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那人,我自是會處理,你不必擔憂。其他的東西,我會給你帶到。我要的那幾個花樣的衣衫,儘快給我做出來。到時候我會派管家過來拿,到時候計件給銀子。”
於子恆說完這話,帶着東西走了。等人不見身影后,杜伊這才拍了拍腦門子:“我沒事做什麼衣服,這不是明擺着,讓他以爲我對他有意思嗎?”
天越來越冷,轉眼就到了臘月初,眼見馬上就要過年了,杜伊開始籌備給劉家村的人發糧食的事,畢竟她當初是答應了村長的。
“伊伊,這外頭冷,你就別出去了!”天上飄着零星的雪花,哈一口氣,都覺得凍得慌。
“娘,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的,今兒這事,還真的我去!”杜伊知道在這個時代,一個人的聲譽很很重要,她一是本着感謝劉家村的人,今年給予她的幫忙。二來,藉此機會,博得一個好聲譽,對她以後回杜府有很重要的幫助。
劉氏原沒想那麼多,杜伊這一會說,她就明白了。轉而點點頭,對杜伊道:“既然這樣,你穿厚點,娘讓招弟陪你一起去。家裡現在事情多,娘就不去了!”
離過年越近,家中的瑣事越多,劉氏一時半會兒也忙不開。
杜伊不說話,點點頭。只見她身穿羽絨服,頭戴帽子,臉捂口罩,雙手插在自制的暖寶寶中,出門去了。當然,她身後的招弟也和她一樣的裝扮。
“伊伊姐,還真別說,這玩意兒還真管用。”招弟家境貧寒,身爲長女的她一到冬日,照樣用冷水洗衣衫。因而她的那雙手,一遇到天冷,就長凍瘡。
去年杜伊已經注意到了,只是當時讓招弟都是燒熱水來洗,又從車大夫那邊拿了藥讓她泡手。今年冬月下旬,招弟的手又開始長凍瘡,這讓杜伊心疼不已。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自打杜伊見到招弟今年再長凍瘡後,便不讓她碰水。現在家裡的洗衣做飯這些活都是白梅紫丁在做。招弟除了偶爾掃掃院子外,就是幫忙帶小帥和小寶。
前幾日杜伊更是做出圍巾,口罩和手套,暖寶寶等物。招弟這是第一次用,當她的手碰到暖寶寶的時候,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
凍瘡的手一暖和,就容易發癢。杜伊轉頭,剛好看到她眼裡閃過一絲的忍耐,便問道:“可是那手難受?我師父的藥,你還在用嗎?”
杜伊明白,一旦得了凍瘡,就很難根治。否則去年那雙手泡了藥,今年又怎會復發?
“嗯,每天都在用。桃花每天在耳邊唸叨,若是今年這雙手再不好,她就不和我好了!”招弟臉上露出苦哈哈的表情。她的手,她也想好啊,可是這又不是她想想,就能好的。
杜伊會心一笑,便不再作答,話鋒一轉:“你阿奶對你這段時日住在我家,可有意見?”
招弟家依舊沒有分家,只是今年迫於壓力,她嬸子纔開始做點活,只是經常偷懶罷了。招弟阿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唬弄着過日子。
如今招弟一家能賺錢,她還得靠着,巴着,這也使得招弟娘說話,或多或少硬氣了點。一旦她阿奶拿兒子絕戶頭說事,他們就嚷嚷着要分家過,省的礙了她老人家的眼。
“沒,我阿奶哪敢說我什麼,只要我每個月將月俸給她就成。”
招弟也想快點分家,到時候他們家就能蓋個大房子,四個姐妹和爹孃就能一人一間,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那麼多人擠在一塊。
她娘如今會偷偷的藏點銀子,可這些都不能讓她阿奶知道。他們不是沒想過要她阿奶拿出銀子來蓋房,只是一提到這個,她阿奶就要死要活,不是這疼,就是那痛的。總之到她手裡的銀子,就沒有出去的道理。
家裡的姐妹長大了,招弟住在杜伊家,來弟住在小賣鋪。家裡的那張牀,剛好夠盼弟和喜弟用。每次招弟一回家,姐妹都得擠在一塊。每次看到姐妹擠在一塊,招弟心裡就憋屈得很。
“讓你藏好的私房錢,都藏了嗎?等過了年,你也十六,是該爲自己考慮了。”
杜伊這話說的招弟臉頰通紅,不過幸好帶着口罩,讓人看得不太清楚。
“十六也沒什麼,我阿奶還巴不得多留我幾年,好給她賺銀子呢。”招弟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一絲不屑。她阿奶那個人最是自私,別以爲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可是想嫁人了?若是想嫁人,到時候我給你尋摸一個!”杜伊看招弟落落大方的樣子,心裡忍不住發笑。
招弟飛快地看了杜伊一眼,隨即低下頭。不過若是仔細看得話,會發現她耳根微紅。偏巧,杜伊一直注視着她,她的這些變化,都敢落在杜伊的眼裡。
“怎麼,可是有對象了?是誰,我認識嗎?是你娘給你介紹的?”杜伊一個問題接着一個,眼裡閃過一絲的八卦。這招弟不是在劉家就是在她自己家,什麼時候有對象的,她怎麼都不知道?
