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的哥哥,和過去變了很多。”她說。
“是嗎……”
“嗯,”葉晴點頭,“從前哥哥是個很溫柔的好人。”
葉昭故作不悅,“這麼說,現在就不好不溫柔了嗎?”
“就是這裡不一樣。”葉晴露出笑容,“從前的哥哥,是不會這麼說的。”頓了頓,又道:“不過,會這樣說的哥哥也不錯。過去的哥哥太軟弱了。”
葉昭沒接話。
“因爲是那樣軟弱的哥哥,所以一直在心裡偷偷爲你擔心來着。”葉晴說,“將來說不定會被女人騙,會被欺負的很慘。”
“這麼說未免太可憐了吧?”
心中卻想,不愧是親兄妹,如此精準的就命中了要害之處。
“所以,這幾年突然間成長的這麼厲害,真的嚇了一跳。”葉晴瞄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說不定會以爲哥哥中了邪呢。”
“呵呵……”
“哥哥變成大明星,讓我住大房子去環遊世界這樣的事是不錯,”葉晴說,“但是,比起那些,哥哥變成了這麼可靠的人,這件事反倒讓我更加高興。”
可是,那個軟弱靠不住的,讓她偷偷擔心着的,纔是她“真正”的哥哥。
這幾年來,雖然時常和橫浜的家聯繫,葉昭卻很少回去,一方面是因爲忙碌,另一方面,他和橫浜的家中間,也有着無形的隔膜。
這樣的隔膜也許會被他的父母認爲是當初將他逐出家門的後遺症,但對他自己來說——雖然佔了別人的身體還說這種話有點可惡,但事實上也是,那裡不是他的家。
他真正的家今生永遠回不去,就像葉晴那個軟弱靠不住的真正的哥哥永遠回不來那樣。
和橫浜的家,因爲這副身體而緊緊相連在一起,生出不可能斬斷的聯繫。但這樣的聯繫有時也像是在爲他們編織一個夢。
“因爲犯了錯就要改嘛。”葉昭笑眯眯的對葉晴說。
編織夢就編織夢好了。
活下去,維繫着和過去的關係,同時又獲得屬於自己的當下。代替前一個葉昭去守護應當守護的東西,又作爲新的葉昭,守護他自己想守護的東西。
葉晴在他這兒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在她的強烈請求下,葉昭帶她去了錄音室,讓她見識了一下錄音室內的工作環境,還讓她到錄音間去試唱了一番,過足了癮。
午後,上村勇紀送她去車站。
下午三點鐘,葉晴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已經回到家了”,葉昭多叮囑了她兩句,小姑娘原形畢露,一呲小狗牙:“……雖說如此,囉嗦這一點倒是完全沒變過。”
葉昭不禁失笑。
前腳送走了自己的妹妹,後腳阪井泉水的妹妹,曾經作爲蒲池家的“代表”第一個和葉昭見過面的蒲池和子也到這兒來做客。
“打擾了哦,‘男主人’。”蒲池和子半開玩笑的這麼叫他。
葉昭只是笑:“歡迎,和子小姐。”
上次見面,他是被檢閱的對象,和子是負責檢閱的人。但是這次,她卻成了到他的家裡來做客的客人,身份一下子來了個大變樣兒。
不過,“男主人”這身份聽上去似乎挺威風的,可那個跑前跑後的樣子,跟威風這個詞實在是一點都不沾邊兒。
招待完蒲池和子,過了晚上九點,她起身告辭。
葉昭送她到玄關便止步,兩姐妹大概還有話說,阪井泉水披上外套,和她一塊兒出了門。
來到大街上,十月份,夜裡已經涼颼颼的了。
蒲池和子叫了出租車,等待的空檔裡,突然想到某件事,問道:“對了,姐姐。葉君今年多大?二十二、三這樣吧?”
“嗯。”
“比和明還要小三歲啊……”蒲池和子若有所思,“姐姐有想過更進一步的事嘛?”
“更進一步?”
“像是結婚啊之類的。”
感情到了某一個階段,總得有個頂點。達到這個頂點之後或是漸漸消退,又或者是趁着到了頂點的這個勁頭邁向新的階段,誰都不例外。蒲池和子的問題並不突兀失禮。
“不知道。”阪井泉水卻這麼回答了。
“是嗎……”蒲池和子聽出話外之音,略作思考,又道:“那我換個問法。如果有一天,葉君對你說‘結婚吧’,姐姐會答應嗎?”
