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不予理睬, 依舊自顧自要越過他往前走去。
她的目中可以說是無人,星雲勾着脣角笑了一下,“我最不喜別人不把我放在眼中。”
說罷, 他便先下手爲強。
一股凌厲的掌風拍向冬雪, 冬雪反應迅速, 腳尖於地面一旋, 便側身躲過。
星雲哪裡就肯罷休, 他旋即便又擊出第二掌。
冬雪未再只躲不攻,她也出掌。
兩股同樣俱是強勢的掌風碰撞到一起,威力瞬間膨脹成一波無形的氣刃激盪四周, 震得地上塵土飛揚起來,附近地上的花草樹木被氣刃削得紛飛凌亂。
西水江中蕩起圈圈漣漪, 後又水花四濺。
星雲和冬雪所用功法皆是以強大的內力發出, 他們手上都是沒有實物兵器。
但是以內力相搏甚至要比真刀真劍來得更爲兇險萬分。
星雲所修武功乃是幽以玄親傳的星月大法。
當年幽以玄便是見他天賦異稟, 是個習武的奇才,纔將他收爲徒弟, 少年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月國都城被攻破的那一天,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師父。
再加上他還身負羽天宮絕學飛天羽刃,當星月大法與飛天羽刃結合在一起,更使少年小小年紀便在幽以玄死後, 當上了羽天宮宮主。
當時宮內幾大長大反對他做宮主, 然卻皆被他以武力所鎮壓住, 讓他們只能臣服不敢反抗。
如今他對上冬雪, 更是年少輕狂, 不過他也有囂張狂妄的資本。
只見少年兩掌中一掌結出星狀圖案,星之五角尖利如刃, 連接各角密密麻麻的線散發着熒熒星光,另一掌則是一輪彎月狀。
彎月狀還只是星月大法半成功力所呈現的狀態,如果發揮出全部功力,那麼將會是一輪滿月形態。
簡言之就是功力發出的越多,月的形態便會更加豐盈。
滿月狀態是最高一層的星月大法。
只是少年不到非常時刻是萬不會發出全部功力化出滿月狀,否則他會被體內幽以玄給他所設下的那道禁制反噬傷到。
當初殺了幽以玄的時候他就用了一次,那種似被肢解一般四肢八骸斷裂的痛楚至今回憶起來都歷歷在目,令他痛徹心扉,直到現在他還沒從上次的痛楚中完全恢復過來。
星月大法如果在月夜中施出,藉助星與月天然之力的加持,威力會更平常要增強數倍,不過此時正是天明,豔陽高照。
冬雪看着少年手掌中漸漸幻化出星與月狀,她亦凝聚功力化出冰雪與之一戰。
同時星雲又號令身後一衆羽天宮弟子對冬雪發起攻擊。
當冰雪與星月相遇,星光縱然璀璨耀眼,但片片白雪落下覆蓋,漸漸掩去了其光芒,彎月似刀卻也不及冰刃鋒利。
星與月漸漸被冰刃裂解,飛雪飄落之處,一道道鋒利堅硬的冰棱順勢穿破土層鑽出。
如果是在夜晚,星雲利用星與月的天然之力再發動星月大法或還能與冬雪打個平手,但是此刻經過幾番打鬥,少年已明顯處於下風,被冰冷的寒氣所激,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出來。
而冬雪立在風雪中卻依舊神色自若,冷清淡漠,星月大法根本傷她不得,不過星雲也不是一個會那麼輕易就放棄的人。
他當即又從袖中甩出飛天羽刃向冬雪飛射而去。
飛天羽刃甩出之時只有一支,然而在向冬雪襲來的半途中那一支飛天羽刃遇到風突然由一支化作了無數支。
這便是飛天羽刃的特別之處,甩出之時看似只有一支,實則那飛天羽刃也是以巧妙的機關術製成,一支裡又藏了無數支。
至於到底能由一支變成多少支,完全看使用者將它甩出時所用了多少功力所變化,除此之外,還有風速也會影響其羽刃數量的變化。
以至於它在半空中向冬雪襲來時是那麼多支,然而近身到她跟前那羽刃的數量又發生了變化!
