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闊海張長老……”
“有人傳言張長老與蛇族族長有舊情,故而裡通外敵,此事我已然盡知詳情。舊情是真,而通敵是假。張長老當年爲了龍城之故,甚至不惜與蛇族族長決裂,更造成了後來家破人亡的慘劇。雖然這是他個人的抉擇,我也並非完全認同,然而他對於龍城的忠心,卻是天日可鑑!日後有人再非議此事的,以惑亂人心,誹謗天龍之罪過論處!”
張闊海感激地低下頭去,顫聲道:“感謝龍頭爲老夫洗脫冤屈,還我清白……只不過,龍頭縱然挽留,可是畢竟心中不安,而且年事已高,實在已無力再繼續擔任大長老之位。請龍頭准許我……辭去這一職位。”
“張長老……”
“龍頭不用繼續挽留,老夫感念您的恩德與寬容,然而去念已決,不會再動搖了。就原諒老夫,最後再執拗一次吧!”
王龍長嘆道:“可是……龍隱該由何人主持?”
張闊海一笑:“老夫推薦張明夷長老,升任龍隱大長老。”
張明夷忽的露出頭來,愕然道:“我?!不成不成,我可不是做大長老的材料!”
王龍也笑道:“明夷長老,最近聽聞你突破了八道龍脈,修爲暴漲啊?不過,張長老,明夷長老此人性情……”
張闊海笑道:“龍隱做事雖然隱秘,但內部卻也應該有些明快之氣,否則一直如我那時候死氣沉沉,倒讓人以爲龍隱是什麼陰暗之地了。”
王龍笑道:“既然大長老推薦,明夷長老你就接受吧!”
張明夷雖然有些驚訝,不過此刻的王龍可不是當年隨他執行任務的新入門的子弟,而是當代的龍頭大人,他也不敢違逆,只得應聲道:“是!”
“好!各家家主,整頓家務!四大部長老,整治各大部門!龍牙守衛,派遣守衛堅守四大門戶,龍冢入口也要加緊人手看管!逝去的長老們,由劉長老負責安置,安撫家人。其餘散亂事務,龍武大長老負責安置!”
瞬間,整個龍城的機構重新活動起來,長年累月積累的威嚴與嚴明的紀律,很快讓整個龍城再度處於安寧有序之下。
“三日之後,召開龍頭接任大典,普天同慶!”
王元限也大喊一聲,並且對着王龍眨了眨眼睛。
王龍也笑了笑,吩咐衆人都離去了,自己一個人坐上了萬龍堂正中的位置,忽然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充實,與空虛。
這種很奇怪的矛盾感瞬間浮現在他心頭,一方面,自己可以說是實現了父親的期望,成功的化解了龍城大劫,並且繼任了龍頭之位;另一方面,看着衆人漸漸離去,一切事務又都井井有條的在安頓,在整理,卻又感到幾分落寞。
他的眼前立刻浮現出了一個身影,白衣若雪。
於是他立刻起身,輕輕撫摸了一下手中的黑鐵指環,向着絳雪的住處走去。
輕輕地叩門,一個熟悉而又彷彿好久不見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進來吧……”絳雪露出一絲笑意,對王龍說道。
二人隔桌對坐,一時之間卻是默然無語。
“恭喜你,成爲了龍城的新任龍頭,我相信你會做的很好的,便如同你的父親,老龍頭一般……”
王龍一笑:“你這麼說,我忽然感覺咱倆又疏遠了幾分似的。”
絳雪忙道:“不,我是真心的……”
王龍見她一急臉上都浮現幾分粉紅色,不由得笑道:“我知道的……”他頓了頓,又問道:“張闊海長老的事情……”
絳雪神色一黯,低聲道:“我聽說了……他要辭去自己的職位,明夷長老成爲了新任的大長老。”
“那麼你……”
“我?我有沒有繼續恨他,恨我娘嗎?我不知道……不管怎麼說,親人就是親人,不是嗎?”絳雪神情複雜,望着王龍,似乎在尋求着解答。
“不錯,親人就是親人……”王龍眼前浮現出龍頭離去的笑意,堅定的回答道。
絳雪沉默片刻,低聲道:“謝謝你,你說得對……也許,我是該跟他們道個別。”
“他們?你是說……”王龍吃了一驚。
絳雪輕笑道:“你不知道嗎?他們兩個,都辭去了自己的職務,要不知道去往何處了……”
“蛇族族長她也……”
“是啊!我娘說,她這一生爲情所困,卻多半爲了自己的私心雜念,害了整個蛇族,更爲奸人所利用,已經是蛇族的大罪人。她最後能爲蛇族做的一件事,便是辭去族長之位。而張闊海長老,卻是相反,他說自己一輩子都是在爲龍城而活,甚至拋棄了我娘,這個他最愛的女子;更爲了龍城,娶了自己不愛的女子;雖然他絲毫也不後悔,但這一次,他要爲自己活一次。”
王龍默然良久,忽的嘆道:“可是你娘她……畢竟殺了張長老的全家,這樣的仇恨,難道他也放得下?”
