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一肚子的火氣是壓也壓不住了,她是恨不得把紅錦剝皮拆骨,但是她同時也很清楚的知道,不能這樣做:她在鳳家根本就沒有做到隻手遮天,雖然她的父親是知府,但在當地一樣不能隻手遮天。
那些當地的世家們,不到萬不得已她父親並不想和他們撕破了臉;所以,有些事情她只能忍下。
而且紅錦她不能除去,因爲她一心想要除去的人是另外一個:紅錦的弟弟;她沒有那麼傻,想要他們姐弟二人都命喪黃泉。
紅錦只是女兒,活着不過是一份嫁妝罷了,說不定一份嫁妝能給鳳家換來極大的好處呢;最重要的是有紅錦活着,並且世人的眼中還在鳳家活得“很好”,是鳳家嬌養的嫡長女,那麼就算日後她除去了紅錦的弟弟,引來唐家的懷疑,可是世人有幾人會相信是她寧氏所爲呢?
紅錦,當然要教訓,但是不能落人話柄兒;寧氏不能爲了一口氣,便壞了自己一心在謀算的好事兒。
但是讓她嚥下這口氣,她卻還真是咽不下去,所以她才起身揚起手來狠狠的扇了馬氏兩個耳光;把馬氏打得倒在地上,滿嘴裡都是腥味兒。
寧氏把胸口的惡氣都發作到馬氏的身上,感覺舒坦了不少,輕輕回過身來坐下,還是鳳家雍容華貴的大夫人。
她坐下時神色已經十二分的平靜:“你是怎麼當差的?”她的聲音裡透着幾分清冷,卻並沒有暴怒的樣子,但是跟她久的人都知道她向來極少發怒的,並不是因爲馬氏是她的親信才如此。
寧氏責問的當然是馬氏。
她明白,眼下不能發作紅錦:衣裳是自己讓人做的,也讓人過來給紅錦量了衣裳——但事實上每一次的衣服都沒有給紅錦做過,紅錦名下的幾套衣裳都分給了其它幾個姑娘;幾個姑娘挑揀剩下的,便會送來給紅錦。
衣服的的多寡也就不一定了,甚至有過沒有一件衣服的時候;不過好在鳳家的姑娘們總是想嘗試不同的花色與樣式,所以大多時候紅錦都還能收到新衣。
今天的事情,寧氏明白只能責問追究馬氏,不然日後紅錦這死丫頭當真穿了那些不能穿用的衣服去見外客,她還真就沒有臉再見人了。
一切的事情都推到了馬氏身上,她依然還是鳳家公正嚴明的大夫人,依然還是鳳家所有子女的嫡母;想要收拾紅錦、教訓她知道、記住自己的身份,並不急於眼下。
在寧氏轉身坐回時,紅錦的笑意都收了回來,臉上沒有了半分笑意,就好像她從來沒有笑過;眼下她的臉上只有少許的驚意:好像是被寧氏打馬氏嚇到了。
馬氏沒有想到事情急轉直下,會變成她被夫人掌摑責罵,一時間愣在那裡不知道回話;因爲太過震驚,連疼痛都忘了;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紅錦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寧氏從來都不曾爲了紅錦真正的責罰過誰,就算是責罰也不過是表面上的事情;但是今天,她卻硬生生的捱了寧氏兩個耳光:因爲大姑娘,夫人打了她,這怎麼也不能讓馬氏相信。
這簡直就不可能,但今天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不只一件;只是一件比一件更讓她震驚而已,馬氏不明白,她認爲今天真是邪了。
寧氏看到馬氏不答話,心下更是惱她不會做事,看了一眼紅錦便讓婆子過去又掌了她兩個耳光:“我一向以爲你當差很小心,不想你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你如何對得起老爺、對得起我?錦兒是我們鳳家捧在掌心裡的大姑娘,你居然敢把我們鳳家大姑娘的衣服做成這個樣子,你安得是什麼心?”
