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聲音,葉昭的神情頓時舒展開來。
東京和她現在所處的美國西海岸,中間隔着的不止是上萬公里的距離,還有着十六個小時的時差。
要說和她隔着這麼遠的距離,也不是第一次,不過,正式開始戀愛以後,還是頭一回。
所以,對於葉昭和阪井泉水兩個人來說,雖然“分別”已經是件慣了的事,但同時,這又是一件需要重新進行適應的事。
阪井泉水那邊稍微方便一些,團隊的工作人員們制定了具體的拍攝計劃,每天的行程規律得很,休息時間也算固定。
反過來是葉昭這邊,本來做的就是一份時間不穩定的工作,再加上現在又剛好處在相當的忙碌當中,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自己什麼時候有空。
這樣一來,就連相互通個電話都變成了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所以在考慮到這些以後,兩個人就在每次通話將要結束之前,由葉昭確認好自己的行程,提前先約好下一次打電話的時間,免得到時候撲空。
“早上好,姐姐。”
明明窗外就是東京的夜色,葉昭卻這麼對她說了。
“嗯……然後是,晚上好,葉君。”
電話的另一端,打開窗簾的一角,讓早晨的陽光透進房間的阪井泉水,也這麼回答了他。
聽她這麼說,葉昭心滿意足的笑了一下。
也沒什麼主題,兩個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話。
“剛纔,”葉昭告訴她,“和參加了企劃專輯的各位,宇德桑、大黑桑她們一起去聚餐了。”
語氣一頓,隨口又說起宇德敬子和川島美香拿他和大黑摩季打賭的事,“……這種事,美香姐會做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宇德桑也和她一起,真的很讓人意外。”
在他(一廂情願的)印象當中,宇德敬子應該是那種很穩重的前輩纔對。
“出道之前,我曾經和宇德桑還有事務所其他的同事出去,她是位喝酒很爽快,也很會唱歌的人。”阪井泉水說起對宇德敬子的印象。
在一同成爲BEING的歌手之前,她們還曾經一同在星辰事務所當過模特。
“關於這兩點,”葉昭笑道,“我現在已經全部都領教過了。”
“不過,”阪井泉水說,“明明是參加了企劃專輯的大家一起的聚會,我卻沒能到場,真可惜。”
“確實。而且,因爲姐姐你沒有來,還讓我着實辛苦了一番。”葉昭說,“不僅被當成下酒菜開涮了一把,作爲替代,美香姐還提議讓我連同你的那份一起喝掉。”
“該不會喝醉了吧?”阪井泉水的語氣有些擔心。
“放心好了,現在也還有再喝幾杯的餘裕。”安撫她的同時,葉昭不忘開玩笑逗她,“而且,還能和你這麼普通的聊着天。”
“再說了,美香姐也只是說着玩而已,並沒有真的那麼做。何況,如果真的把我在聚會上灌醉,她們可就麻煩了。總不能反過來讓她們送我回家吧?”
一邊說着,忽然想起離開店裡的時候發現的那輛可疑的車子,又和她說起這件事,“所以,如果被灌醉的事成了真,下期的雜誌頭版,說不定就是爛醉如泥的我被拖進出租車的窘相了。”
阪井泉水被他稍微帶點誇張的話逗笑了。
笑過之後,還是象徵性的“責備”了他一句:“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一點點而已。”葉昭也跟着笑。
“不過,”他話頭一轉,有些鄭重其事的對她說,“還請放心好了,我不會做讓姐姐感到困擾的事的。”
“我知道,”阪井泉水語氣溫柔。
“因爲我相信葉君,”她說,“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你。”
……所以,就算不這麼一本正經的對她做出這樣的承諾,她也不會因爲距離被拉開而產生猜疑。
再沒有什麼事,比被喜歡的人全心全意信任着更加幸福的了。
想到他從阪井泉水那裡,得到了這樣一份寶貴的心意,葉昭覺得自己整個人身上都舒坦了,連心裡也跟着敞亮了起來。
“今天,”葉昭問她,“今天的行程是怎麼安排的呢?”
