喚了她幾聲見怎麼也喚不醒她, 便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 發現她還是有呼吸的, 於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便立刻將她從地上單手抱起又再撿起她身旁的那把劍回島上找大夫去。

人命關天, 先救人要緊。

他抱起她的那一刻,只感到有一股異常寒冷的氣息傳到他身上。

少年頗是納罕,茫然地看了懷中的女子一眼,心道怎麼她身上這麼冷!這麼涼?難道這就是火浪撲到她身上瞬間就會熄滅化作一縷煙氣飄走的原因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加快了腳步一手抱着冬雪,一手又扛着鋤頭和那把劍去帶她找小島上的古大夫。

*

三月廿一,春分。

時值仲春,晝夜平分。

只不過小島上沒有什麼春夏秋冬之分,因爲離火海很近的原因,這裡的天氣常年溫熱。

但因着又背靠一座冰山,便又不那麼炙熱到讓人受不了。

島上一排排房屋中的其中一間從外表看上去是圓形的木屋裡。

一縷縷青絲般的煙氣從圓木屋中的木窗縫隙間悠悠地飄去了屋外,與半空中飛過的一羣鳥兒們擦身而過。

木窗前赤着膀子的少年手中正拿着一把扇子在給面前的藥爐扇火。

古先生給的藥今日煎的是最後一副了,不知道給屋裡內堂牀榻上躺着的還昏迷不醒的那姑娘喝了之後,有沒有效果,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

少年煎好了藥,擦了一把頭上的汗,便端着藥去小屋中內堂。

這裡是少年小孟的家,一共就兩間屋子,一間用來做飯吃飯另外放些雜物,另一間用來睡覺,只不過自從那天他從火海岸邊救了一個姑娘回家後,裡面那間屋子就給她住了,他這段時間都是露天睡在兩間屋子所間隔的小院子裡的。

院子很小也並不寬敞,從柴房到堂屋他不過走上幾步便到了,雖然小但他卻物盡其用,在一塊角落裡他種了些瓜果蔬菜,其餘空出來的地方剛能夠容下他晚上一個人在院子裡擠着睡的。

他到堂屋時,冬雪已然清醒了過來,正作勢要從牀榻上起身。

小孟見此,黝黑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

“姑娘,你終於醒了!”他端着湯藥走到她面前,語氣裡掩不住因爲她的醒來感到高興。

冬雪雖然醒來,但身體還很虛弱,她打量着眼前少年,見他赤着膀子視線便略避過去了些,餘光不由又瞥見他右耳上戴着的一個小小的彎彎月牙兒般形狀的環。

只有一邊耳朵上有,另一隻是沒有的。

她以前很少見到會有男子戴耳環,不由便盯着他耳朵上那枚月牙環多看了一會。

又聽那少年開口,樸實的聲音中洋溢着喜悅,“自從我在火海岸邊把你救回來後你已經昏睡有半個月了,今天終於是醒了。”

他笑着望她,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冬雪的視線從他耳上那枚月牙環投到了她所在的屋子裡,她將其四處環視了一圈,而後目光又重新落到那少年身上,一瞬過後,她微微低眸,看到臉上的面紗已經沒有了,她並沒有去追問面前少年,因爲她猜想那面紗怕是已經掉在了火海中,她回想起那天的火浪又大又猛,她被火浪拍打着,翻卷着,她根本無法與那洶涌澎湃的火浪所抗衡,後來……後來怎麼了,她似乎不太記得了,但就剛剛面前少年所說的話來看,她難道是被火浪帶到了這個地方來。

可這裡又是哪?

她又去瞧自己手掌,想要聚力化出雪團問出心中的疑問,可是她此刻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試了幾次她只好放棄。

少年見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微微愣了神,便擡起一隻手來在她面前晃了晃,叫她,“姑娘,姑娘……”

冬雪不再看自己的手,而是擡起眸來望他,纖長濃密的羽睫微動,忽然問道:“這是哪?”

小孟聽到她輕柔又清甜的聲音後明顯地怔了一下,他從未聽到過如此好聽的聲音,頓了頓他方纔回道:“這裡是我家。”又趕緊把另一手中的湯藥端到她面前,接着道:“已經涼到溫度剛好了,這是古大夫給開的最後一副藥,你快把它喝了吧。”

冬雪看着那黑乎乎的聞起來好像還很苦的藥卻搖了搖頭,又換了句話問:“這是什麼地方?”她想知道的並不是這是他的家,而是這是哪裡。

“這裡是冰山火海島。”小孟老老實實地回她的話,清澈明亮的眸中卻滿是希望她能把這最後一副藥給喝了,她身體纔好能恢復正常,他見她雖然醒了,但面色還是蒼白,顯得很無力柔弱的樣子,而古大夫說了這是能補氣血活經脈的藥。

他試探着又開口:“姑娘,你還是把這藥喝了吧,我熬的時候放了冰糖在裡面,不苦的,而且古大夫說這藥對你身上的內傷恢復大有好處的。”

“這半個月來我每天都會給你熬上一副餵給你喝的,這是最後一副了,喝了之後說不定你就可以下牀了。”

冬雪聞言,半信半疑地接過那碗,仔細審視了一會,才又將其喝下。

小孟欣慰地露出笑容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見她喝完,他忙滿懷期待地問。

冬雪也沒說怎麼樣,只答非所問地嗯了聲,她出神地正在想關於冰山火海島的什麼記載,只可惜她所看過的書和所見所聞中並沒有關於什麼冰山火海島的記載。

這是她第一次聽說。

小孟聞言便以爲她嗯就說明是還好的意思,他望着她,這些天對她充滿了好奇,她究竟是怎麼會暈倒在火海岸邊的,他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有外人來到這座小島上,小島上也沒人能夠出去,因爲那座火海和冰山的阻攔,那對島上的人來說是跨不過去的兩大天塹般,還有爲什麼火海里的火浪撲到她身上就會消滅化成煙……還有好多好多好奇的事,單純地對這個外面來的人好奇,也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只是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問。

但見冬雪掀開被子要下牀,小孟見此忙把地上她的靴子給拿過來,冬雪穿上,往屋外去,只是剛走出一步卻發現腳下虛軟的厲害,她禁不住踉蹌了下,小孟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冬雪心中正是疑惑,她如今怎麼一點力氣都沒有?

難道是眼前的少年這些天來給她喝的那藥有問題?但是她剛剛喝前已經檢查了一遍,並無發現有什麼異常,還是說她掉下火海後被那火岩漿衝擊的功力散盡,受了嚴重的內傷?

然而她卻感覺不到身上有任何疼痛,這纔是最可怕的!

她望向那赤着雙臂將她及時扶住的少年,感到他身上似乎熱的有些不尋常,不似她以前接觸過的那些人的體溫,那雙扶住她的臂膀雖然並不粗壯但卻很有力,正與她此刻身上極致的冰冷寒涼和虛弱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常年經受雪噬神功酷寒冰冷的侵襲,甚至有一點貪戀那少年身上如火一般的熱度,並未立刻就將他推開,就像在火海中一般,她雖受着火浪衝擊的煎熬,卻又似乎貪戀那星星點點的熱度和溫暖將她包裹着,她起先沉在裡面,漸漸暈眩,以致她在火海中差點迷失了自己險些被火浪吞沒,沒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