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一時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只見沈家大老爺沈衝兆領了長子沈之敬一同快馬加鞭連夜趕回了京城,沈家的四老爺沈衝詳領着一衆親信干將亦是連夜出了元陵城,而五爺沈毅堂則一路直逼江南巡撫大人府邸,徹夜未歸。
這老太爺壽宴將將過完,按理說大老爺一行怎地的也得待在父母身邊儘儘孝道纔對,絕對不會這樣匆忙返京的,此番,不過一夕之間,只見沈家幾位主子連夜外出奔走。稍微有點眼力勁兒的便知,定是發生什麼大事呢。
幾日過後,沈家大房的家眷謝氏一行亦是整點行裝,不日便領着兒女由一衆護衛護送着回京了。
沈毅堂是在第二日一大早回來的,回了便直奔老太爺的書房。
不過片刻功夫,便又匆匆回了鬥春院,只吩咐下人們打點行裝,一看便知是要外出,鬥春院上上下下一時忙個不停。
便是連那蘇媚初亦是帶着人過來打探情況,沈毅堂只道着要外出一趟,至於要做些什麼事兒,去哪兒,去多長時間卻是半點沒有交代。
沈毅堂打發了蘇氏,想了想,後又抽了時間去了一趟書房,恰逢春生不在屋子裡,沈毅堂派人去將她尋來,莞碧在一旁麻利的收拾東西,沈毅堂等了片刻,便等不了呢,只將莞碧喚來,一時吩咐道:“莞碧,你平日裡與那小丫頭走得近些,爺不在的這段時日你替爺看着點她,往後吃穿用的只管緊着好的來,缺了銀子到時候與歸莎打個招呼,單獨從爺的賬面上走便是···”一時,只挑着眉看着她,道:“可知?”
莞碧聽聞有些詫異,腦子裡似乎還在試圖辨別其中的深意。
沈毅堂盯了她一會兒,道着:“不用與她說,你自個知曉便是呢!”
莞碧只得壓下心中的震驚,忙不迭點了點頭,又問道:“爺,您···此番要外出許久麼?”
沈毅堂沉吟片刻,才道:“爺也尚未可知···”
一時,眸間染上了一抹鬱色,眼底一時諱莫如深。
沈毅堂不過粗略交代了幾句,便連日外出了,本想着這邊好不容易纔使得那小丫頭聽話些了,一時離開之前,不知怎地,就想要在瞧上一眼,說兩句話兒,告訴她要乖乖地等着爺回來。
到底沒有等來,一時匆匆地去了。
春生回到書房時,得知那沈毅堂竟外出公幹了,一時只鬆了一口氣。
莞碧見狀,沉吟片刻,只拉着春生的手道着:“爺等了你許久,想來是臨走前想要與你說說話兒的···”
春生聞言一愣。
莞碧想起方纔主子爺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是要擡舉春生的意思了,雖話未曾挑明,可是往深處想來,分明是想要她按着後院半個主子的···位份來伺候着。
想來往後這位,那也是遲早的事兒。
莞碧盯着春生,心中多少有些複雜,一時想起前段時日,有一回爺單獨留下賞了些東西給她,也未曾吩咐些什麼,起先沒怎麼在意,豈料過了幾日又單獨賞了些,沒幾日,又···
莞碧被主子這樣的舉動直驚得不知所措,只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麼犯了爺的忌諱,還是如何,不然,這是要作甚啊,這樣一系列舉動非但不讓人欣喜,只覺得嚇人得緊!
如此過了三四回,這才從楊二嘴裡回味過來,原來爺是在“籠絡”她呢?至於爲何籠絡她,莞碧心中就跟明鏡是的,只一時哭笑不得。
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奴才,而那位爺是卻是掌管她身家性命的主子爺,別說是“籠絡”,便是隻要他一聲令下,這府中上下,何人又敢不從?
可是,爺竟然如此煞費苦心的跑來“籠絡”她一個小小的奴才,不可置信之餘,莞碧多少覺得一陣唏噓,莞碧跟在沈毅堂身邊伺候多年,對他的性子,她還是有幾分瞭解的,平日裡就是個霸道的性子,哪裡又向旁人妥協過。
可是此番,卻沒有想到爺爲了春生,竟然做到了如此。
想到這裡,莞碧不由看着眼前尚且年紀不大春生,生得這樣絕色,當真是讓人不注意都難啊!
