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夏沐琳的懷孕遭襲,是她自編的一場“計”,那麼現在的照片再現,就絕對是經過高人指點之後,合力爲之的一場“謀”。
這張照片不是別的,正是景南風與一個臉部打了馬賽克的男人接吻的畫面。
厲懷風還清晰地記得,當時自己因爲心急找到景南風,中了小人的算計,發生車禍,後來又被人猛下暗示,讓他相信景南風是不愛他的。
然後……一個空白號碼將這個照片發給了他。
可是,至今爲止,除了發照片的那個人以外,厲懷風表示他從來沒有給任何人看過這張照片!
厲天行以爲厲懷風是被這個照片打擊到了,原本想出口的狠話,也變成了無奈的寬慰,“懷風,景南風是個好女人,我承認,可是……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南風、南風……她真就像一陣風,今天可能是南風,明天也可以是西風北風……你真的能駕馭得了她麼?”
厲懷風看着厲天行,他這個爺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即使是生氣的時候,他也總是若有似無地維護着晚輩的利益。
比如,他對景南風,又比如他對自己。
“爺爺,這件事我來解決,不過……我希望你能相信南風。”
厲天行搖搖頭,“懷風,我信不信她無所謂,你如果什麼都不在乎,就算她是個通緝犯,你會因爲這個嫌棄麼?”
“不會。”厲懷風想都沒想,“不過……我也不會因爲愛去縱容。”
厲天行先是一怔,他還以爲厲懷風對景南風的愛,是毫無原則和底限的,現在有了厲懷風這句話,他就放心多了。
“懷風,如果你信得過爺爺,最近就不要跟南風有接觸,有我在,沒人敢打景南風的主意,包括夏家那對父女。”
厲懷風的眼神一亮,隨後露出瞭然的一笑,“那……咱爺倆就分頭行動了。”
厲天行讚賞一笑,有些話,說白了就沒意思了。
關押所內,其實跟監獄差不多哦,只不過它的隱私性更好,條件也要優於監獄不少。
可是說到底,這裡到底是讓人喪失自由的地方,景南風不喜歡,不過目前的情況,由不得她不喜歡。
關押所的房間,其實是個獨立的單間,廁所廚房應有盡有,除了上鎖的鐵門和鐵窗,空蕩蕩的大牀和衣櫃,除了有基本的上生活用品,跟鋒利有關的東西,一個都不見。
比如,喝水的杯子都是紙杯。
景南風沉思地坐在牀上,今天發生的事情,處處透露着蹊蹺,她想不通到底是什麼原因,能催使夏沐琳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還有……夏沐琳的肚子,真的是孩子?她堅決不信那是厲懷風的種,同時,她又好奇夏沐琳是怎麼在一天一夜之內,造成懷孕兩三個月的假象?
房間時清新的蘋果綠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甚至覺得空氣中都散發着淡淡的蘋果香,如果這裡不是禁錮了她的自由,說不定她會喜歡上這房間也說不定……
突然,門鎖傳來轉動的聲音,景南風迅速地竄到門邊,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你們留在外面,任何人不許靠近房門。”
來人是厲天行和黎海潮,而進房間的人,只有厲天行自己。
景南風見是他,收起了戒備的狀態,厲天行沒好氣地掃她一眼,不滿道:“怎麼?你這是還打算對我動手?”
景南風摸摸鼻子,無辜道:“現在局勢這麼亂,我這個‘殺人兇手’,說不定是很多人的眼中釘呢,要除掉我的人,怕是不少吧!”
厲天行揹着手,一步一步地踱向客廳,落座後發現景南風還站在原地,不耐道:“站着幹什麼?跟我置氣?過來坐!”
“我跟您置什麼氣……要不是爺爺英明,這時候我搞不好正被開大燈審問呢!”
