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厲公以後,鄭國沒有發生什麼有意思的事,到了鄭國第十位國君鄭靈公時,就值得說說了。
這一天,公子宋和歸生二人約好了,早早起來結伴去拜見靈公。
公子歸生,字子家;公子宋,字子公;二人都是鄭國的高級貴族,家族權勢威望僅次於君主一族。
公子宋的食指,忽然翕翕顫動,手掌五指從最短粗的算起,第一指叫拇指,第三指是中指,第四指叫無名指,第五指稱爲小指,第二指,大多數拿取食物的時候都用它,所以稱做食指。
公子宋把跳動的食指放在歸生面前讓歸生看,歸生很新奇。
公子宋美滋滋的說道:“看到沒有,我食指每次跳動,當天必定能吃到奇異美味。前一段時間,出使晉國吃到鮮嫩的石花魚,後來出使楚國吃到肥美的天鵝肉,又吃到甜如蜜的合歡橘,這根手指都提前顫動,沒有不應驗的。不知道今天能夠嚐到什麼美味?”
二人剛進了宮門,聽到內侍催促,很急切的傳喚宰夫。
公子宋上前問:“你這麼慌慌忙忙的叫宰夫有什麼事?”
內侍說:“有位鄭國人從漢江來,抓住一隻大黿,有二百多斤重,獻給了主公,現在就捆綁在廚房外面,讓我召宰夫宰割,準備烹煮,想讓諸位大夫一起享用。”
公子宋面帶得意,說道:“美味在這裡,我的食指怎麼能不動呢?”邊說邊和歸生往裡走,遠遠望見一隻大黿在廚房外面大柱子上綁着,二人相視而笑,謁見靈公的時候,笑容還留着臉上。
鄭靈公問:“愛卿二人今天爲什麼如此高興?”
公子歸生回答說:“公子宋與臣一塊來的時候,他的食指突然顫動,他說“每次食指顫動,必食美味。'後來,我們看到廚房前有隻巨黿,猜想主公品嚐時,一定會賞賜給各位大臣,食指跳動應驗了,所以發笑。”
鄭靈公用開玩笑的口氣對二人說:“應驗不應驗,全在寡人!”
二人退下,歸生故意對宋說:“美味已經有了,如果主公不請你,怎麼辦?”
公子宋滿懷信心的說:“既然請大家享用,怎麼會單獨漏下我呢?”
午飯到了,內侍果然招呼各位大臣全到,公子宋得意洋洋的對歸生說:“我就知道主公不會不叫我。”
人都到齊了,一一入座,靈公對大家說:“黿是水族之中的佳品,寡人不想自己獨自享受,願與諸位愛卿共品嚐。”
諸位大臣起身齊聲感謝,大家再次坐好後,廚師把烹調好的黿肉,有湯有肉的盛在一隻精緻的小碗內,獻給靈公先嚐。
靈公左手端起小碗,右手用象牙筷子加起一塊黿肉放在嘴裡,吃完樂呵呵的誇讚:“嗯~,好吃,味道鮮美至極。”說完又喝了一小口湯,然後命人給在座的大臣賜黿羹一碗,象牙筷子一雙,從末尾的席位開始,恰好到首席和次席大臣的時候,分配黿羹的廚師稟告說:“羹已經盛完,只有一碗了,請問主公應該賜與那位?”
鄭靈公說:“賜給子家。”子家是公子歸生的字。
廚師恭恭敬敬把小碗送到歸生面前,公子歸生坐在首席,公子宋是次席,二人對面,此時公子宋臉上得意的笑容沒有了,面無表情的看着歸生面前的黿羹。
此刻,只聽的靈公忍不住的大笑:“哈!哈!哈!愛卿們都品嚐了黿魚,偏偏子公宋沒有。是因爲子公不應該吃啊!食指顫動不應驗了吧?哈哈哈,就是胳膊顫動也不應驗了,哈哈哈!”
原來,靈公故意吩咐廚師,少盛一碗,就是想讓公子宋食言,好做個笑柄。 現在看到公子宋呆呆的樣子仍不住開懷大笑。
這玩笑開大了,公子宋已在歸生面前說了大話,現在在百官面前丟了醜,臉憋得通紅,實在憋不住了,惱羞成怒,站起身來,徑自走到鄭靈公面前,不顧禮節,直接伸出右手從鼎抓起一塊黿肉吃了,邊吃邊說:“臣已嘗黿肉,怎麼能不應驗?”說完也不行禮,揚長而去。
鄭靈公也火了,伸手一把把小碗、筷子推到案子下面,怒氣衝衝說道:“宋太無禮,竟然欺負寡人,難道鄭國還沒有一把刀能砍掉你的腦袋嗎?”
歸生等衆臣都嚇得退席伏地叩頭解勸:“宋憑着主公對他的偏愛,就是想沾主公的光,吃塊兒肉,就像小孩子一樣與您做遊戲,主公就饒恕他吧!”
靈公根本不聽勸,憤恨不已,君臣最終不歡而散。
公子歸生趕緊跑到公子宋家裡,給他說主公很生氣,事情很嚴重,一再叮嚀囑咐:“明日入朝一定要向主公謝罪。”
公子宋也還餘怒未消,說:“我聽說‘慢人者,人亦慢之。'是主公先怠慢我的,他不自責爲什麼要我先賠禮道歉?”
歸生是個和事老,誰都不敢得罪,耐着性子繼續勸:“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是君臣之間的禮節不能丟,你做爲臣子應該先去認錯。”
第二天,公子歸生又提前去找公子宋,陪他一同入朝,又勸了一路。
入朝後,公子宋隨這大家一塊行禮以後,沒了動靜,公子歸生一再暗示他,公子宋假裝看不見。
倒是歸生心裡不踏實,出班上奏道:“宋懼怕主公怪罪,特來告罪。戰戰兢兢不敢說話,望主公寬宏大量饒恕他吧!”
鄭靈公擡眼瞟了一眼公子宋,說:“是寡人得罪了子公,子公怎會怕起寡人來了?”說完,一甩袖子起身退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