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從角落中緩緩走出的年輕煉『藥』師,大廳內的衆人皆是愣了愣,先前幾位有些束手無策的三品煉『藥』師,面龐上頓時浮現許些譏諷,連三品煉『藥』師都沒有辦法,你一個二品煉『藥』師,有何本事?
納蘭肅盯着那走出的年輕人,轉頭與納蘭嫣然對視了一眼,都是從對方眼中瞧出了一抹錯愕,顯然,這位年輕二品煉『藥』師的舉止,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先前並未將之請出去,那是看在雅妃的面子上,說實在的,他們並未對這位年輕的煉『藥』師有着什麼期盼。
雖說人不可貌相,可對方畢竟還只是一名二品煉『藥』師,這種等級,尚還僅僅是煉『藥』術的初步階段,難道還能夠指望一個初學者,便能夠將連丹王古河都無可奈何的烙毒驅逐麼?
“這位小兄弟,你…”站起身來,納蘭肅雖然心中並不怎麼認爲面前的年輕人有着隱藏的本事,不過習慣使然,他還是略微有些小心謹慎的道:“你有把握治療老爺子?”
緩緩的停在大廳中央,蕭炎瞥了一眼納蘭肅,淡漠的道:“那請問,丹王古河可有把握治療?”
“呃…”聞言,納蘭肅一滯,旋即尷尬的搖了搖頭:“若是古河大師能夠治療的話,那我們又何必再費這般大的精力來四處求醫。”
“既然連丹王都沒有絕對的把握,那納蘭族長這話對我說,是不是有些……”蕭炎嘶啞的聲音中略微噙着許些嘲諷,冷聲道。
微微張着嘴,納蘭肅的本意只是想探知一下面前年輕人的底,可卻沒想到他竟然這般犀利,當下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話纔好。
“閣下誤會家父了,他並非是針對你,只是老爺子如今情況越來越不妙,我們已經再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消耗,所以自然是需要小心一點,還請不要介意。”在納蘭肅錯愕的時候,一旁靜坐的納蘭嫣然,玉手輕輕拉了下納蘭肅的衣袍,旋即對着蕭炎從容的微笑道。
“剛纔你們浪費的時間,還少了麼?”目光停在那讓得蕭炎袖袍中的拳頭不可自覺緊握了起來的美麗女人身上,他的聲音,依然古井無波,不僅未因爲對方的美貌而有所鬆動,反而是多出了一分不難察覺的冰冷。
聽得蕭炎這話,大廳內的那十來位煉『藥』師,臉『色』不由得難看了起來,蕭炎這話,無疑是說先前的他們,是在浪費着納蘭老爺子僅剩不多的存活時間,當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臉龐漲紅的忍不住出口訓斥道:“哪裡來的『毛』頭小子?竟然如此狂妄,你一名區區二品煉『藥』師,有何資格與我們說這種話?”
老人的呵斥一出口,周圍的幾名煉『藥』師,皆是義憤填膺的點了點頭,旋即目光不善的盯着那背對着他們的年輕人。
看着面前那臉龐淡漠得猶如一團冰塊一般的年輕人,納蘭嫣然柳眉也是不可察覺的微微皺了皺,若是真的有本事,她並不介意他狂妄一些,可若是並沒什麼真正的能力,卻偏偏喜歡大話連天,那麼這種人,她是打心底的厭惡。
“聽閣下的語氣,似乎是對自己的本事有着一些信心啊…”納蘭肅回過神來,盯着蕭炎,沉聲道:“不過你應該知道,不管你天賦如何傑出,可現在的你,卻僅僅只是二品煉……”
納蘭肅的話,並未完全說出,便是忽然噶然而止了起來,同時,大廳內,溫度驟然升高,那些廳中原本滿臉譏諷的三品煉『藥』師,此刻也是緩緩張着嘴,不可置信的死盯着大廳中青年…手掌上升騰起來的兩團青『色』火焰。
