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沖天觀張道士回到觀中,寶瓶和寶爐兩人正在大殿門臺上打牌。
李大媳婦平躺在大殿裡面。
王明元胡吹海侃,給李大講着他的“英雄事蹟”。
張道士已然知道出了什麼事。也不招呼李大和王明元。只叫寶瓶、寶爐準備紙筆墨劍。
自己則到後堂沐浴洗漱,換上八卦仙衣。
張道士收拾齊整,來到大殿,紙筆墨劍都已齊備。
道士焚上兩支檀香,手持木劍,仰天祝告:“青天在上,黃土在下。弟子以行善渡人爲本,啓開地府之門,遠涉枉死之城,神見神助,鬼擋鬼藏,聖聽此言,請爲敕令!”
祝罷,把劍對着王明元一指。
“明元老兒,先不要吹牛。現有件事要拜託你。辦好了,送你兩萬元辛苦費,外加十斤醬牛肉,一箱好酒。不去辦,叫淨瓶先抽一百鞭子。”
王明元最愛錢,別說兩萬塊,就是兩百塊,叫他死都願意。聽說居然有兩萬塊錢可以賺,樂得直冒鼻涕泡。
王明元對着張道士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張道長只管吩咐,上天入地,姓王的絕沒二話。”
張道士囑咐王明元。
“李大媳婦現被勾到枉死城中去了。你拿着地府金鈔,下到枉死城去,收買鬼卒,打探消息,設法救李大媳婦出來。”
“我以爲什麼大不了的事!別說救李大媳婦,就是把閻王爺綁來,我也能行!”
“先別吹牛,救回來再說,一切小心在意。”
道士給了王明元幾錠紙鈔。
“這是地府的錢,你拿好了。到了那裡自然用的着。你可別自己花了,地府裡面,可不是你玩得地方。”
王明元接過錢,頭點得如皮球一般。
“道長請放心吧!地獄要是好耍的地兒,就不叫下地獄了。”
道士手持木劍,念動咒語,木劍往王明元身上一指,給王明元身上灌了道家罡氣。
只聽“呼喇!”一聲,王明元立時奔赴九幽地府。
王明元只覺眼前一黑。
回過神來,果然到了枉死城中。
只見這境界天昏地暗,日月無蹤。
燈火輝映之中,赫然一座城池。
十丈多高一座門樓,城牆上隱隱可見各種鬼怪,有的提着燈,有的打着火把,有拿鋼叉的,有拿狼牙棒的。
兩扇黑漆鐵葉大門,微微閃着幽光。
門樓上一個巨大匾額,上面寫着:枉死之城。
城門口立着四個青面獠牙彪形惡鬼。
這四個青面鬼見王明元從天而降,賊頭賊腦,大聲喝道:“哪裡來的禿驢!敢在這裡窺探!”
一個青面鬼跑過來,一把揪住王明元,搡進城門。
“報告班頭!抓着一個奸細!”
青面鬼單腿跪地,向一個白皮黃毛鬼報告。
白皮鬼歪着頭,眯着眼把王明元上下打量一遍。
“王明元,你這個賊禿!你什麼時候死的?”
別看王明元來的時候話說得豪氣萬丈,這時早嚇得屁滾尿流,對着白皮鬼不停地磕頭,說話都磕巴了。
“我沒有死!是是是沖天觀張道士叫我來的!叫我幫幫幫忙救李大媳婦出來!”
“笑話!人死不能復生!閻王教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更不要說救人。什麼臭道士,這麼狂妄!”
“他還說如果可能,把閻王爺綁來也行!”
王明元見勢頭不好,故意給張道士栽贓。
“放屁!”
白皮鬼聽了這話,嘴都氣歪了。
“你去叫那個臭道士自己來,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謝謝!謝謝!你放我回去,我叫他自己來。咱弄死這個狗屁道士!”
王明元見縫插針,巴不得逃出去,轉身就想開溜。
“想的美!枉死城是你想來就來的?拉出去先打四十棒子!”
白皮鬼話音未落,兩個青面鬼吆吆喝喝拖着王明元到牆根底下,舉起狼牙棒,照着腦袋就打。
按說,百十來斤的狼牙棒,一棒下去,即使不濺出腦漿子,至少也得破個窟窿。
沒想到幾棒子下去,禿頭毫髮無傷,連個白印子都沒有。
白麪鬼倒吸一口涼氣,揹着手直轉圈。
一個青面鬼向白皮鬼建議。
“班頭,這個光頭不怕打!不如放到油鍋裡炸了,也好給兄弟們分了下酒!”
白皮鬼聽說,立刻吩咐架鍋生火。
不一會兒油鍋架好了,火也點了起來。
滿滿一鍋清油,往外直冒青煙。
一個青面鬼過來把王明元剝得一絲不掛,一把舉過頭頂,就要往油鍋裡扔。
這時,就聽到一個青面鬼喊叫。
“班頭!班頭!這個人藏了好多錢啊!”
其他三個青面鬼急忙跑了過去,丟了鋼叉棒子,吵吵嚷嚷着要分錢。
白皮鬼喝道:“都給我放下!一幫子窮鬼,沒見過錢嗎?”