“之後會出發到克理斯場公園去,結束了今天的拍攝以後,明天就回洛杉磯了。”
“誒?這麼說,還要繼續停留一陣子了?”葉昭有點失望。
聽到他故意拖長了的撒嬌一樣的語氣,阪井泉水發出輕笑,也故意拖長了語調,回道:“是的~。”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給葉君買了禮物哦。”
“謝謝……就算這樣,”葉昭嘆了口氣,“再這麼下去,我可就要枯竭了。”
“這麼說未免太誇張了吧?”
“沒有,因爲真的很想你。”葉昭厚着臉皮把話脫口而出,接着又反問她一句,“難道姐姐不想我嗎?”
能面對面的時候,就算一個字都不說,光是看臉看神態都能讀出許多東西,肢體語言更是不受限制,但是到了這種靠着電話線彼此相連的時候,語言就成了唯一可用的武器。
要是不說出來,對面的人又哪裡會知道呢。
“我也很想你。”阪井泉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所以,能在一早就聽到你的聲音,覺得很幸福,從裡面得到了今天一整天都能精神十足的力量。”
“我也有類似的感想……”葉昭說,“不過,對正在度過夜晚的我來說,這樣的力量,大概會引發入睡困難吧?”
“爲什麼?”阪井泉水問他。
“因爲想你……”葉昭無聲一笑,隨即語氣認真的說:“想抱你。”
“……”
電話那頭的阪井泉水沉默了一下。
早已經對她個性裡害羞靦腆的一面瞭如指掌,雖然這麼說了,葉昭也不指望從她那裡得到什麼迴應,正要把話題帶過去,阪井泉水卻又開口了。
雖然聲音有些微弱,但語氣卻絲毫沒有遲疑。她彷彿耳語一般的對他說:“……我也是。”
“我也是,”她說,“想要被葉君、想要被你抱。”
想着現在正說着這樣的話的她的表情,葉昭動了動喉結,“姐姐,這樣可是犯規的啊。”
所謂的反差,比如成績很好的人偏偏不擅長體育,平日裡很堅強的人流下的淚水,以及看上去很兇惡的人卻溫柔對待小動物。
除此之外,還有害羞靦腆的人說出口的有點羞羞的話……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相互確認了一番各自的時間表,確定了下一次通電話的時間,這才結束了通話。
放下聽筒,葉昭把身體陷進沙發裡,輕輕嘆了口氣。
通完電話以後本該心滿意足,但是心滿意足以後,卻又感到一陣別樣的空虛。
異地戀愛的快樂和滿足感都是有時效的,一旦時效過去,存留下來的,就是這種彷彿吃過大餐以後的杯盤狼藉、又或者是煙花放完的那一瞬間安靜下來的空氣,如同那樣的空虛。
距離的拉遠,讓他感受到了阪井泉水對於他的重要和無可代替。
“今天要穿什麼呢?”
“舊金山是李維斯的故鄉,所以今天要作全副李維斯的打扮。”
“姐姐本來就很喜歡穿李維斯吧?”
