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話明顯說得諷刺,蕭婉容卻回答得一本正經:“這戲子雖然沒有那種藥,卻能證明我姨娘是因爲用了那種藥,纔會讓人光看外表沒辦法看出來她的傷。”
“就她?”
侯爺顯然是不相信,表情語氣都顯得很不可思議:“若是沒錯,侯府今天一天都沒有請過戲子吧,她是親眼看見了侯夫人用那種藥,還是親耳聽見有人要對清姨娘用那種藥?”
還沒等蕭婉容回話,那個戲子就已經慌張的否認:“在下什麼都不知道,對藥材更是半點都不瞭解。在下什麼都證明不了。”
侯爺看向蕭婉容的表情更加複雜:“她自己都說什麼都證明不了了,你還能說什麼?”
蕭婉容沒有回答侯爺的問題,她走到那戲子跟前,溫柔問道:“你可是滿京城中戲演得最好的戲子?”
在專業性上,那戲子還是自信的:“但說唱戲和表演,奴家便是在京中稱女戲子第二,便很少有人敢自稱女戲子第一。”
她沒有把話說滿,可卻也承認了她的演技很好。
蕭婉容點頭問她:“藝名叫啥?”
“香秀!”
小香秀的名字滿京城沒有幾個聽戲的不知道,侯爺雖不是鐵桿戲迷,卻也聽說過小香秀的美名。
“父親聽說過小香秀嗎?”
侯爺點頭:“聽過,唱戲確實是把好手,可和咱們先前討論的事情好像並沒有什麼關係!”
蕭婉容給了侯爺一個神秘的眼神,而後又問小香秀:“各種情況下的感情、表情以及語氣臨摹,做得來嗎?”
“那是唱戲的基本功,要是各種情景的情緒、表情以及語氣都掌握不了,那唱出來的戲定然也是死板得很,好不到哪裡去。”
蕭婉容點頭,掏出來一錠十兩重的金錠子放在一旁的黑漆小條几上,道:“你就將你的真本事拿出來讓本夫人和侯爺瞧瞧,若是演得好,這金子就是你的了。”
小香秀眼中劃過驚喜,滿臉都是自信:“三夫人請出題。”
蕭婉容就不客氣了,她說:“一個被休棄的婦人,無意間見到心心念唸的前夫,會是如何作爲?”
小香秀稍微醞釀了下情緒,立馬就將桌子想象成‘前夫’,做出愛慕又隱忍的模樣,那欲語還休的模樣,那滿眼全是對方再容不下其她的癡樣,看得蕭婉容挑不出毛病。
蕭婉容朝侯爺看去,只見侯爺一雙清明的眼睛又危險的火花擦過。
很顯然,侯夫人當時的表情動作以及流露出來的感情,在大師的對比下露出了破綻。
她滿意的收回目光,又接着道:“這時,你發現你的女兒犯了大錯,欺負了你前夫的心上人。”
小香秀的表情立馬就變了,可那變化讓侯爺的臉色直接黑了下來。
不爲別的,只因爲小香秀看着‘前夫’的眼神中,愛慕更加明顯,中間還有很明顯的幸災樂禍劃過。她將一旁的木凳假想成女兒,嬌嗔的罵道:“好不懂禮的丫頭,怎麼能欺負長輩呢?去,回去將那女戒抄寫十遍。”
雖是罰了女兒,可無論是態度還是罰的內容,都只不過是敷衍。
高
高舉起,輕輕放下,也就是這麼個情況了。
蕭婉容很滿意小香秀的表演,同爲女人,她知道小香秀的臨摹的狀態,纔是大部分女人在那種情況下該有的表現。
侯爺不是女人,他還抱有幻想,他說:“演得是不錯,可這能說明什麼?她是這樣的反應,難道普天之下的人都是這一個模樣?”
“雖不是都這樣,很多人處理的方式也不同,可內心深處的情感基本都差不多了。奴家是戲子,專門研究什麼情況下大部分人會是什麼反應。所以,方式可能有差別,可情感應該不會出大錯。”
小香秀大膽回話,只爲強調自己的專業性。
蕭婉容卻沒發表什麼看法,因爲她讓小香秀表演這些,只是想讓侯爺肯定她的演技。她的真正目的,還在後頭呢。
所以,她衝着侯爺微微一笑,幾乎算是撒嬌:“父親何必較真?咱們不過找一樂子,真不真的有什麼要緊了?”
侯爺狐疑的看着蕭婉容,不解:這個時候誰有心情在戲子身上找樂子?既然什麼都說明不了,那還浪費彼此的時間做什麼?
“爹爹在朝堂上已經夠累了,下朝了咱們就放鬆放鬆嘛。”
蕭婉容喂侯爺吃了一口茶點,小女兒般嬌嗔道:“爹爹你說她演得好不好,真不真?”
