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牀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上午的八點三十分,今天的時間非常充裕,只要能在天黑之前乘上返回東京的電車便可,所以他們的時間安排相較上次也有些鬆鬆垮垮的。
“兩個牀鋪也挺好的……”葉昭披上浴衣,看着另一邊有些狼藉的“戰場”,突然如此感慨道。
“什麼?”仲間由紀惠擡頭去看他。
葉昭湊近了一些,把她抱進懷裡,趴在她耳邊低聲說:“就是說,一個牀鋪用來幹那個,一個牀鋪用來睡覺,這麼安排剛剛好……要不然,躺在上面多不舒服……”
在關係發生了改變的同時,當面對着她的時候,葉昭的態度也稍微變得放肆了一些。那些在過去時絕對不會說的話,絕對不會做的事,也毫無顧忌起來。
“不許說了……”仲間由紀惠掙脫開他的懷抱,紅着臉整理好稍微有些敞開了的浴衣,先一步走進了浴室。
葉昭盯着她小鴨子似的背影,仰倒在被褥上,盯着天花板,發出一陣彷彿從胸膛裡擠出來似的愉快笑聲。笑過之後,心頭又籠罩起一層莫名的空虛與感傷。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起居室的窗前,拉開窗簾看着窗外。
今天的天空有一點點多雲,陽光也稍微有點淡。不時有一塊厚厚的雲飄過,不識趣的將太陽遮個正着。
大約十幾分鍾以後,仲間由紀惠從浴室裡出來,剛剛衝過澡,就算已經擦乾了,周身也像是還殘留着一層未消失的水霧似的。
葉昭摸了摸她浴衣後頸露出的那一小塊肌膚,權當是打招呼,隨後也進了浴室,洗漱過後,又有些潦草的衝了個澡,等到走出浴室的時候,仲間由紀惠已經換好衣服了。
“手腳還真快呀。”葉昭衝她笑了笑,走進臥室,換下浴衣,剛剛穿戴整齊不久,有女招待的聲音隔着拉門傳進來:“您的早餐到了。”
葉昭想起,他們預訂了早上九點鐘的早餐。
不等他做出反應,拉門已經被推開,女招待先爲他們送來了茶水,期間,還有另一位女招待進了臥室幫忙收拾被褥,之後,她將和式的早餐在方形的矮腳桌上佈置好,兩手撐着榻榻米行了一禮,方纔退下了。
吃過早餐,已經九點半多了,把電話打給前臺,請他們上來幫忙收拾了餐桌,葉昭和仲間由紀惠換上出門的外套,離開旅館後,等待出租車的時候,葉昭向她確認今天的行程:“二荒山神社是必須要去的,至於東照宮和輪王寺那邊,就先算了吧?走路太多的話,你的體力也跟不上……”葉昭有些隱晦的說。
原本還打算趁着今天的時間寬裕在這邊好好逛上一天的,不過現在這情形,也只好把不必要的行程暫時取消了。只有二荒山神社,這處對兩個人來說稍微有些特殊意義的地方,本就是此行的真正目的,總得去一趟纔好。
仲間由紀惠抱着他的胳膊,把半個身體倚靠在他身上,有點害羞的點點頭,“嗯。”來到日光,在這座安寧的小城,兩個人的心情都放鬆了下來,即便是在白天的街頭,也毫不避諱地黏在了一起。
來到二荒山神社,在洗手亭前,拿起長柄舀子淨完了手,葉昭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摸出兩枚五十日元的硬幣,把其中一枚放在仲間由紀惠手裡。
“關於這兩枚硬幣,還稍微有一點來頭呢。”
“什麼來頭?”仲間由紀惠有些好奇。
“之前有個名叫《月亮與高麗菜》的電影劇組找到我,向我邀歌,因爲剛好覺得跟那個劇組投緣,就只收了一百日元的酬勞,現在這兩枚硬幣,就是我收到的那一百日元。”
“誒~”仲間由紀惠發出一聲小小的感慨,追問道:“那是什麼樣的一部電影呢?”
“嗯……”葉昭想了想,儘可能簡單明瞭的把劇情大致告訴了她,“總之,就是一個靈感枯竭的過氣歌手,在因爲愛慕他即使死後成爲了幽靈也還是來到他身邊的女孩子的幫助下,重新燃起創作的花火,在她消失後,最終寫下了一首好曲子的故事。”
“是嗎……”仲間由紀惠點點頭,忽地嘆了口氣,“雖然聽上去很美,不過還是個稍微有點悲傷的故事吧?就算男主角最後寫出了好曲子,女主角也已經不存在了。”
可純愛片就是喜歡玩這種車禍絕症陰陽兩隔誤會重重天各一方的把戲啊……雖然在心裡這麼想,但是嘴上,他還是寬慰道:“也不能這麼說。雖然那位女主角最終消失了,但還是會以另外的方式活在男主角身邊的。”
“可是……懷念已經逝去的人,這樣的事還是太悲傷了。”仲間由紀惠說完,意識到現在的場合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笑了笑,攥緊手裡的硬幣,重新打起精神來,“總之,我們去參拜吧!”
