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斷一絕,恩斷義絕。”酒鬼連忙應和了兩聲,然後從魏嬤嬤手裡一把搶過休書,高高朝蕭婉容舉起:“三夫人你瞧,休了!奴才和那兩個娃兒沒有瓜葛了,責罰是不是能輕一些了?”
兩個孩子完好無損,蕭婉容便沒打算真將這酒鬼怎麼樣。
現在這個時期,張王妃的名聲已經臭了,她要是再傳出個殘暴的名聲,得利的只能是虞美人。
很顯然,蕭婉容並沒有要讓虞美人得利的意思。
於是她呵呵輕笑,點頭道:“那當然,你和孩子沒有瓜葛,孩子又完好無損。如此,你就只需要承擔下蒙汗藥的責任。”
蕭婉容轉頭問李侍衛:“府中對下蒙汗藥這種下作手段沒有詳細寫明該怎麼罰,軍中是怎麼規定的啊?”
軍中紀律嚴明,對謀害無辜的罪名一向持嚴懲態度。
李侍衛知道蕭婉容想給酒鬼點顏色瞧,於是出列抱拳答道:“敢無故謀害同胞,賞四十軍棍。”
四十軍棍能將個健壯男青年打殘,這懲罰相當不輕鬆。
可和兩百棍子比起來,四十軍棍好像就不足掛齒了。
酒鬼這樣一對比,心裡的重擔一下就放鬆下來,都沒等蕭婉容出聲,他就搶先磕頭表態:“奴才願意接受軍中懲罰,奴才謝三夫人寬宏之恩。”
“願意接受軍中懲罰?”蕭婉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溫聲再問:“當真願意?”
酒鬼生怕蕭婉容不答應,趕忙點頭:“奴才願意,當真願意。”
蕭婉容就又笑了,老狐狸一般的壞笑:“既然你自己願意,那本夫人便也不強求了。本夫人原還覺得你畢竟是老百姓,軍棍你受不住,想用普通棍子代替,胡亂打幾下也就算了。
可既然你自己都願意了,本夫人只能成全你維護規矩的大義。”
話才說完,蕭婉容便朝李侍衛使了眼色,這才,李侍衛三下五除二就將酒鬼拖了出去,酒鬼都還沒來得及吭一聲,就已經被臭襪子堵了嘴。
送走了那酒鬼,魏嬤嬤便站起來向蕭婉容磕頭謝恩:“奴婢只以爲三夫人能讓那畜生休了奴婢,卻沒想到三夫人竟給了奴婢休夫的機會。三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銘記在心,往後做牛做馬報答夫人。”
被休,那是不守婦道,被人嫌棄。頂着個被休棄回家的名頭,再嫁幾乎不用妄想,便是想自己一個人本本分分的活,也不容易。
別的不說,光是旁人的口水就夠能淹死人了。
再說了,被休能拿回自己的衣裳首飾、私房細軟就已經是婆家開恩,要了全部家產還將子女記在自己名下,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蕭婉容沒給她房子、轎子、票子,她給的是花錢都買不來的至尊東西。
魏嬤嬤真心感激,感激得恨不能將自己命給了三夫人。
魏嬤嬤一腔赤誠,蕭婉容卻笑着搖頭:“本夫人一不運貨,二不種地,用你當牛做馬乾什麼?”
“奴婢真心……”
“本夫人知道你真心,可本夫人如此並非是要收買你。你還做那個剛正不阿的魏
嬤嬤,還是不偏不倚守着做人的底線即可。”
“三夫人是嫌棄奴婢,覺得奴婢不配爲三夫人效勞?”魏嬤嬤瞬間萎靡,覺得自己十分沒用。
蕭婉容一看就知道魏嬤嬤誤會了她的意思,溫言淺語的解釋道:“要是真看不起你,本夫人又何必去管你家的家務事?
讓你離開庫房,是因爲你性子太直,應付不了主子們的刻意爲難。遲遲沒有給你派活,一是本夫人還沒有拿到絕對的人事權利,二是想看看你們在逆境中的表現。
如果受不起苦難,再困難的時候放棄底線投靠了別人,本夫人自然不會再用。”
魏嬤嬤瞭然,點頭道:“錦書姑娘和奴婢說過了,奴婢理解三夫人苦心,也慶幸自己守住了做人的底線。”
蕭婉容點了點頭,優雅的呷了口香茶之後才道:“往後既便去賬房吧,以你的人品心性,最適合幫本夫人守穩了銀子。
和主子們打交道要圓滑,守着一堆銀子卻只需要忠心和遵守章程就行。記住一點,符合提款要求的一錢銀子都不許少給,不符合要求的,即便是王爺親臨也一個銅板都不許發出去。”
魏嬤嬤這才知道自己是被重用了,她欣喜異常的同時,要有些心虛:“奴婢願意替夫人守穩銀庫,可奴婢幹過賬房,更不知道出納是怎麼做的,奴婢怕做不好。”
“不會就學,給你兩天時間整理好自己的家務事,而後本夫人便會安排你去學習。當然,學的時間也不會長,五天之後你要是還沒辦事當好出納,那你也就不用再來見本夫人了。”
魏嬤嬤磕頭,千恩萬謝:“奴婢明白,奴婢一定能學好,然後替夫人守好了錢口袋。”
蕭婉容點頭,揮手讓她下去:“去準備準備吧,時間不多了。”
魏嬤嬤原本想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所以又一臉愧疚無奈的跪了下來:“虞美人身邊的邱嬤嬤曾經來拉攏奴婢,奴婢拒絕了,可那該死的酒鬼收了邱嬤嬤五百兩銀子。
那錢,奴婢還不起……”
魏嬤嬤一張老臉紅得發紫,說到最後聲音連自己都聽不清楚,她恨不得將頭埋進地縫裡,根本就不敢擡頭去打量蕭婉容的臉色。
事實上,這件事情蕭婉容早就知道了。
魏嬤嬤把這事當成了大事,蕭婉容卻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她說:“銀子是你收的?”