“和子。”阪井泉水嘆口氣,“問太多了哦。”
雖然被姐姐責備,蒲池和子卻只是有些瞭然的點頭,笑道:“是嗎?我明白了。”
又有點故意的感慨道:“要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跟和明,可就得管比自己還要小的人叫姐夫,用對待兄長的禮節對待他了。這樣想想,稍微有點不甘心呢。”
剛巧這時出租車過來,阪井泉水也趕緊抓住機會,逃出這個話題。
等回了家,葉昭對她說:“去了這麼久。”
”嗯……”阪井泉水應了一聲,進到更衣間。換完衣服,在他身邊坐下,有點習慣性的靠上他的肩膀。
“累了?”葉昭順手摟住她。
“有點。”招待完客人的主人,除了要收拾房子,還得收拾自己忙碌過後的疲倦。
葉昭伸手替她揉了揉肩膀,之後起身道:“那我去放洗澡水,早些休息吧。”
“嗯。”阪井泉水目送他的背影,突然又想起剛纔跟和子的對話。
……(沒有想象空間的六個點)
第二天晚上,葉昭和阪本冬美約在了壽司店。除了他們兩個,外加各自的經紀人。
原本通過藤彩子才相識,只有點頭之交的兩個人,卻因爲有着這麼個共同的目標,關係漸漸的親近了起來。
兩個人都不是那種事情多難相處的個性,所以在商量着工作的同時,私下也成了不錯的酒友。
飯後,兩撥人一道起身,去了葉昭在六本木租用的錄音室。
歌曲的試聽帶製作初步完成,在拿給另外的女主角們檢閱之前,作爲盟友的“福利”,和阪本冬美說定,先拿給她聽聽看。
“速度不錯哦,葉君。”試聽之前,阪本冬美打趣道。
“畢竟蓄謀已久嘛。”葉昭回應的遊刃有餘。
試聽帶用數字編了號,阪本冬美聽得很認真,這功夫,葉昭也不管她,儘管去幹自己未完成的事,直到她把曲子挨個聽了一遍。
“現在想誇獎一下葉君,可以嗎?”試聽完,阪本冬美問他。
葉昭笑笑,“那還請務必多用幾個漂亮的詞。”
連阪井泉水都直言“嫉妒”的曲目,換到阪本冬美這裡,收到的效果自然也相當不錯。用她的話說,“聽到這些曲子,就有種絕對要讓這件事成功的幹勁兒。”
“在那之前,”葉昭從控制檯邊拿過一張碟片,“這個也請聽聽看吧。”
阪本冬美接過來,“這是什麼?”看看碟片,上面寫着“osca”的字樣。
“光是唱普通的歌有點無聊,所以想到了點好玩的東西。”葉昭說,“請先聽聽看吧。”
最先拿出來的這些歌,不管是怎樣的風格,總體都挺“一本正經”的。不過,難得把這五位聚集到一塊兒,葉昭玩心大起,決定在製作的時候,要往裡面塞一首怪模怪樣的歌進去。
而被他選擇的,則是東京事變的《osca》。
椎名林檎和她的東京事變,可說的東西實在太多,椎名林檎在特立獨行和商業化之間的平衡度掌握的堪稱絕妙,讓一部分人不明覺厲,又讓另一部分人對她如癡如狂。
當然,因此將她奉作裝那啥神器的也不在少數。
以她那個獨特的唱腔,就算演歌歌手們有吃了cd的好唱功,也無法複製她聲音中的魅力。
除此之外,東京事變那複雜多變的編曲和器樂搭配,以及對效果器的超神運用也難以複製,想要把曲子編好,難度大約會讓人抓狂。可如果編不好,歌曲也就失去了味道。
翻唱椎名林檎、還是讓天天“端着”的演歌大佬們來唱,這個組合真的沒問題?
聽完了曲子的阪本冬美,臉上也露出“真的沒問題嗎?”的表情。
“如何?”葉昭問她。
“很……特別的曲子。”她猶豫了一下,“老實說,沒辦法想象到底該用怎樣的方式來演唱。”
“就用亂來的唱法好了,什麼都不要想。”葉昭解釋道,“難得合作一次,想看各位徹底丟開演歌歌手的包袱,自我放飛一下。”
“‘各位’?”阪本冬美抓住重點。
“沒錯,”葉昭笑得燦爛,“想要請幾位都來唱唱這首歌。當然,如果效果很怪,也未必會收進專輯,到時就當是幾位送給我這製作人的‘特別福利’如何?”
纔怪。
如果真的能把她們“騙”去放飛自我唱這首歌,不公佈出來讓大家都聽聽看,那可就太沒意思了。
“這個實在太難了……”
“不過,以製作人的身份來說,想到平日裡總是端莊又遊刃有餘的各位,因爲這首歌在錄音室裡叫苦連連,那情形,不免有些期待起來了。”葉昭惡趣味發作。
阪本冬美有些無奈,“原來葉君是抖s的性格嗎?”
“這樣不是挺有意思的嘛。”葉昭不以爲意,笑眯眯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