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課的時間到了,我看到商貿院的學生都被公交車拉走了,於是奔着商貿院大樓走了過去。我心裡有些緊張,對於之前的巨響還是心有餘悸,但是事已至此,不能退縮。

很快,來到了校園的這個角落,轉過一小片樹林,看到了有些斑駁的教學樓。我知道此時樓裡應該空無一人,但是越安靜,卻越讓我不舒服。不知什麼時候,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進口袋裡,緊緊握着彈簧刀,手心裡的汗讓那刀柄溼漉漉的。

或許是心理作用,連走這短短的一小段路我都覺得很慢,終於,前面五米的地方就是樓門了。值班室似乎是永遠沒人的,整棟大樓安靜地等待吞噬我。我抿了抿嘴脣,心一橫就往裡走。

“站住。”就在我跨出第一步的時候,我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怒喝住了我。

“誰?”我猛的站住,四周看着。此刻我的狀態很不好,幾乎成了驚弓之鳥,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讓我極度緊張。

“小兔崽子,你趕緊給我滾回去,在姓王的老東西那呆着。”看不見的老人繼續對我說。

“你在哪呢?出來說話。”雖然心虛,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反駁。

“你再敢跟我滾刀信不信我把你耳朵震聾了,這裡很危險,趕緊走。”那蒼老的聲音似乎勃然大怒,但是音量卻降低了。

“我得要個解釋。”我也抻着脖子喊了起來。

“倔驢東西,晚上我去找你,現在趕緊滾。”聲音越來越小。

我還想反駁什麼,但是耳邊忽然響起了之前那種尖銳的聲音,只是這次聲音很小,似乎是在給我警告。我心裡一驚,急忙後退了好幾步,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還是轉身往回走了。腳步一邁,頓時覺得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解開了,看來以我剛纔的狀態確實不適合進去。我似乎聽到了陣陣嘆息,十分微弱幾不可聞,但是我覺得自己確實聽到了!我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我看到了張眷口中那讓人魂飛魄散的恐怖場景,大樓窗戶的玻璃後,密密麻麻的貼着很多慘白色的人臉,直勾勾的、安靜地看着我。

我出奇的沒有慌張,而是很自然的回過頭,飛快地往前走。走了好遠,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忽然復甦一般劇烈的跳動着,雙腿也軟的不行。自己見識到的東西也不少了,但是剛纔的一幕還是承受不了。

我不敢多停留,奔着老王頭家就去了,那個不見其形只聞其聲的人剛纔阻止我進大樓是在救我,所讓我去老王頭那肯定有他的道理。這時候我也醒悟過來,自己實在太狂妄了,憑着身上一條殘龍紋就敢四處亂闖,剛纔樓裡那些肯定不是人,但是身上的殘龍紋卻一點也沒反應,這說明我的能力極爲有限!以前遇到些小鬼能全身而退那是運氣,我還真把自己當天師了!

想到這,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腳下也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但是卻莫名其妙有了一種被窺視感,好像四面八方有很多目光在黏在我的身上。直到跨進老王頭家門的剎那,那種陰冷的感覺才忽然消失,看着身後的門,我忽然有一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我就知道你得來。”老王頭不知從哪弄來一隻狗崽子,抱在懷裡。

“對我說話的人通知你了?”我問。

“沒人通知我,但是我就是知道你會來。”老王頭一臉臭屁的表情。

“有一個聲音對我說的,但是我不知道說話人是誰!”我想從老王頭嘴裡探出點消息。

“這是很高深的法子,看來你命裡的高人要出現了。”老王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懷裡還抱着那狗崽子,似乎在它毛裡找什麼。

“哦,高人說讓我在你家等着,他晚上來找我。”我也摸了一把狗崽子,沒什麼不一樣。

“那你就等着吧,高人沒來之前千萬別出門!”老王頭側了側身子,不讓我莫那狗崽子。

“我摸一下能怎麼的。”我怒道,尋思這老頭也太摳門了。

“這是藥犬,外行人摸了要散靈氣的,你去,把電視櫃下邊的紅色木盒拿出來。”老王頭說。我一邊琢磨着什麼是藥犬一邊去找盒子,打開電視櫃,果然看到一隻木盒。

“別打開,把那盒子放茶几上。”老王頭還是一副故作高深的樣子。

“不打開,放那看着玩啊。”我好奇地問。

“對,就看着,發現盒子什麼時候變黑了,你就要小心了。”老王頭低頭扒着狗毛對我說。

“哦。”我似懂非懂的回答,覺得這可能是某種警示措施。

一直到下午四點也沒發生什麼,我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着電視,老王頭竟然還是抱着那條狗!那狗甚至已經在他的懷裡睡着了。

正當我百般無聊之際,忽然口袋裡手機響了,是短信。

“小遄,出來喝點啊,我在XX路燈你。”是小九的號碼。

“記住,別接打電話,更不能出屋。”一邊的老王頭頭也不擡地說一下。

我想沒這麼邪乎吧!要是真有人找我怎麼辦,但是我還是沒回信息,並且關掉了手機,繼續看着廣告裡插播的無聊電視劇。可是節目實在無聊,都是愛的死去活來再死再活的愛情片,真正的愛情哪他媽有那麼多囉嗦,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乏味之極的電視節目成了催眠曲,看得我模模糊糊的,靠在沙發上想打個瞌睡。