“是想挑撥我們母女不和,還是想讓世人都唾罵於我?!”寧氏的聲音並不高,但是句句誅心。
紅錦聽得心中卻是冰涼一片:這個寧氏,好厲害!寧氏把所有紅錦有可能會說的話都責罵了出來,這一來也就堵住了紅錦的嘴,從而也保全了馬氏。
一樣的話,出自於紅錦之嘴和出自於寧氏之口,當然是不同的效果;紅錦說了出來,寧氏便要爲她做主伸冤責罰馬氏,但是寧氏說了出來,自然就是等馬氏分辯她以便“相信”了。
馬氏此時反應過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認錯,說是自己一時大意並沒有仔細看過衣服,被人矇騙了等等,是她的當差不力云云。
她知道今天自己是倒黴定了,只不過她現在還沒有認識到紅錦的厲害,還以爲是今天的運氣不佳所致:對於看着她臉色長大的鳳家大姑娘,一點半點虧並不能讓她真正的清醒認識到紅錦的主子身份。
寧氏又喝罵她太過輕慢了紅錦,不然怎麼不仔細檢看衣服等等;她和馬氏繼續如此這般的做戲一番之後,馬氏上前給紅錦跪下認錯賠罪:“大姑娘,都是奴婢一時發懶並沒有認真檢看,讓大姑娘受了委屈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立時就讓人再給大姑娘裁衣另做,絕對保證合大姑娘的意。”
紅錦愣愣的立在那裡,好像是被嚇到了,並沒有開口應馬氏的話;其實是紅錦並不想就如此放過馬氏。
寧氏看到紅錦的樣子,冷哼了一聲兒:“重新做?做幾件?公中出銀錢嗎?”今天的事情,她只能如了紅錦的意;來日方長嘛,她並不急於眼下這一時。
馬氏立時彎腰對着紅錦再拜:“奴婢出銀子,是奴婢做錯了事情,奴婢給大姑娘做雙份的新衣。”她是咬着牙說出這番話的,破財免災吧。
紅錦還是沒有說話,她後退了一步,看向寧氏:“母親,這個,其實……”她說得話極慢,好像是要代馬氏求情,但是話卻遲遲沒有出口。
寧氏很溫和的應道:“錦兒,這樣的惡奴就要好好的教訓方成,一切自有母親爲你做主,你想怎麼責罰這奴才都成;日後府中再有哪個奴才敢欺主,你自管給母親好好的教訓!還真是反了她們。”
說到這裡,寧氏話鋒一轉卻是向馬氏說話:“你身爲內院僕婦之首,就這樣自責是不是輕了些?”這話明着是說給馬氏的,其實是說給紅錦的聽的。
寧氏既然已經打了馬氏的臉,如此說話一來是爲了給紅錦一個滿意,正好也堵一堵府中那些嚼舌頭的嘴:也免得紅錦再出其它的妖蛾子;二來呢也是暗示紅錦,不要太過了。
不可能爲了這麼點子小事兒,當真拿馬氏怎麼樣的;寧氏的這個意思,很明白的暗示給了紅錦。
馬氏聞言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像原來一樣輕輕便揭過,想了想一咬牙:“奴婢親自端茶給大姑娘賠罪,嗯,想必原來也有什麼衣服是那些小人做差了的,奴婢這一次給大姑娘盡十足的孝心,今年四季的衣服都給大姑娘重新做過——就算是秋冬兩季的衣服,奴婢也出銀子給大姑娘做;只求大姑娘息怒,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紅錦滿臉的不好意思:“這怎麼當得,算一算,四季的衣服都做雙份的,再加上剛剛那些雙份的新衣,嗯,怕是要不少銀子吧;尤其是冬季的大毛衣服,去年冬天可是一人做了兩件的,就不要說其它的帶毛衣裳了;母親,我看不如就……”
紅錦打定主意要狠狠的教訓馬氏,殺雞給猴看的,當然不能輕輕放過她;像現在即能教訓馬氏,自己還能有好處的事情,她當然要好好的計算一番。
雙份的四季衣服,紅錦想到自己櫃裡唯一的那件半舊的大毛衣服,心裡便樂開了花:嗯,到時一定要好好的和馬大娘商量一下,四季衣服可是要做到自己滿意的。
“錦兒,馬氏這奴才就要好好的治一治,就這樣了;”寧氏攔下紅錦的話,一口咬定了四季的衣服要備雙份兒:“馬氏,你給我聽好了,所有的衣服都要讓大姑娘滿意;如果大姑娘有半點兒不滿意,我就打折你的腿趕回家去,免得再給我丟人現眼。”
聽到紅錦說出雙份的四季衣服來,不要說馬氏要哭了,就是寧氏心裡也恨得不行:好一個鳳紅錦,你狠。
只一份的冬季的衣服,所費已經不少,何況還是雙份?可是寧氏卻只得答應下來,因爲她知道紅錦今天既然鬧將開來,如果不讓她滿意,不知道她還會翻出什麼樣的陳年往事來。
翻出來的事情越多,她寧氏的臉面上越是難看:因爲她自己心知肚明這些年來,鳳紅錦在鳳家是被如何對待的。
紅錦很是感激的福了下去:“多謝母親,一切全憑母親做主。”這可不是她要求的,這可是寧氏非要她接受的。
有了寧氏的這番話,紅錦要好好的打聽一下馬氏的身家:不好好的刮一刮,怎麼對得起這些年來馬氏對自己的“照顧”。
馬氏雖然被紅錦狠狠的敲了一筆竹槓,但還要跪下對紅錦千恩萬謝,這纔是讓她最難受的。
就在寧氏吐了一口氣,馬氏鬆了氣的時候,紅錦委委屈屈的跪了下來:“母親,馬大娘雖然當衆打了女兒,不過……”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爲她一直在等着人打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