這是實話,景南風並沒有恭維厲天行的意思,其實她倒不擔心厲天行給她送到局子裡,對於她這種人,其實關在哪兒,都不過是暫時的。
厲天行怎麼可能會聽不出景南風在給他帶高帽,雖然明知是拍馬屁,但是厲天行依然很喜歡聽。
其實,他很討厭被人這樣,不過也要分對誰,碰到對胃口的,他會欣然接受,甚至希望多多益善。
咳咳……厲天行發現自己想遠了,趕緊說正事要緊。
“南風,你看看這照片,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麼?”厲天行掏出手機,正事夏沐琳的那個手機。
景南風狐疑地接過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這不是……她被鬼面擄走之後,有一次鬼面對她用強的麼?怎麼厲天行會有這種照片?
“南風,照片裡的人,真的是你?”厲天行很希望景南風的答案是否定,但是偏偏……景南風的最大美德,就是誠實。
“爺爺,您要聽真話還是實話?”景南風狡黠一笑,明媚的雙眼,閃亮如星。
厲天行瞪她一眼,“我當然要聽真……”轉念一想,真話和實話有區別麼!
“景南風!連我厲天行你也敢耍着玩?”雖然口吻是不爽的,但是厲天行絕對是歡喜的!
其實,他除了軍銜高一點,人嚴肅了
一點,嘴巴直了一點,背地裡他還是很希望跟這些年輕人親近親近。
景南風似笑非笑地噙着脣角,慢悠悠道:“誠如您看見的,這照片裡的人,確實是我。”
“你!”厲天行重重一拍桌面,鐵掌正好砸中手機屏幕,瞬間屏碎。
“南風,你……你這樣亂來,厲懷風他知道麼!”
景南風現在心裡已經很明確了,看來夏沐琳有這麼大的膽子,鬼面應該是出了不少力吧……
“爺爺,您再來這之前,不是已經給懷風看過了麼?怎麼了?”
厲天行沒想到……景南風一個小丫頭,這反偵察能力也太強了吧!
“哼!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好好在這兒待上幾天,別動歪腦筋!知道麼!”
“哦。”景南風第一次乖乖地回答。
厲天行有些意外地回頭,景南風衝他眨眨眼,“爺爺,您還有事?”
“沒,你突然這麼聽話,我總感覺這裡有陰謀。”
景南風環視了一下四周,眼神移得極緩,她在用表情告訴厲天行,這房間很嚴實,連蚊子都飛不進來,她要怎麼離開?
“也對……這裡有監控,不怕你使什麼幺蛾子……”
“就是。”
送走了厲天行,景南風又在房間裡溜達了幾圈,不僅溜達,她還輕輕地吹着口哨。
景南風爲什麼要吹口哨?這裡是有原因的。
剛纔她被送關押所的路上,邊走邊往地上丟着小糖豆,小小的很不起眼,但是小糖豆都好像有生命,紛紛向下水道軲轆去。
現在,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小糖豆們正在高速快速火速地聚集着,向着傳出口哨聲的地方,火急火燎地趕來。
景南風在房間裡無聊地轉着圈,在監視器上看到的圖像就是大美女景南風,百無聊賴地吹着口哨在屋裡晃來晃去。
監控室裡,厲天行盯了一會兒屏幕,眼前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到底是老了,眼神已經開始發花。
“盯好她!別讓她跑了!還有……滿足她一切需要,除了離開!”