一個青面鬼道:“不是沒見過錢,是沒見過這麼多錢!你看看,這一錠一錠的,都是九幽銀行十億元一張的大票子!給我一張,能吃到閻王爺爺退休!”
“滾你孃的蛋!閻王爺爺與天同壽,哪一天能退休?”
白皮鬼把金鈔掂了掂,又揣進王明元的衣服裡,吩咐青面鬼。
“把這個人放了吧!他既然不怕打,必定是個得道高僧。地藏王菩薩教導我們說:要仁愛,要愛人!你們他孃的就是聽不進去!”
王明元突逢大赦,光着屁股千恩萬謝。
三兩下穿了衣服,給青面鬼每人幾張金鈔,給白皮鬼一個整錠。
衆鬼歡天喜地,王明元轉眼變成了座上之賓。
白皮鬼帶着王明元到簽押房坐了,捧上一碗香茶。
“才聽先生說要救人,不知道要救哪個?叫什麼名字?怎麼死的?我也好幫忙打聽一二。”
王明元呆着腦袋,嘟嘟囔囔地說不清楚。
“救李大媳婦,名字叫李大媳婦,上吊死了活了又死了的。”
“那李大是哪裡人呢?”
白皮鬼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來,只得強忍着。
“李大是徐河村人。”
王明元也只知道這麼多。
白皮鬼想了一想,猛然記起一件事來。
“我想起來了。也就是前天,九幽巡檢司、枉死巡檢署衙門批下逮捕令:‘大夏原州徐河村民李曹氏,年三十六歲,微胖;身高六尺七寸;烏髮垂肩,無有雜毛;白麪有痣,印在眉心;(捕文對犯人體貌特徵描述,便於辨認抓捕)晨起於辰時六刻繯首自縊,喉斷氣阻而斃;非乃天數,實系自殺;本司批文,判做枉死,永受寒冰凍餒之刑,無可贖赦;即着枉死城東關門鄉公所急差警員,捉拿歸案••••••。’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女人?”
“那就是她!你把她抓到哪去了?給我帶回去吧!”
王明元急不可耐,吵着向白皮鬼要人。
白皮鬼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蠢的驢蛋,恨得沒法沒法的,只得耐着性子,給他解釋。
“我差了兩個青面鬼拷了回來,正囚在冰牢裡面受刑。誰知道一團雷火把她給救去了。爲這事,我還差點被雙規。”
“哈哈哈!”
王明元笑得直捂肚子。
“知道嗎?這雷火是我放的!”
白麪鬼吃了一驚。
半晌才說道:“這火雷乃是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所獨有,他老人家官居天庭地府巡檢總長,還兼任最高法庭長。他老人家豎一豎汗毛,天地都要變色。老兄怎有這麼大的本事,能請動他老人家的火雷?”
“這算什麼?我和他是拜把子的兄弟,別說請他的火雷,就是叫他親自下來,他也得下來!”王明元吹牛不打草稿,真把白皮鬼給唬住了。
白麪鬼點頭哈腰,臉上堆滿獻媚的笑意道:“兄長既有這麼大的後臺,只需對天尊言語一聲,別說孤魂野鬼,便是大羅金仙,怕也能弄得來。”
王明元撅了撅嘴。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張道士那小子死活不讓我去,說我那雷哥,渾身拴滿手雷,怕不小心掉一個,傷了人不好看。”
“張道長說得也有道理。”
“對啊!所以我就跑到你這裡來了。你快說,後來怎樣了?”
“後來那女鬼走了,但凡三日還陽,肉身不腐,必定復活了。”
“是活了,我看着了。晚上又被你們派人抓走了。”
王明元噘着嘴,嘴說手比,把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明元表達能力實在太差了,白皮鬼聽着稀裡糊塗。
但他隱隱感覺到,這裡面必然有什麼隱情。
於是向王明元道:“女鬼逃走後,我雖捱了訓斥,但並沒有文書要我再行抓捕。我這裡不同於你們陽間的執法單位。案件信息,要靠百姓報案與偵查訊問,講究個調查取證。這九幽地府裡面,所有案件,地藏王菩薩和閻王爺爺早已知道。何人何事,何時何地,是瞭如指掌。因此我們執法,只憑巡檢司的文書。有文書我們就辦,沒文書就不管。”
“既然你們沒有抓,那是誰抓了?”
王明元心說:“張道士既然說李大媳婦在枉死城,那她肯定在枉死城。老子急地領那兩萬塊賞錢呢?你還敢在我面前扯謊!”
但剛纔被白皮鬼的油鍋嚇個半死,嘴上仍不敢放肆。
“我說她在枉死城,那她肯定就在枉死城中。咱們兄弟,你扯那些謊幹什麼?”
白皮鬼見王明元不信,生怕他發火,把金鈔給要回去。
“兄弟真的沒有抓!被別的鬼抓了也未可知!我帶哥哥四處找找,如果找不到,請哥哥千萬不要怪罪!”
“我不怪你怪誰?快帶我去,我還等着回家睡覺呢!”
王明元瞪着白眼仁子,心裡急着要拿賞錢,火急火燎地就要起身。
白皮鬼無奈,只好帶着王明元,往枉死城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