首位之旁,納蘭嫣然望着那在青年手掌上升騰起來的青『色』火焰,玉手緩緩的捂着紅潤,震驚與狂喜,在那對秋水眸子中閃爍着。
“諸位應該認識吧?”沒有理會周圍那寂靜的氛圍,蕭炎低頭望着那在手掌上猶如兩團精靈一般靈活跳躍的青『色』火焰,淡淡的道。
“異火?”深吸一口略微有些熾熱的空氣,成天與火焰打交道的十來名三品煉『藥』師,瞬間便是認出了那團青『色』火焰的底細,臉龐之上,緩緩的被震驚所覆蓋着,一道道驚羨狂熱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升騰繚繞的青『色』火焰。
“小兄弟…你這…這是異火?”震撼逐漸的從眼中褪去,納蘭肅臉龐上的狂喜,幾乎難以掩飾。
“現在,你們可以停止那些無謂的廢話了麼?”臉龐平凡的青年,低頭撥弄着青『色』火焰,語氣淡漠。
雖然現在蕭炎的語氣依然是如同先前那般毫不客氣,可那些三品煉『藥』師,卻是再不敢將不屑與嘲諷表『露』在臉龐上,能夠擁有異火的煉『藥』師,在煉『藥』界,前途幾乎是無可限量,就連丹王古河,都未曾能夠擁有過異火,可以想象,這東西究竟如何難尋與珍貴,想要得到異火,不僅需要機緣,而且還必須需要龐大的後備力量支持,也就是說,在這位看似年輕的二品煉『藥』師身後,一定是有着一個實力極爲強橫的老師…
“閣下,我代家父向先前的怠慢爲你說一聲抱歉,請!”站起身來,納蘭嫣然對着蕭炎微微彎身,禮節做得無可挑剔。
沒有回答她的話,蕭炎斜瞥了一眼一旁訕笑的納蘭肅,然後便是與納蘭嫣然搽身而過,對着那偏房行去。
望着那對着偏房行進的蕭炎,納蘭肅對着大廳中的十來位三品煉『藥』師笑着說了些什麼,揮手招來管家伺候着,然後與納蘭嫣然趕忙跟了上去。
緩緩走近偏房,淡淡的柔和燈光『射』將而出,蕭炎輕輕推開房門,房間之內的空間頗大,在中央位置,一張大牀擺放其中,一位臉龐乾枯的老人躺在其上,在牀榻周圍,好幾位侍女正在忙來忙去,聽得房門聲,她們將目光投『射』而來,旋即便是再度細心的照料着陷入昏『迷』狀態的老人。
慢慢走近大牀,蕭炎目光在牀榻之上掃了掃,發現老人的臉龐上,隱隱噙着大片的灰黑之『色』,安靜沉睡的臉龐上,竟然有着許些死亡的氣息。
“果然很嚴重…”瞥着老人那張幾乎是半隻腳踏入了墳墓的臉『色』,蕭炎低聲道。
“是啊,烙毒這種東西,恐怕就算是一名鬥皇強者,也不敢輕易沾惹,老爺子能夠熬過這麼多年,已經是達到極限了。”身後,緊跟而來的納蘭肅嘆息着搖了搖頭,旋即小心的道:“小兄弟,你看,是否有些醫治的眉目?”
一旁,納蘭嫣然微微點了點頭,一對明眸,緊緊的盯着身旁那身姿欣長,臉『色』淡漠的青年。
“我並沒有其他的辦法,所以只能按照丹王古河所說的那般法子,用異火進入老爺子體內,然後慢慢驅毒。”蕭炎搖了搖頭,平靜的道。
“那樣的話,危險『性』應該很大吧?”聞言,納蘭嫣然略微有些遲疑的低聲道。
“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蕭炎懶聲道,瞥了一眼一旁俏臉微變的納蘭嫣然,冷笑道:“看老爺子這般模樣,想必已經再撐不過兩天時間,是讓他在毒素的折磨中死去,還是拼一拼是否能夠挽救,如何選擇,你自己決定,而那些什麼是否有着絕對把握的笑話,還是別說爲好。”
蕭炎這番冷笑中夾着槍棒的話語,讓得納蘭嫣然柳眉微蹙,俏臉略微有些不太好看,以她的身份,這些年來,可還真沒人敢這麼對她說話。