飛天羽刃從四面八方向冬雪飛射而來。
縱然冬雪眼疾手快,卻也並不能瞬息之間就能確定風速來確定那羽刃還會不會再變化。
羽刃隨風而動,瞬息萬變。
冬雪同樣化出冰刃來抵擋,但百密終有一疏,況且羽天宮弟子又從四面八方列陣向冬雪攻來。
前後四面夾擊,這時候星雲又重新發起星月大法,這一次是圓月只缺了一角!少年微微彎腰,一腿在前,一腿微微屈膝向後,兩掌向後同時化出星與月,星與月交匯在一起,與羽天宮所列陣法正是相配,同時在發出那一記星月大法後,他又自袖中甩出另一支飛天羽刃。
羽刃遇風,化作萬千,羽天宮弟子所列陣法順應陰陽變幻,與飛天羽刃齊齊攻向冬雪。
面對這星月大法與飛天羽刃和羽天陣三者聯合在一起攻擊,冬雪一時有些應接不暇。
眼看瞬息萬變又在風中化作萬千數目的羽刃其中有一支就要突破冬雪施在其周身的層層冰雪射到了她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髮之際,就在那支鋒利的羽刃快要飛射到冬雪的背後時,突然有一個人穿過人羣向冬雪的身後衝了過去。
冬雪也沒有看清他是從哪裡來的,只感到自己從身後被人抱住。
他說了一聲,“小心冬雪!”
那聲音聽在冬雪耳中覺得有些熟悉,還是輕柔溫雅的語調。
隨着他從人羣中衝了過去擋在了冬雪身後,那支鋒利的飛天羽刃便射到了他身上。
“噗!”一口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
然因爲他替她擋下那支羽刃,冬雪立在風雪中,那一身雪衣依舊是纖塵不染。
冬雪緩緩回頭去看,身後那染了血的一身白衣,那爲她擋下了那支羽刃的人。
是他……冬雪的視線有一瞬恍惚,竟然是他,是司竹空。
她感到些許意外。
“冬雪,你沒事吧?”司竹空又吐了口鮮血問她。
冬雪搖了搖頭,將搖搖欲墜的他扶起,而後飛身將他帶離被隨着司竹空而來墨舞流影等衆人逐漸衝散破解的羽天宮弟子所列之陣的包圍圈,直向星雲飛去。
隨着她越飛越近,星雲逐漸感到周身愈發的寒冷起來。
墨舞流影的突然到來加入了與羽天宮弟子打鬥,白露清明穀雨各帶領一隊影衛逐漸將人數遠遠少於他們的羽天宮弟子打退。
星雲見大勢已去,便有了要收手的心,敵衆他寡,再這麼打下去,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他當即便號令羽天宮弟子撤退,墨舞流影也沒再繼續追打下去。
因爲他們的公子受了傷,白露連忙去看司竹空。
而冬雪也並未再向星雲發難,她只撕下身上一塊雪衣衣角,用雪嶺秘法在上面寫了些旁人看不見的字,而後將那一角衣衫拋給了星雲。
“我不回跟你回去,你把它交給舒其光,他自會明白也不會怪罪於你。”她淡道。
星雲接住那雪衫衣角,擦掉嘴角上的血跡拱手一笑,“既如此,便多謝祭司大人了。”而後他對羽天宮弟子一揮手,“我們走!”
冬雪見他當真離去方纔放下心來,她便又低眸去瞧司竹空。
司竹空亦望着她,“我終於找到你了。”
自他好後,這些天他便就一直在找冬雪,跋山涉水,不知走了多少路如今終於尋到了她。
他心甘情願爲她擋下那一刃。
冬雪默了片刻,無心去過問其他,只開口問:“你,還好嗎?”