且這個女孩兒,從她第一眼見到起便覺得與衆不同,具體哪兒不同卻又一時說不上來,只覺得這小丫頭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從不招惹是非,瞧着對什麼皆是毫不在意似的,性子不驕不躁,身上散發着一種淡淡沉穩冷靜的氣質。
雖看似柔柔弱弱的,卻偏偏又聰慧伶俐,有幾分小聰明,幾分小脾性,以往香桃,蝶依哪個受了欺負,看似毫不在意,可悶不吭聲的就爲着討回了公道,偏偏對方還毫無察覺。乃是個面冷心熱的,也是她們這幾個裡最爲倔強的,相處的時間越長越是招人疼,院子裡的幾位姐妹都喜歡她,只覺得跟這樣的人待在一塊兒只覺得無比的舒心。
難怪爺會瞧上她。
心中多少有些微微酸楚,說毫不羨慕定是假的,不過也僅限於此吧,或許進府之前多少有些紛亂的心思,可自打進了府裡以後,內心深處最隱晦的心思卻是越來越淡了,隨着待在府裡的時日越長,這樣的奢望便越來越淡,漸漸化爲烏有了。
莞碧看着春生微微嘆息,只一時不知究竟是好是壞。
沈毅堂這一走便是大半個月,了無音訊,只不知是去往了何地,因何公幹,以往出門雖時日長,可是隔三差五的便會派人送了音訊過來,可是此番,大半個月過去了,卻是未曾收到半點風聲,又或者有是有,不過後宅內院卻並不清楚罷了。
至於後頭伺候的下人們,更是不甚知情了。
只府裡但凡有什麼大的動向,還是傳得極快的,面上不說,私底下卻探討得厲害,只道着不知道是京城還是哪裡發生什麼大事兒呢,府裡主事的爺一夜之間悉數外出了,肯定是與咱們沈府息息相關的,且瞧着府裡的主子們滿臉地愁容,便一時猜測只怕是啥不好的事情啊!
可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若是不好的事情,便是遠在京城的消息,也該早早的傳來了纔對啊!
可是元陵城中上下卻是一片安寧,府裡上下亦是一派寧靜。
於是,這時日越長,這份安靜到底越發的攪動人心啊!
卻說,整個府裡一派寧靜,起先春生還覺得沒有那沈毅堂在的日子總算是恢復了原先的寧靜,可是隨着時日越來越長,那沈毅堂越走越久,院子裡的人開始也隨着流言漸漸地擔憂了起來。
“只聽說老夫人這幾日又病了,徐大夫上午來了一回,晚上又被請來了一回。”
“太太這幾日寬衣解帶的跟在老夫人榻前伺候,瞧着清瘦了不少!”
“我還聽說啊,便是昨日連攬月築裡的那位都在替爺抄經書祈福了···”
“這可怎麼辦啊,不會真像傳聞中那樣,沈家招了什麼難吧,不然究竟得多大的事兒,才能夠驚動了咱們沈家的三位爺同時爲其奔走啊,要知道,咱們大老爺可是朝廷一品官員啊,便是四老爺亦是邊關將軍,還有咱們爺,究竟什麼事兒得連他都驚動了呀!”
一時整個院子裡紛紛猜疑起來。
春生回書房時,老遠便聽到廊下兩個小丫頭正嘰嘰咕咕的熱烈討論着,一時瞧見了春生,兩個小丫頭猛地止住了話題,只向她恭敬的齊齊招呼着:“春生姑娘···”
一時與她問了好,兩個小丫頭暗自對視了一眼,只埋着頭爭先恐後的跑開了。
春生立在原地,看着兩人跑遠,直至消失在了拐角處,這纔將視線慢慢的收了回來,只不知爲何,有些心神不寧,腦子裡一時愣愣地,有些週轉不開。
莞碧由後頭喊了她兩三遍,這纔回過神來,莞碧只遞了一杯茶給她,問着:“這幾日怎麼了,好似有些心神不寧的?”
春生接了茶,只垂了眼,回着:“沒有啊!”
莞碧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着打趣道:“莫不是在擔憂爺?你就放心吧,院子裡皆是些足不出戶的長舌婦,懂個什麼,爺這才走了幾日就歪歪唧唧的扯出了這麼些,你放心,爺定是在辦大事呢,定無礙的···”
春生只瞪了莞碧一眼,嘴裡重複的道着:“都說了沒有呢!”一時說完,只微微低下了頭去。
莞碧聞言笑了笑,倒是未曾接話。
春生低頭沉默了片刻,只吃了口茶,忽然驚訝道:“咦,莞碧姐姐,這茶···”頓了頓,只又細細品了一口,道着:“這可是主子爺私藏的茶,莊子裡新培育的,爺喜愛得緊,平日裡輕易不拿出來的,據說總共才得了半斤了,咱們如何能···”偷吃兩個字咬在了嘴裡,一時說不出口。
這跟在主子後邊伺候着,尋常定也能夠討得了許多好處的,尋常的點心果子悉數皆落入了她們兩個的肚子裡,偶爾主子不在的時候,捏幾搓茶葉泡泡茶吃,也是時有的事兒,這些小伎倆無論那個院子裡定是少不了的。
只是,春生素來不喜歡這一種“勾當”,是她的,賞給她的,便是她的,不是她的,未曾言明的,她絕不去觸碰,所幸,莞碧也並非那樣肆無忌憚之人。兩人伺候在沈毅堂身側,書房裡自是缺不了金貴的物件吃食,她們兩個一般輕易不敢觸碰的。
只偶爾那沈毅堂開了賞,讓她們也嚐嚐,這纔敢背地裡嚐嚐。
春生還以爲是尋常的茶葉呢,卻不想,竟然是這一道,若是被那沈毅堂發現了,指不定得怎樣懲罰呢。
卻見莞碧笑着道:“你喜歡就放心吃吧,爺定不會怪罪的。”一時,說完,只又替春生將杯子填滿了,自個轉了個身子進了耳房裡。
春生眼裡一片狐疑。
又覺得嘴裡泛着淡淡的苦澀,一時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