我是個睡性挺大的人,靠着沙發沒一會就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對外界還有着一定的感應。迷糊中感覺旁邊一空,似乎老王頭從沙發上起身走開了。我的五感在慢慢被抽離,終於失去了意識。

是夢麼?我看見自己正置身於一片柔軟的泥沼,周圍遍佈着墨綠色的小水坑,和一縷縷升騰不散的白色煙霧。踩着柔軟的地面往前走,腳下的泥巴發出咕嘰咕嘰的響聲,走了好一會,通過身邊的景象感覺自己在原地踏步,一回頭,腳印正慢慢被泥巴填滿。

這種巨大的、無邊無際的世界讓我有一種恐慌感,而當整個世界的恐慌感凝縮到一點點時候,我看到了前邊不遠處站着的一個背影。是個高挑的女孩,身邊放着一隻巨大的提箱。我想轉身走開,但是鞋底的泥巴似乎粘住了我。

在一片冰冷和窒息之中,周身的殘龍紋開始刺痛。我絕望地看着那個女孩轉過身來,那女孩,不!是蕎焉!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伸出雙臂,好像等待擁抱的樣子。但是蕎焉的身體開始慢慢變淡,最後消失不見了,而地上的大提箱,開始劇烈的晃動……

一隻慘白的手臂從劃開的拉鎖縫隙伸了出來,全身都被凝固着的我瞪着眼睛看着這一切。整條手臂、消瘦的肩膀、傾瀉而出的長髮、蕎焉沒有雙眼的臉……皮膚開始脫落,露出血紅色的肌肉,和猙獰的血管。幾不可聞的尖叫,擴大!擴大!擴大!開始撕心裂肺,喉嚨劇痛,似乎那聲音是從我的胸腔內迸發開來的。

忽然,我感覺自己凝固住的嘴巴鬆動了,我張開口,吐出兩個字。

“思佳。”

我猛然睜開雙眼,冷汗和淚水流了滿臉,感覺自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吐出幾口濁氣,感覺舒服多了。老王頭不在身邊,聽廚房裡傳來的響動似乎老頭在做飯。我擦着臉上的汗水,擦到嘴角的時候發現竟然還流了不少口水,真是太沒形象了。

正當我找回自己形象的時候,忽然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童遄在家呢吧,快出來,出事了!”外面的人着急的喊着,聽聲音似乎是熟人,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是誰了。

“誰啊,作死啊,門敲壞了老王頭不得算我頭上。”我一邊罵罵咧咧地說着一邊起身去開門。可是,很快我自己都覺得剛纔的話不對勁了!我這是在老王頭家,誰找我能找到這來?一瞬間,剛纔擦掉的所有汗水似乎都變成了冷汗爬滿了我的後背。

“別開門,也別看貓眼。”這時候老王頭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我本能的後退了幾步,撞到了茶几上,我回頭一看,看見茶几上的紅木盒子開始變黑了!一些黑色的絲線狀紋理在盒子表面緩緩生長。

敲門的聲音更急促了,幾乎是在砸門!門外叫我的那個聲音也越發淒厲、滲人,到最後就是一種尖叫了。我捂着耳朵縮在沙發裡,心裡罵着廚房裡的老死頭子也不出來管管,門碎了怎麼辦?又過了好一會,敲門聲和召喚聲漸漸變小了,直至消失。

我鬆了一口氣,這時候老王頭子也出來了,端着一個托盤,上邊放着兩碗麪條,最搞笑的是老王頭還沒放在那狗,狗崽子正趴在他的肩膀上,興致勃勃地咬着他的耳朵。不過此刻我實在沒什麼心情拿這狗子說事,還在爲剛纔的一幕心驚。

“不用怕,我估計啊,這纔剛開始。”老王頭一手抱着狗崽子,一手端了碗麪條放在我面前。

“怎麼的?這纔剛開始鬧?”我不敢置信地喊着。

“天才剛剛黑啊。”老王頭對着窗戶揚着下巴說。

我一看,外邊果然天黑了……夕陽開始在看不見的角落化成泡影,黑暗在樓羣裡塗抹下了黑暗的線條。看來,真是纔剛開始鬧啊,我期盼着高人快來吧。

我實在沒胃口吃着本來就不怎麼好吃的麪條,一邊的老王頭則更讓我吃不下去!他自己吃了半碗,剩下的半碗麪條全喂狗了,喂狗就好好喂吧,非得還是把狗抱在懷裡,自己用手抻出一根麪條一點點喂那狗吃。

“這狗崽子是你媳婦啊?”我實在受不了,忍不住問老王頭。

“你懂個屁,別管我,管好你自己吧。”老王頭很淡定地說。

他話音未落,刺耳的“德瑪西亞萬歲”響了起來起來,嚇了我一跳,筷子差點扔出去!拿起茶几上的電話,啪的一聲,一根麪條抽在了我的手上,是老王頭仍的。

“別接。”老王頭從我手上拿回麪條繼續喂狗。

我也瞬間想到,我關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