“是的……”
剛纔電話裡的對話還在腦海之中,尚且沒有完全消散。
葉昭一邊回想着剛纔和阪井泉水閒聊時說過的話,一邊又去調了杯白蘭地,把這東京夜色當做現成的下酒菜,喝過這一杯以後,才帶着些許的醉意去睡下了。
有千萬人聚集在這裡的東京,也容納了千萬人的夢想和愛戀,不管是政商名流,還是落魄的窮酸,任何人的夢想和愛戀它都不拒絕。
而等到夜晚過去,白晝降臨,從一早就要開工的葉昭,也將昨晚的一切收入心底,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東京步履匆匆。
……
新單曲《涙のふるさと》發行的同時,BEING也終於公佈了葉昭在合約期內最後的演唱會行程,宣佈他將在今年八月的八日、九日、十日,在武道館以每天開兩場的頻率連續開三天演唱會。
正值職業生涯的巔峰期的時候,不管唱片公司發佈怎樣的消息,在大衆那裡都會得到熱烈的響應。
不算和奧田民生與倉持陽一的限定樂隊去年的長戰線小規模巡演,屬於他個人的演唱會,到現在爲止,才只有1995年舉行的中野SUNPLAZA、Osaka Festival hall、日比谷野音,三個場地的六場小館演唱會而已。
這樣的演出頻率,算是比較懶的那一種歌手了。
因此,在公佈了新的演唱會日程以後,在大衆之間,立刻掀起了熱烈的討論度,以及躍躍欲試準備搶票的十足幹勁。
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歌迷對他三天連唱六場,還是在武道館那樣的大場館,對這件事感到有些擔憂,擔心他的嗓子會吃不消。
不知有多少靈氣十足的好嗓子,都是在高強度的巡演當中被磨壞的。
消息放出來之後,不僅有爲了能夠再次看到他的演唱會興奮的人,也有專門寫信寄到他的事務所,向他表示關心的人。
名氣越來越大,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每次一旦他有什麼活動,都會引發這麼一連串的後續反應。
現如今,事務所裡,還有專門負責替他拆信的事務員。除了寄信的,還有寄禮物的,
爲了送禮的事,他還在給官方俱樂部的會員們寄信的時候提過,希望不要送禮物給他,不過,雖然在他提出來以後,送禮的情況收斂了許多,但還是沒有完全禁止。
沒辦法,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過對於收到的禮物,葉昭一概奉行吃的丟掉,貴重物品退還,其他的東西則全數封存起來放那的原則。
就算有不少人在擔心他的嗓子吃不消,但是對葉昭來說,也只有“管他什麼保養嗓子、有節制的唱歌、站到舞臺上就是唱!”……這樣而已了。
合約內的事,哪有什麼吃不吃得消。
除此之外,再就是定期去醫院檢查護理嗓子。
會議室裡,葉昭和負責操辦這次演唱會的工作人員們正在進行着商討。
雖然名義上演唱會的製作人是長戶大幸,但他也只在最終的幾套方案出來以後,再大體上進行把關而已,更加具體的這些東西,還是要靠葉昭和底下的人一點點商量。
開在八月的演唱會,現在就要提前進行準備了。選曲、樂隊和聲班底、燈光和舞臺佈置、甚至還有演唱會周邊的設計……各種各樣的事都要去做。
第一次開演唱會的時候纔剛剛出了一張專輯,沒什麼歌可唱,所以在選曲方面,更加註重的還是曲順問題,而到了這次,歌曲變多了以後,就要進行一番綜合考量了。
“開場曲果然還是《虹》比較合適吧?”
“這首是名曲啊,而且還是出道曲。放到第一位,立刻就會點燃觀衆熱情的。”
“不過,上次的演唱會開場已經用過一次了……”
工作人員們爲候選的歌曲製作出了名牌,每決定一首,就把寫了歌名的紙按照曲子的拍順固定到白板上面,而在他們爲了選曲的事激烈討論着的時候,在旁邊還有一架攝像機默默記錄着會議室裡的情形。
長戶大幸有把這些幕後的花絮也收錄到之後發行的演唱會錄像帶裡的意思。作爲離開BEING之前的最後一次演唱會,他當然會想着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然後是翻唱歌曲在歌曲單裡佔的比重。”
“可是我提供給別人的歌,好像比自己發行過的都要多呢。”葉昭說。
“確實,要從那麼多的歌曲裡挑選出幾首……”
“乾脆下次試着開自我翻唱的演唱會好了。”一名工作人員半開玩笑地提議。因爲他的話,在座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沉默的攝像機則忠實的記錄下了這個氣氛輕鬆的商討會。
剛出道的時候還不習慣動不動就暴露在攝像機前,不時會有些在意的去看攝像機的葉昭,現在也已經可以完全無視掉攝像機的存在,泰然自若的做自己的事,並且和旁邊的人開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