魏嬤嬤答:“不是,奴婢就只朝邱嬤嬤借了十兩銀子,那十兩奴婢一定會還清的。”
“那你花了那五百兩銀子?”
魏嬤嬤又是搖頭:“那酒鬼在外頭收了邱嬤嬤的銀子,拿回來的時候花得沒剩多少了。奴婢只看了看剩下的銀票,至於銀子,一文錢也不曾花過。”
蕭婉容就笑了:“那你怕什麼?邱嬤嬤給了誰銀子,自然該去找誰還。你都不知道那五百兩銀子是怎麼回事,怎麼就知道那銀子是邱嬤嬤給的呢?
退一步講,你都已經休了那不成器的丈夫了,他的債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即便他真朝邱嬤嬤借了錢,也和你沒關係不是?”
魏嬤嬤恍然大悟
,卻依舊皺着眉頭:“那酒鬼揮霍無度,根本就不可能還得起錢。奴婢怕邱嬤嬤最後還是要來找奴婢。
畢竟是沒有休夫的時候得的銀子,奴婢要賴賬不還,只怕要被人戳脊梁骨。”
蕭婉容就喜歡魏嬤嬤講良心,講人品的樣子。可即便講良心、將人性,不是自己的債也不能平白往自己身上攬不是?
“這件事你不用管,有本夫人在,虞美人沒有膽量去找你的麻煩。至於你那酒鬼前夫,他也該被人刁難刁難,什麼錢都敢拿,什麼銀子都敢花,他的膽還真夠大。”
一聽蕭婉容願意出手幫忙,魏嬤嬤一顆心也落到了肚子裡。
她說了幾句表忠心的話,然後才退了出去。
儘管蕭婉容說她這樣做並不是要收買魏嬤嬤的心,可魏嬤嬤現在已經將一整顆心甚至自己的一整條命都交給了蕭婉容,她在心裡發誓,只要三夫人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便是下十八層地獄,也一定要替三夫人將事情辦成。
魏嬤嬤退出去沒多久,小桃就過來回稟:“小周醒了,說想求見夫人。”
蕭婉容淡然起身,率先往外走:“既然還知道求見本夫人,那便說明腦子沒壞。”
小周的腦子是沒壞,可卻已經換了一顆心,變了一個人。
見蕭婉容進來,纔剛醒不久的小周就固執的下了牀,端端正正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朝蕭婉容行禮:“奴婢見過三夫人,叩謝三夫人救我全家的大恩。”
“起來吧!”
蕭婉容坐了主位,慢條斯理的看着小周還有些蒼白的臉色,突然就拍了桌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無視本夫人的命令。偷換毒藥,你是想陷本夫人於不義?”
小周其實委屈,她服用真的毒藥,豁出全家人的性命去圓蕭婉容設下的局,爲的就是想將蕭婉容交代的事情辦好,爲的就是讓三夫人揚名,讓張王妃被萬人唾棄。
可她再委屈也是違背了蕭婉容的命令,所以她又朝蕭婉容磕頭:“奴婢又罪,請三夫人責罰。”
這樣乖順,蕭婉容反倒不知道該怎麼罰了。
她問她:“敢服用彌毒,你就不怕救治不及時,死得悽慘嗎?”
小周搖頭,一臉堅定:“奴婢以往喪良心,幫着張王妃做了不少虧心事,奴婢便是真的死了也是罪有應得。可能在死之前替救我全家性命的三夫人做事,能向仇人報仇,那是奴婢的福氣。”
“所以,如果本夫人接着用你,以後你只要得了向張王妃報復的機會,你便照樣會置本夫人的吩咐於不顧,堅持一意孤行?”
聽着這話,小周幾乎都傻了:“奴婢罪不可恕,還能爲夫人效勞嗎?”
那表情語氣,緊張得像在求一件稀世珍寶,生怕一個呼吸一個眨眼之間,原本還在奢望的寶物就成了空。
蕭婉容看着小周緊張得微微發抖,心裡竟也不是滋味:對於曾經犯了錯的人,給她一個改正的機會,她們竟像是得了救贖!
蕭婉容正準備回答,小桃突然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滿臉慌張的道:“不好了夫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