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橋真由的專業程度毋庸置疑,不管是之前的吻戲還是現在的巴掌戲,在面對這些需要讓她做出些許“犧牲”的戲份時,只要問了她“是不是可以來真的?”,得到的回答都是毫不猶豫的“沒問題”。
這讓葉昭在欽佩她專業程度的同時,也不禁爲她惋惜。不管是相貌、身高等外在條件,或是演技、態度、以及對待工作的專業,她都不遜色給同劇組的這些年輕演員們。
但是這部電影蒐羅到的年輕演員們,他們要麼大紅大紫,十幾二十幾年後還是藝能界的頂點之人,要麼成爲藝能界最中堅的那部分力量,再不濟,也曾在藝能界留下過閃光的一筆。
只有她,就像是一顆投入大海里的石子,或是一粒悄無聲息落到地面上隨即笑容的雪花那樣,既沒有掀起過任何一絲波瀾,也未曾留下過一點痕跡。
可說到底,藝能界就是這麼一個殘酷的世界。在這裡,努力不一定得到回報,努力說不定得到的只是報應。在這裡,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運氣甚至在某些時候比實力還要重要。
而想要持續走紅,成爲藝能界的頂點,努力、實力、運氣之外,還需要外界的助力、以及一點頂級人物的氣場。
……
巴掌戲和吻戲一樣,都是需要兩個人同心協力完成的任務。
區別在於,吻戲可能因爲兩個人都下不去嘴或者因爲太害羞導致NG,那樣帶來的後果,就是“佔便宜和被佔便宜”。巴掌戲在這方面還要麻煩一點,接吻和扇巴掌雖然都是身體接觸,但是親不好的話最多就是佔了便宜,扇不對的話,就成了人身傷害。
演吻戲的時候,如果跟對方演員有仇,最多也就是啃點大蒜膈應一下人家,可要是扇巴掌的時候跟對方演員有仇,那畫面就真的美到不能看了。
好就好在,寶生舞跟倉橋真由沒仇,不光沒仇,關係還比較融洽。壞就壞在,因爲巴掌戲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所以,負責扇出這一巴掌的寶生舞,反倒比倉橋真由還要緊張。
“……真的是太失禮了。”開拍之前,寶生舞向倉橋真由連連道歉。
倉橋真由則微笑着寬慰她,“不要緊,儘管放手去做就好了。”
“這種時候,想要不失禮最好的做法,就是拿出自己的水準,一條通過。”堤幸彥鼓勵道。作爲導演,面對着一幫新兵演員,他時常要兼任心理輔導員的工作。
……
“Action!”
“喂,別這樣啦。”
“啪!”
“はい~OK!”
堤幸彥的聲音剛剛落下,寶生舞立刻向倉橋真由用力低下頭,“倉橋桑,實在抱歉!”
“大丈夫(沒關係)。”倉橋真由立刻回道。
“既然要做演員,今後也許會被槍擊、也許會被大棒撲殺、也許會掉進泳池、也許會被喪屍啃掉,總之,就會體驗各種各樣的死法。這可是普通人享受不到的特殊待遇。相比之下,扇個巴掌已經很溫柔了,所以,不要在意。”監視器前的葉昭笑眯眯的對兩個人開玩笑。
寶生舞被他的話逗笑了,也把剛纔那點不好意思放到了一邊,“尼桑,你也多少舉幾個好一點的例子嘛。”
倉橋真由關注的則是另一點,“不過,‘也許會被喪屍啃掉’,這件事立刻就要成真了哦。”
“是啊。”馬上你們就要在電影宅前田涼也的想象裡被喪屍啃壞吃掉了。
“所以,等你們今後去參加《徹子的部屋》,黑柳桑聊到這些話題的時候,可以非常得意的告訴她,你們的第一次‘死法’非常的昂貴。”葉昭道。
“比起這個,”倉橋真由笑了笑,“參加《徹子的部屋》是不可能的啊。”這檔由黑柳徹子主持的長壽訪談節目,是朝日電視臺的王牌節目之一,想要登上這檔節目,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那扇門不會向這些毫無話題度的新人演員們敞開。
雖然倉橋真由有着很強的事業心,但是年紀稍微大一點的人,對於自己的未來看的也更爲冷靜透徹,像是多餘的夢,已經不會再做了。
就好像電影裡,菊池宏樹問前田涼也,“將來會當電影導演、以奧斯卡金像獎爲目標嗎?”,前田涼也想了想,說出的是“應該不行吧。……當不了電影導演的。”
提前拍差不多二十年以後的東西,需要面臨的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時代的不同,一些場景和對話也需要跟着進行替換,比如在葉昭要製作的這個版本里,就絕對看不到學生們動不動看手機的畫面。
除此之外,比如說在這場天台戲裡,前田涼也號令電影部的成員們化作喪屍吃掉在場的所有人的時候,說了“我們把這當做紀錄片來拍”,他的同伴回答說:“那不就成了死亡日記了嗎?”這裡的死亡日記,指的是喬治·A·羅梅羅在2008年拍攝的喪屍電影。
所以,這句臺詞就必須要改掉。
……
前世的時候,葉昭偶爾會很羨慕演員們,能夠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體驗各式各樣的人生,上一部電視劇還坐在寫字樓裡朝九晚五,下一部電視劇也許就換上古裝穿越時空。
但是等到他實際開始參與電視劇和電影拍攝的時候,他才發現,拍片子跟在錄音室裡唱歌一樣,都不是一氣呵成,而是要一條一條的拍,說不定還要爲了某一條反反覆覆NG上個十幾次,搞得片場的氣氛都跟着尷尬不已。
至於什麼體驗各式各樣的人生這種漂亮話,就真的只是當漂亮話說說而已。把一個人的人生拆成零散的幾千條,就是再有感覺,也全都拆沒有了。
所以,他才特別喜歡看有自己出演的電視劇和綜藝,雖然有很多演員和歌手都對看自己的演出這件事感到害羞,但是他卻從不這麼想。除了作爲旁觀者,能夠發現自己在演技和唱功方面的瑕疵以外,他也能在脫離“演員”或者“歌手”這個身份以後,以觀衆的身份,回味一下自己曾經“經歷”過的各式各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