“是!”警衛行了一個軍禮,目送厲天行離開。
房間內,景南風愉快地打着拍子,直至一整首兒歌吹完,她才慢悠悠地走到衛生間。
按下手錶的發條,下水道內傳來“砰”的一聲,小糖豆爆裂,這些竟是聲控微型炸藥。
“好孩子……”景南風快速地移開洗手盆,又按了一下手錶的指針,虛空之中,竟出現了一個立體的“景南風”。
這只是景南風的虛空影像,只要手錶電力充足,影像存在的時間就會越久。
剛剛她已經將房間裡裡外外逛了一遍,總共就這麼大,邊走邊繪製房間內部構造圖,輕鬆加愉快。
現在,她可以人在千里之外,然後遙控着這個影子,做她的替身……
景南風抓起浴室的大浴袍,隨便往身上一套,又拿起浴簾將自己抱住,毫不猶豫地跳進下水管道。
雖然這條路不太好走,不過……跟固若金湯的牢籠相比,這簡直就是天堂。
當景南風終於找到出口時,距離她剛剛逃離出來,纔過去了十五分鐘。
剛從“地下”鑽出來,景南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此時,夕陽西下,天際被大朵大朵的紅雲覆蓋,燒紅得樣子,像燃燒的火,南風將身上的髒污浴袍脫下,隨手扔進一個塑料袋裡。
從她跟厲懷風來到這裡開始,小黑就已經被她啓動,一直尾隨在後,只是隱藏的很好,沒有被厲懷風發現而已。
天漸漸要黑了,景南風決定先去放鬆放鬆身體,晚上再開始“尋寶”。
一眨眼的功夫,小黑已經低調地出現在景南風面前,景南風先從後備箱翻出一身乾淨的衣服,絲毫不在乎自己全身都暴露在外,迅速地換好,動作優雅又利落。
“出發吧,小黑。”
“歡迎主人回來。”小黑怪腔怪調的聲音,景南風聽得只想笑。
而此時的關押所內,景南風的影子,正繼續在房裡轉着圈……
診療室裡,夏沐琳瘦削的臉頰上,一片慘白,乾涸的嘴脣,像年老的書皮,皴裂、黯淡,沒有一絲生氣。
夏鵬輝絲毫沒有做父親的樣子,見病房裡也沒有別人,坐在病牀旁,開始大吃特吃厲天行派人送來的補品。
“嘖嘖嘖,這還沒真懷呢,厲家就拿你這麼當回事兒了?小琳,你可得爭口氣,一定要嫁給厲懷風啊!”
夏沐琳此時非常難受,能在一天一宿造成這麼逼真的肚子,連孕吐的反應都一樣,可想而知她用了什麼非常手段。
幾個小時前,她也真的經歷了流產手術,現在才甦醒,她以爲父親會噓寒問暖一番,沒想到就是聽到這麼一番話。
夏沐琳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以自己的身體做代價,只是爲了一個並不愛她的男人……
“我說話你聽到沒有?唔……這燕窩不錯!你要不要來一碗?”
夏沐琳嘴脣微動,夏鵬輝又自顧自道:“不對不對,你才
做完手術,不能吃東西,那我幫你吃了,別浪費,不然人家厲家還以爲我們多難伺候呢。”
“好……”夏沐琳只是說了這麼一個字兒,感覺嗓子像被火燒開一樣的疼,啞得不像樣子。
“小琳,你再想想,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厲懷風多關注關注你?我聽你建遠伯伯說,厲天行現在對你有點好感了,你得加油啊!”