侯爺心中對侯夫人和蕭敬芝早就有了懷疑,不過是願意相信自己會輕易被騙,也不願意相信侯夫人和蕭敬芝對他的感情全都是裝出來的。
他不願意承認,因爲這個承認,會讓他傷痕累累。
現在蕭婉容不逼着他承認,只和她討論小香秀的表演,他自然是樂意探討的:“果然是京都最負盛名的女伶人,當真是演得惟妙惟肖。”
“女兒也這麼覺得。”
蕭婉容又給侯爺斟了杯茶,而後才又對小香秀出題:“分明不是很痛,卻努力裝着很痛。”
小香秀擠眉弄眼,表情生動。
從她那張臉上,侯爺能清楚的看見裝的痕跡。
蕭婉容很滿意,又接着道:“很痛,痛得不能忍受,卻又不能大喊大叫出來。”、
小香秀看了蕭婉容一眼,而後大方的道:“真要是那種程度的痛,除了已經昏迷,不驚呼出聲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後來用強大的意志力忍了下來,沒有道具也演不像。”
“你要什麼道具?”
“就一點清水和一個小噴壺就行。”
蕭婉容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小香秀便接着道:“人的疼痛是有極限的,臨界極限的時候,不管是多嚴寒的天氣人身上都會起冷汗。奴家要清水和噴壺,便是往額頭上灑水冒充冷汗。”
蕭婉容沒有回答,她只看了看旁邊的金錠子,小香秀就又笑了:“噴壺是爲了藏在袖中往額頭上噴水,讓觀衆以爲真的出了冷汗。
三夫人都明白中間原理了,不用噴壺也是一樣。”
蕭婉容錦書給了小香秀一盞清水,小香秀用手指沾了一點彈在額上,臉頰上,然後一聲情不自禁的驚痛聲出口,整個五官皺成了一片,讓明知道真相的蕭婉容和侯爺都捏了把汗,替她疼得不行。
等小香秀表演完,蕭婉容就率先鼓了掌:“不愧是京城第一人,你當得起這個稱號。”
蕭婉容將那十兩金子拍進小香秀手心,而後便讓錦書將人好好的送出去:“有賞!”
等錦書將人帶走,蕭婉容才從新看向侯爺,認真問道:“父親現在有什麼感想?”
看了小香秀的表演,侯爺實在也愣了。
小香秀演得好,他自己也是見慣了人間的喜怒哀樂,小香秀的表演和先前侯夫人、蕭敬芝、清姨娘的表現在他腦海中一回放,他腦袋就‘嗡’一聲響了起來。
騙子,果然是騙子。
“父親能想起來我姨娘被碰到傷口的時候是什麼表情、什麼語氣嗎?”
侯爺當時一顆心都在清姨娘可能設計騙他上面,哪裡能對清姨娘當時的反應注意得仔細?
於是他老實的點頭:“想不起來了,當時也沒有人動清姨娘的傷,她的反應自然也不激烈。”
“好,那我們就一起來看看清姨娘究竟是什麼反應。”
蕭婉容過去和清姨娘說了幾句,清姨娘雖然怕得很,卻也堅定的點頭:“沒事,你按吧,我不怕。”
蕭婉容雖然是不忍心,可爲了讓侯爺看到真相,她就不得不去動清姨娘的傷口。
她說:“父親你看好了,尤其是姨娘的表情語氣。好好的看着,好好的和小香秀剛纔的表現做比較。”
侯爺心中無端就怕了,頹敗了,便是這樣他也不得不點頭:“你輕點,要真是傷得重,你下手狠了清姨娘受不住。”
這還是句人話。
蕭婉容點頭,而後揭開清姨娘的被子,手輕輕的往紅腫的傷口上按。
她真的按得很輕很輕,輕得不能說是在按,而是碰,是接觸。
即便這樣,原本就有了心裡準備的清姨娘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用牙咬着下脣強忍着沒有叫出來,身子卻不受控制的發抖,額頭上也佈滿了細密的一層冷汗。
侯爺瞧着,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竟將你疼成這樣?這傷究竟有多重?”
“父親可看好了,我姨娘這痛應該是裝不出來吧,這還是女兒只輕輕碰了一下,要真是用力按下去,只怕姨娘就疼暈過去了。”
侯爺就想起素蘭告狀的話來,他問清姨娘:“當時你當真別打暈了,而蕭敬芝也當真下令用冰水潑醒後接着打?”
侯爺這樣一問,清姨娘就委屈的哭了出來:“妾身被打暈擡回來的事情府上好多奴才都知道,侯爺不信召了奴才來審不就行了?
要用冰水便得去冰庫取冰,他們去沒去取,侯爺叫了冰庫的奴才來問不就清楚了?”
一看清姨娘的表情語氣,侯爺就知道素蘭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了。他當時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纔會那麼輕易就着了蕭敬芝和侯夫人的道。
侯爺一拳頭砸在茶几上,‘碰’的一聲巨響之後,上面的茶盞都被震下來摔了個稀碎。
可想他的怒氣多重,蕭婉容眼中也有怒光劃過,她想:既然戳破了蕭敬芝母女倆的陰謀,接下來,就該是我蕭婉容的主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