“抓緊時間吧,我並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消耗。”輕拂了拂袖子,蕭炎沒有理會納蘭嫣然的神『色』,淡淡的道。
“唉,既然這樣的話,那便全靠小兄弟了,若是真的能夠將老爺子治療好,你將會是我們納蘭家族永遠的朋友。”咬着牙沉『吟』了一會,納蘭肅終於是狠狠的點了點頭,沉聲道。
“讓開吧,別打擾我。”隨意的揮了揮手,蕭炎坐在牀榻之旁,右手微豎,青『色』火焰繚繞而上,瞬間,便是使得屋內的溫度暴漲了起來。
瞧得蕭炎準備動手,納蘭肅拉着納蘭嫣然趕忙退了幾步,同時揮手將屋內的侍女,全部驅逐了出去。
一手將牀榻之上的納蘭桀撐起來,蕭炎隨意的瞟了一眼這位當初據說和自己爺爺是極爲要好的好友,雖然經過這麼久的毒素侵蝕,老人那本就乾枯的臉龐,更是有些顯得有些不成人樣,這位卻依然能夠從中隱隱看出許些如同其名字一般的桀驁。
左手輕飄飄的拍打在納蘭桀肩膀之上,一股暗勁,將他身體上的衣袍震成粉末,『露』出了一具宛如骨頭架子般的枯瘦身體。
望着這具枯瘦的身體,繞是以蕭炎的『性』子,也是忍不住的搖了搖頭,而那一旁的納蘭嫣然,眼眶更是泛起許些紅潤,平日極爲罕見的霧氣,縈繞在眸子中,讓得這位身份嬌貴的女人,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緩緩探出中指,一縷青『色』火焰在指尖繚繞着,蕭炎盯着那縷青『色』火焰,平靜的道:“我要開始了,我說過,用異火進入老爺子的身體,會是一件極爲危險的事情,所以,你們要做好某些極壞的打算……”
聞言,納蘭嫣然與納蘭肅臉『色』都是微微一變,不過卻也只得苦笑着點了點頭。
靈魂力量緩緩探出身體,然後將那縷青『色』火焰包裹而進,努力的壓制着它那熾熱的高溫,然後輕輕的點在納蘭桀後背之上。
手指點上,青『色』火焰噗的一聲,便是鑽進了納蘭桀身體之中,而本來那毫無知覺的後者,也是在此刻,身體猛然顫抖了起來。
手指點在納蘭桀後背上,蕭炎眼睛虛眯着,靈魂力量控制着那縷青『色』火焰,迅速穿梭過一些主幹經脈,然後逐漸的接近了前者體內那些被烙毒所覆蓋的骨骼之上。
藉助着靈魂力量的伸展,納蘭桀體內的狀況也是出現在了蕭炎的腦海之中,感應着那些近乎變得烏黑的骨骼,蕭炎眉頭逐漸的皺了起來,納蘭桀中毒之深,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來想要一次『性』驅逐毒素是不可能了,還是選擇慢火驅毒吧…”心中喃喃了一聲,蕭炎靈魂力量包裹着青『色』火焰,然後緩緩的接近着那些被毒素所包裹的烏黑骨骼,在接近之時,蕭炎的靈魂力量也是逐漸的開始放鬆,青『色』火焰的溫度,悄然攀高。
隨着青『色』火焰溫度的升高,那本來滿臉麻木的納蘭桀,臉龐上逐漸的浮現疼痛之感,乾枯的手掌,也是緊緊的握了起來,青筋在手臂上聳動着。
被靈魂力量包裹的青『色』火焰,在達到每一個溫度之時,停止了升高,蕭炎緩緩的吸了一口略微有些熾熱的空氣,略一遲疑,牙齒一咬,便是控制着青『色』火焰,覆蓋上了一截烏黑的骨骼。
“啊…”牀榻之上,雙眼緊閉的納蘭桀猛然睜開雙眼,嘶啞的劇痛幹吼聲,從其嘴中傳出,一股兇悍的氣勢,猶如迴光返照一般,甦醒而來。
“老爺子…”望着那忽然睜眼嘶吼的老人,納蘭嫣然與納蘭肅急忙喊道。
“我在爲你驅毒,若是你能忍受這股劇痛,烙毒應該便能驅逐,不過若是不能的話,那我也無能無力了。”瞥了一眼那滿臉大汗的納蘭桀,蕭炎淡淡的道。
聽得背後的聲音,納蘭桀微微偏過頭,望着那張年輕淡漠的臉龐,不由得一愣,旋即咬着牙幹聲笑道:“小娃子,是你救的我?”