“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些事情,可能就是這樣,經過一輩子的時光,才能夠領悟吧。”絳雪忽的站了起來,主動拉起王龍的手,輕笑道:“龍頭大人,介不介意耽誤你一點寶貴時間,同我一起去與他二人告個別呢?”
王龍笑了起來,攬住了絳雪的肩頭,大聲道:“不敢違抗絳雪大人的命令!”
二人一路行來,路過的無論行人百姓,還是龍牙抑或龍武四處巡視的軍士,都無不尊敬的對王龍躬身行禮,面露崇敬之色。
王龍也不由得感嘆,一年之前,衆人對待自己,便是如同一邊畏懼一邊驚疑,只會在自己身後指指點點,指手畫腳。可如今,自己竟然已經是數十萬龍城百姓之主,八部天龍之首龍頭大人。
待走到城門之外,一處荒郊野地,通往山外的小徑之中,王龍遙遙地便看到了兩個身影,正是蛇族族長與張闊海二人。
“龍頭,絳雪……姑娘……”張闊海恭敬地行了一禮,又對絳雪躊躇地喊了一聲。
蛇族族長卻很是欣慰的一笑,柔聲道:“絳雪,你還是來送我了……謝謝,謝謝你能夠原諒我。”
絳雪卻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王龍輕笑一聲道:“張長老此刻無事一身輕,又有族長大人爲伴,倒真是人生幸事啊。”
張闊海老臉一紅,擺手道:“龍頭取笑了。”
蛇族族長卻是自然而然,絲毫沒有扭捏作態,輕笑道:“的確如此,有些東西放下了才知道,原來是那麼的輕鬆,只希望,你二人有朝一日也能如此吧!”
張闊海一笑:“人家剛剛當上龍頭,你便盼着卸任了?”
蛇族族長一笑,瞪了張闊海一眼,卻忽的轉過身來面對絳雪,長嘆一聲道:“有件事情,我想拜託你,可是……又有些說不出口……”
絳雪沉默片刻,低聲道:“對自己的女兒也需要如此麼?”
蛇族族長欣喜不已,臉上露出一片歡悅的光芒,眼睛之中便似有淚水涌出。她虛空一握,將那一支天蛇杖握在手中,輕輕地遞了出來。
“這是……”王龍吃了一驚,這天蛇杖可是蛇族族長的象徵,便相當於龍城的黑鐵指環,接了這天蛇杖,便是蛇族族長的繼承人。
“你,你要我……”絳雪也是驚訝不已,有些顫抖地說道。
“我知道,是很爲難你……可是,我突然離去,蛇族之中羣龍無首,左使曲池又已然逝去,右使卻平庸無能。我只能將振興蛇族的希望寄託在你的身上了,這也算是……我爲蛇族贖清自己罪孽的最後一件事吧!”
“可是我……”絳雪猶自遲疑,不敢接過。
“你與龍頭關係……關係很是親密,想來他也不會袖手旁觀吧?原諒我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不過龍城與蛇族之間的爭鬥已然持續綿延千年,總該有人出面阻止化解。這次爭鬥,實在是一次最爲愚蠢的決定。我相信,只要你二人聯手,合力處理,龍蛇演義,合二爲一,終究有太平的那天。”
“還有許多其他東西,我都藏在了天蛇杖之中,只要你滴入自己的鮮血便能夠掌控。祝你們兩個好運,絳雪,我相信你會是個好族長的……”
絳雪不得已,遲疑地接了過來,輕輕地握住了天蛇杖。
蛇族族長,此刻的青靈緩緩地拉住張闊海的手,慢慢地轉身走了開去,邊向着王龍與絳雪二人不住地搖着手。
王龍也拉住絳雪的手,將她攬進懷中。
二人看着那兩個身影漸漸地模糊,同時輕輕撫了撫先人傳承之物,黑鐵指環與天蛇杖似有所感,發出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