夏沐琳突然有些煩,她索性閉起雙眼,不去看父親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堪堪地將頭別過一側,夏沐琳眼角滑出一行清淚。
這個父親,真的是她的親生父親麼?好幾次她都想問,卻一直沒有也沒敢,因爲她怕這樣的話一問出口,傷了三個人的心。
父母的,還有自己的……
“你在這兒呆着,有事兒喊大夫,我出去一趟。”夏鵬輝吃飽喝足,發現太過無聊,他就想出去活動活動。
夏沐琳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索性閉起了雙眼。
心,徹底的涼了。
肚子上的刀口,不是特別深,但是也不算淺,夏沐琳現在回想起當時的自己,都感覺後怕……
那個口口聲聲說,會幫她到底的男人到底是誰?夏沐琳蹙眉側躺在牀上,忍着身體上的痛苦,還要強迫自己,她有一個好爸爸,只是對她的關心差了一些而已。
海城的夜,總是充滿誘惑和風情,景南風舒服地做了個SPA,又去內衣店和服裝店選了幾身裝備,滿載而歸。
只是,她的歸,不是歸向關押所,而是她要回家一趟。
“媽,我回來了。”景南風打開門,顧婷和景鴻飛正在吃晚飯。
“南風?你怎麼提前回來了?”顧婷放下筷子,趕緊過來接她。
景南風聳肩一笑,“我這是忙裡偷閒,一會兒還得回去呢。”
之前,景南風跟家裡說,她跟厲懷風的新房“風閣”要裝修,這幾天找了幾個設計師,正在加班加點的搞設計,要在那邊住幾天,顧婷沒說什麼,景鴻飛當時雖然不是很贊同,但是見女兒願意,也就沒有反對。
女兒這輩子註定要嫁人,與其嫁給別的男人,他們二老不瞭解,還不如嫁給厲懷風,至少知根知底,他們還算放心。
雖然厲建遠確實讓人很狂躁,但是一想到南風婚後不會跟厲建遠他們在一起住,景鴻飛和顧婷的心,這才稍稍好過。
南風調皮地偷吃了幾口紅燒魚,顧婷笑罵她不洗手,是個小埋汰蟲,景南風賊兮兮提朝父母吐了吐舌頭,然後愉快地上樓奔向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內,她背靠在門板上,嗅着空氣中她熟悉的味道,這是家的味道,是讓她心馳神往,戀戀不忘的味道。
什麼時候她纔可以不用揹負這麼多,真正做一個最簡單的自己,一個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美術老師。
其實,這樣的壓力和動力,完全是自己給自己施加的,不是麼?
“景南風,你完全可以不用這樣子,是你自己選擇的不歸路,現在想打退堂鼓,你能怪誰?”
牆上的時鐘,按部就班地緩緩走着,沒有快一秒,也沒有慢一分,像一個不知疲倦的老人,守時地等待着她這個行蹤不定的流浪孩子。
景南風希望,今晚的行動,她能趁機救出鬼面的真實身份,或許也說不定。
將她需要的東西帶好,景南風拎着自己的小包,再次掛起幸福甜美地笑,去面對自己的父母。
“南風,路上注意安全!”顧婷站在門口,目送着自己的女兒,眼裡滿是不捨。
是不是天下的媽媽都一樣,得知女兒即將要嫁爲他人婦,心裡既激動,又矛盾,既歡喜,又不捨。
夜色漸濃,景南風驅車趕回“紅色建築根據地”時,已經十一點四十五。
景南風坐在車裡,換好衣服,帶好工具,她今晚要夜訪夏沐琳。
等等,那個黑影是什麼?景南風揉了揉眼睛,她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哪裡有什麼人,不過是風吹草動的樣子而已。
“真是……準頭難道差了?”景南風調侃自己。
專供幹休所老兵使用的醫院,戒備一向森嚴,這些昔日戰場上的戰神,此時已經拿不動鋼槍,昔日利落的拳腳,此時也只剩下老態龍鍾。
景南風微眯着眼睛,裡三層外三層的警衛,南風又想到那句話,連個蒼蠅都飛不進來。
突然,一道黑影掠過,速度快到景南風再次懷疑自己眼花。
可惜這次,景南風特意睜大雙眼,爲了驗證自己的眼睛到底有麼有病!
黑影的着裝,跟她差不多,幾乎就是如出一轍,而且景南風眼尖地發現,這個男人對某些裝備的使用,有着極特別的方法,這些方法極爲專業,絕不是一般的家賊。
而且,景南風爲什麼這麼肯定,對方是個男的?因爲女人的身手再厲害,還是有一點軟,有一點陰柔之美。
對面的黑影好像也發現有人再注視他,所以他選擇性地、象徵性地擡頭,這一擡頭不要緊,讓景南風始料不及,她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看見這麼“高仿”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