“沒說一定能救你,說不定我一個失神,你會死在我手上。”
“哈哈,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小娃子竟然放手弄吧,弄死了,也沒人敢怪你。”嘴角抽搐着忍耐着體內的劇痛,納蘭桀豪邁的笑道。
“爺爺,你瞎說什麼呢?”一旁,望着那從昏『迷』狀態中甦醒過來的納蘭桀,納蘭嫣然微微鬆了一口氣,忍不住的嗔道。
“你這個死丫頭,你還有臉回來?這三年,若非是因爲你當初任『性』前去蕭家解除婚約,我能氣得修煉不繼,被那烙毒搞成這樣?”怒瞪着納蘭嫣然,納蘭桀怒吼的聲還未落下,又是抽搐着嘴角發出一陣乾嚎,偏過頭望着身後那忽然皺眉的陌生青年,苦笑道:“小娃子,怎麼忽然間…”
“安靜點。”冰冷中略微夾雜許些不可察覺的怒意的聲音,讓得房間內的三人,都是有些錯愕,旋即無奈的安靜了下去。
望着那臉『色』冷漠得猶如一團冰的青年,納蘭嫣然悄悄吐了吐舌頭,再轉頭看着納蘭桀那悻悻的臉『色』,心中略微有些笑意,這麼多年來,敢如此對脾氣暴躁的老爺子說話的,似乎就這個傢伙了。
隨着幾人的沉默而下,房間中的氣氛,便是悄悄的靜了下來。
“唉,沒想到啊,這麼年輕的人,竟然能夠擁有異火這種連古河大師都垂涎的東西?…”安靜的氣氛持續了許久,納蘭肅拉着納蘭嫣然退後了一些,望着牀榻旁那年輕欣長的背影,忍不住偏頭對着納蘭嫣然低聲道。
“嗯,的確很了不起,看他年齡似乎與我相差不多,卻居然擁有着傳說中的異火…我聽古河長老說過這東西的恐怖,上次他們去塔戈爾大沙漠尋找異火,可惜那般龐大的陣容,依然是空手而回,由此可見,那東西究竟有多兇悍。”微微點了點頭,納蘭嫣然美眸中少有的掠過一抹讚賞,她本就是同齡人中的嬌子,在雲嵐宗修煉這麼多年,還從未見到過能夠超越過自己的同齡人,而這位名爲巖梟的青年,卻是她第一個對同齡人產生讚賞的情緒,這或許便是優秀者之間的某種互相認可吧?
“怎麼?覺得他很不錯?”瞟了一眼自己女兒的神『色』,納蘭肅戲謔的道。
“你胡說什麼啊?爲老不尊。”白了納蘭肅一眼,納蘭嫣然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唉,說起來,似乎距離你和蕭家那小傢伙的三年之約,只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吧?”笑了笑,納蘭肅臉龐上的笑容忽然收斂而起,嘆息道。
“……”納蘭嫣然沉默,片刻後,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還有十三天。”
“三年時間,你也比以前成熟了許多,現在你應該能夠知道,自己當初的意氣用事,對蕭家以及蕭炎帶來了多大的恥辱與麻煩了吧?”納蘭肅望着身旁女兒那光潔美麗的側臉,道。
納蘭嫣然沉默,纖手鋝開額前的青絲,半晌後,低聲道:“我知道當初我的舉止給他們帶來了很多麻煩,不過,我也知道,我沒錯…三年之約即將達到,我,等着他來。”
“聽說自從一年之前,蕭炎便是離開了烏坦城,不過,據我所知,在離開之前,那曾經被成爲廢物的少年,便已經再度恢復了以往的修煉天賦,唉…一年之後,不知道他已經成長到了何種地步。”納蘭肅苦笑着搖了搖頭,凝視着身旁沉默的納蘭嫣然,半晌後,方纔低沉的道:“你這次,似乎真的看錯了啊……當初我便說過,不要小看這個變成廢物的蕭家少爺,十三歲之前,他的修煉速度,曾經讓得無數人感到震撼…”
納蘭嫣然纖手鋝開飄落在額前的青絲,沉默,片刻後,平靜的道:“三年之約,我會遵守,若是我贏了,以前的事,便一筆勾銷,若是輸了,我納蘭嫣然也說過,爲奴爲婢,隨他處置。”
納蘭嫣然輕咬着紅潤的嘴脣,緩緩擡起俏臉,目光略微有些『迷』離,三年之前那在蕭家大廳,少年錚錚冷語,再度浮現在腦海之中。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這張契約,不是解除婚約的契約,而是本少爺把你逐出蕭家的休證!”
“從此以後,你納蘭嫣然,與我蕭家,再無半分瓜葛!”
三年之前,揹負着廢物之名的少年,在雲嵐宗這尊龐然大物的壓迫之下,依然倔着骨,咬着牙,忍着辱,孤獨的等待着,破繭化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