葉昭擡起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牽着她的手,一道走向本殿。葉昭許的願望很樸素,無非是希望身邊的人都能身體健康罷了,當然,身體健康說着雖然樸素,卻是最重要的。
仲間由紀惠許願的時間稍微有點長,葉昭就在一旁等着她。等到她睜開眼睛,放下手以後,葉昭問她:“許了什麼願望?”
“說了的話就不靈了。”仲間由紀惠一副保密的樣子,葉昭也不刨根究底,反正他也只是隨口那麼一問而已。
許完願,葉昭按照之前幾次到神社的流程,準備去抽籤。不過這一次,卻被仲間由紀惠輕輕拉住了。
“怎麼了嗎?”
“這一次,就不要抽籤了,可以嗎?”
葉昭對她投以疑惑的目光,“我倒是無所謂,不過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只是突然有點害怕,如果抽到大凶的話要怎麼辦。”
“我反倒覺得,如果是你的話,抽到大吉的概率要更大一些。”葉昭既是寬慰她,又是在說真心話。這麼好的手氣,難怪她的臉那麼白呢。
仲間由紀惠搖搖頭,“現在我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就算抽到大吉,也不會比現在更幸福。也許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才格外害怕抽到大凶……”
“……”葉昭沉默了一下,張開手臂抱住她,力度慢慢收緊,“我也覺得,現在就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就算沒有大吉錦上添花也很好。”
離開二荒山神社以後,兩個人沒有再去其他的地方,而是在中禪寺湖旁邊的咖啡店小坐了一會兒,透過窗子,看着外面偶爾經過的行人和揹包客,以及似乎是來寫生的學生打扮的人。
期間,有一名揹着畫板的年輕男生進來,小店裡只有葉昭和仲間由紀惠這一組顧客,他下意識看了看他們,又漠不關心的挪開視線,點了哥倫比亞咖啡。
早飯吃的有點晚,即使手錶的指針已經指向正午十二點,也完全不覺得餓。離開咖啡店以後,兩人步行着慢慢往下榻的旅館前進。回到房間,把帶來的爲數不多的東西收進旅行袋,他們離開旅館,乘上出租車,經過來時蜿蜒的伊呂波山路,在車站乘上電車。
一上車,仲間由紀惠就把頭靠在他肩上,不久便沉沉的睡了過去。葉昭放下遮光板,繃緊肩膀,任她靠着,一路上完全沒有變換過坐姿。直到路程行駛過大半,仲間由紀惠醒過來,打了個小貓似的哈欠,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馬上就到東京了,趁這會兒醒醒神吧。”葉昭摸摸她的額頭。
仲間由紀惠衝他軟軟的笑了一下,把手搭上剛纔靠過的他的肩膀,手法不輕不重的替他按摩起來。
在淺草站下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葉昭和仲間由紀惠沒有在這裡就此分別,而是一道乘上出租車,去了她住的公寓。
進了房間,把旅行袋扔在玄關,仲間由紀惠要去給他泡茶,葉昭攔住她,兩手環住她的腰,稍一用力把她抱起來,“稍微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吧。”
躺在稍微有些狹窄的單人牀上,仲間由紀惠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葉昭雙手摟住她柔軟的身體,右手遊移到她的腰間,掀開針織衫的下襬,沿着稍顯瘦弱的背一點點往上移動。什麼都沒做,只是輕輕撫着她的脊背,用手指勾勒着她兩片蝴蝶骨的形狀,不知何時,便迷糊着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黑乎乎的了。
擡起手腕看了看錶,快晚上七點鐘了。葉昭躺在牀上沒動,兩手捧着她的臉,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唔,肚子餓了。”隨着他的話音落下,肚子也很配合的跟着“咕嚕”叫了一聲。
仲間由紀惠輕聲笑了起來,也伸出手,捧住他的臉,“其實,我也肚子餓了。”兩個人到現在爲止,只在旅館裡吃過那一餐早飯而已。
“想吃點兒什麼?”葉昭用手指蹭了蹭她的嘴脣,笑眯眯的看着她,“不過,你今天本來應該吃紅豆飯纔對。”
面對他的調侃,仲間由紀惠沒有接話,而是低下頭,親了親他的下巴。
昨天夢到了泉水小姐。和她稍微聊了一下天,但是說過的話醒來就忘記了。除了泉水小姐,還夢到了小惠。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