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見柳妃

東方的天際剛剛露出魚肚白,上三旗待選的秀女們就在各旗參領的帶領下坐馬車到達了神武門外。料峭輕寒中帶着一絲令人心悸的肅殺,紫禁城紅色的宮牆在晨霧的籠罩下,顯得更加厚重而神秘。

早春的清晨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雄偉而威嚴的城牆讓那些第一次進京的女孩兒忍不住渾身打起顫來。突然,一聲輕響,宮門彷彿一張血盆大口,轟然而開,似乎要將人心中僅剩的最後一點傲氣全部打消不見。

得了指示,還在馬車上的衆女子忙紛紛下得車來。這次新進的秀女少說也有一百多個,包括上次已經留了牌子,如今進京複選的,更顯得人山人海。詩云就站在亦瑤旁邊,好奇的到處亂看。

一片肅靜。整個廣場上雖然站滿了人,卻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空氣中散發着的壓抑氣氛,甚至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原來皇宮,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偷偷擡起眼,幾個太監面無表情的從宮門內走了出來,穩穩地將在場的人都掃看了一遍,一個手拿拂塵的老太監才站出來大聲說道:“現在都按規矩站好,此次進京來參加複選的小主,都站到左邊,排好隊跟老奴走。”

詩云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卻見以千兒爲首的二十幾個女孩兒已經儀態萬方的跟着那老太監離開了。心中疑惑,不知道怎麼沒人來管她們的去向,她不由輕聲抱怨了起來:“究竟在搞什麼鬼,把咱們晾在這兒好玩不成?”

亦瑤嚇了一跳,想轉身提醒她。詩云餘光瞥見,似乎這才突然發現如今廣場上萬籟俱寂。自己這麼一說話,雖本身聲音不大,但卻顯得無比突兀。不遠處站着老太監們斜着眼睛朝這邊瞟來,其中一個身材微胖的緩緩走出,有些陰柔的,微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雖沒說什麼,卻讓她不得不瞬間閉了嘴。詩云只覺得滿肚子的怒火,卻不知道爲什麼,竟連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了。

笑着點點頭,那老太監直接越過了詩云,又走回了前頭,朗聲道:“這次新進的秀女,鑲黃旗的跟着那位孫公公走,正黃旗的跟着這位李公公走,剩下的正白旗秀女,都跟着我進來吧。”說罷,便轉了臉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詩云也不懂具體的規矩,只得跟着前面的人。一直過了順貞門,又繞過了一旁的偏殿,進入了御花園。

她這還是頭一次看到皇家花園,雖然看上去也不大,但是精緻利落,倚北宮牆是用太湖石堆起的假山,地上彩石鋪路,東南西北四座亭子,那斜飛向上的亭角似乎就要伸到天上。詩云看到一旁擺着的盆景,那木頭的顏色都已經發灰,就好像枯死了好久的破爛樹根,實在不懂皇家怎麼會將這東西擺在御花園,她忍不住的伸手去敲,這才嚇了一跳。

就剛剛那不起眼的木盆景,竟發出了罕見的金石之聲。詩云頓感好奇,更是晃着腦袋到處亂看,卻把一旁的亦瑤急了個半死。

前頭帶路的老太監轉頭看到,心中冷笑,卻只是當做沒看到,又朝前頭走去。

將正白旗的新進秀女都帶到了御花園正中的空地上站好,那老太監臉上掛着微笑,轉頭說了一句:“好了,請各位先在這裡等着吧,一會兒柳妃娘娘會親自過來,大家務必記住,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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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瞟了詩云一下,才又繼續笑着吩咐道:“具體的規矩,自有你們的教養嬤嬤教過,就不用老奴我多說什麼了。記住,不管你們本身是什麼身份,如今這是皇宮,人人都是主子,只有你們是奴才,知道沒有?”

秀女們紛紛躬身回道:“是,公公。”那聲音委婉動聽,真正鶯鶯細語,似乎將整個御花園都平添了幾分旖ni之意。看着滿園的花開,以及那些花枝招展,甚至比花還嬌的女孩兒,詩云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她們還不知道等待她們的那個男人,究竟是何種樣人,卻已經開始費盡心思想要爭取能博得他的歡心。明亮的眸子裡突然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哀傷,這裡的每個人,也許都抱着一種幻想,希望自己終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一天,而自己呢。。。

如果不是因爲額娘,她會有希望進宮的一天嗎?也許,根本不會吧。其實進宮又有什麼好?與一大幫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又怎麼可能會有真正的快樂呢?可爲了額娘,她願意使些手段試試看。如果真不能入宮,她寧可一輩子不嫁,也好過將來要過像額娘這樣的生活。

正胡思亂想間,一個穿着正統大紅色宮裝的麗人兒,帶着一羣宮女和太監,施施然走了過來。只見她略施粉黛的精緻小臉上滿是笑容,一點紅脣剛好彎到一個完美的弧度,三千青絲綰成一個簡單的髮髻,一隻金黃色的髮簪插於髮際,與她大紅色的宮裝交相輝映,顯得愈加雍容柔美起來。

詩云呆呆的盯着她看了一眼,忙又低下頭去,心中猜到此人應該就是柳妃無疑了。她偷偷用眼角的餘光注視着緩緩逼近的柳妃,察覺到她的眼神竟然直直的往身邊的亦瑤射去。被貴妃看到亦瑤的美貌,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詩云的腦袋裡一瞬間千百個念頭過去了,如果現在幫了她,自己就難免不出風頭。雖然也許會得到柳妃的好感,可別人會怎麼想,亦瑤姐姐又會怎麼想呢。。。她低着頭,眼見得柳妃已經過來了。不由一咬牙,直直朝柳妃看去。

心情還算不過的柳妃剛一進園子,就看到了彷彿鶴立雞羣一般的亦瑤,她不由一愣。雖然宮中選秀從來不以美貌爲標準,可這麼些年下來,八旗子弟中容貌姣好者也不在少數,但竟沒有任何一人,能跟眼前這女孩兒相比。更何況如此美人,渾身還散發着一種寧靜致遠的淡泊之感。

只見她一襲淡藍色的宮裝上繡着秀雅的蘭花,逶迤拖地,顯得清新而高雅。雲髻峨峨,戴着一支鏤空蘭花珠釵,臉上未施粉黛卻依舊柔美豔麗,更襯托出遺世而獨立的氣質。

柳妃下意識的討厭起她來,裝清高?她冷笑了一聲,緩步走到了亦瑤跟前,皺着眉頭剛想開口問話,卻突然感覺到身邊一束目光,直直射向了自己。她不由冷着臉朝那邊看去,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盯着她看了,她到要瞧瞧,究竟是什麼人。

剛一轉頭,柳妃就愣住了,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個穿着紫色宮裝,模樣可愛的女孩兒。此刻,正帶着甜美的笑容,傻傻的盯着自己。她不由來了興趣,立刻越過了亦瑤,笑問道:“你是誰?膽子倒不小,怎麼,本宮的長相,可還能令你滿意嗎?”

詩云聽到柳妃的問話,才似乎突然清醒過來,她嚇得渾身一哆嗦,早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嘴裡卻忙不迭喃喃回道:“回娘娘話,奴婢。。。奴婢實在不是故意要看的,娘娘國色天香,母儀天下,詩云一時間被娘娘氣度折服,因此冒犯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母儀天下?柳妃的脣邊緩緩掛起了滿意的笑容:“哦?詩云?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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