那一刃的威力不小,如果不是他替她擋下,此刻受傷的就是她了。
司竹空笑了笑,只道:“你沒事便好。”
冬雪見他的臉色並不太好,便輸了一點真氣給他,畢竟他又救了她一次。
不管是因爲什麼?她已經不想再去追究了。
她只希望今後對誰都不會有所虧欠。
過往的種種對她來說已經煙消雲散。
她無恨,亦無愛。
白露見司竹空受了傷忙上前,她看着他那般,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淚喚了他一聲:“公子。”
司竹空安慰她,“我沒事,剛剛冬雪給我輸了些真氣,我已經感覺好多了。”他擡眸望着冬雪,溫柔地道:“謝謝你。”
冬雪緩緩搖了搖頭。
司竹空又轉臉看向白露,交代道:“如今我最後一個心願也已了,墨舞流影從此以後就交給你了。”他已經找到了冬雪,得知她安好,那再好不過,至於其他他已經不想再過問。
白露點點頭,“你放心公子,我一定會好好將墨舞流影傳承下去。”
司竹空又喚過清明穀雨道:“你們今後是去是留全憑你們自己心意。”
清明嗯了聲,穀雨倒顯得有些緊張,她瞧公子那樣,忍不住問了出來,“公子你不會是要死了吧?所以交代後事來着……”
清明白了她一眼,“你瞎說什麼呢。”
司竹空忍不住搖頭一笑,“沒那麼容易就死的。”他說這話時望着冬雪,然而冬雪的目光卻始終看向前方。
就在這時候,司竹空的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想法,他想賭一把。
於是他勉力站起身來與白露清明穀雨和其他墨舞流影的人告別,目送他們遠去。
穀雨本來不想走的,她想接下來跟着冬雪混的,可硬是被清明給拉走了。
少女沒好氣問:“你要走就走,幹嘛拉上我啊?”
少年攬過少女的肩膀說:“我帶你去我故鄉看一看,之後呢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你想去追隨你的師父我也陪你,只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少女不解,圓溜溜的兩眼珠子亂轉,“爲什麼啊?”
清明嘖了聲,揉揉她腦袋,“要不怎麼說你笨呢!”他又附在她耳邊和她說悄悄話,穀雨一聽這才明白,於是她默默在心中爲她們公子祈禱着。
昔日舊友、屬下漸行漸遠……到最後,西水江畔就只剩下他和冬雪兩人。
他望着冬雪的背影良久,眼看着她就要踏步離去,她未從再回頭看過他一眼。
風雪已停,寒冰已去,但那一襲雪衣的背影依舊孤寒冷漠。
他的一顆心隨着她踏出去的每一步而漸漸往下墜,終於他忍不住咳了一聲出來,是適才被羽刃傷到之處又隱隱作痛。
那一聲,似乎很沉重。
那一聲,也讓眼中只有前方之路的冬雪略停下了腳步一頓。
但她卻始終沒有回頭,暫時的收留只不過是爲了還他剛剛替她擋下那一刃之情。
也許要不了多久之後,她還是會一個人行走在這世間,也許從此之後會多一個陪伴,但那都是往後的事了,誰也說不準。
而她如今只想好好活在當下。
她縹緲,幾不可聞的聲音隨風飄散在空中傳到了司竹空耳裡。
“我們也走吧。”
那聲音輕的如煙,似霧,但司竹空卻無比清晰地聽見了。
他忙跟上去。
我們?要知道她從來都是一個人,那兩個字“我們”彷彿包含了太多。
他不去多想,也不過多追問,只小心翼翼地珍惜眼下。
他緊緊跟上她的腳步,順着她的話道:“去哪?”
冬雪遙望着前方之路,並沒有說要去哪,只淡道:“江湖之大,四海爲家。”
司竹空點點頭,跟在她身後,又默默在心中重複了那八個字。
江湖之大,四海爲家。
就此遠去,不問前路。
……
後來江湖上多了許多關於他們救死扶傷,行俠仗義的事蹟、傳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