招弟的耳根越紅了,在杜伊的調侃下,乾脆直起腰,理直氣壯地道:“前幾日蘇嬸子去我家提親了!”
杜伊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蘇嬸子到底是誰,便問道:“那是誰家?”
招弟以爲杜伊在故意裝傻,笑話她,只見她跺了跺腳,嬌嗔了下,徑自走到杜伊前頭去。就在杜伊還是一頭霧水的時候,前頭飄來一句不好意思的話:“伊伊姐你就笑話我吧,哼!當時他們來和嬸子提親,定桃花的時候,也沒見你這樣。伊伊姐,你真壞!”
杜伊可算是明白過來了,敢情是桃花未來的婆婆,蘇氏!金牛銀牛成親了,鐵牛和桃花定親了。那去招弟家提親的話,也就剩下一個銅牛了。
只是杜伊覺得很奇怪,爲何銅牛是最小,按照金銀銅鐵的關係來算,那鐵牛應該纔是老幺纔是,怎麼又變成老三,反倒是銅牛是老幺。
“好了好了,不鬧你了。那你爹孃是怎麼想的,你自己呢?”若是銅牛的話,倒也還好,都在一個村,知根知底的。銅牛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手腳也勤快,若是和招弟配對的話,倒也是不錯的。況且桃花和招弟關係好,兩人若是成了妯娌,也不用擔心這塊的關係。
招弟的腳步又放慢了,漸漸的和杜伊齊肩並走:“我爹覺得不錯,只是我娘想着,蘇嬸子是個厲害的,不想我將來和我娘一樣,吃婆婆的虧。我孃的意思,想再看看,有沒有更好的人選。”
“那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招弟自己的想法也很重要。蘇氏那邊倒也好解決,大不了和桃花一樣,讓銅牛分出去過就行了。
蘇氏跟着金牛夫妻一起過,剩餘的幾個人,每個月給養老錢,逢年過節,送點禮,到年底給做身衣衫,這些就足夠了。
招弟扭扭捏捏的,怎麼都說不出一句話。杜伊一看,覺得有戲,於是試探性地問道:“你也不願意嗎?你若是不願意,我倒是想給銅牛介紹個好姑娘。眼見白梅和紫丁都也到了適婚的年齡了,就連美珍和綠柳也是。銅牛這人不錯,到時候她們幾個裡要是有人看上的話,我就讓人上門去提親了。”
招弟一聽這話,原本低垂的頭瞬間就擡起來了。眼裡還閃着一絲的緊張:“伊伊姐,我沒有不願意!”
當她看到杜伊眼中的戲謔之後,這才紅着臉道:“你也知道,當時蘇嬸子罵桃花的事情。我琢磨着,她得性子不好處。原本我家貧困,大家都看不起我家,阿奶更是把我們當牛當馬的使。現在想來是看在我在你家做事,能個月能領銀子的份上,纔會上門的吧。”
“伊伊姐,若是我成親了,以後有了身孕,不能幹活了,她會不會像我阿奶罵我娘一樣的罵人?要是我生個女兒的話,會不會就不待見我,罵我?你也知道,蘇嬸子生了四個兒子,要是我和我娘一樣……”
杜伊看招弟這樣,也知道她的心結。不過想想也能明白,這古代的人都是重男輕女。蘇氏可是生了四個兒子,她一直引以爲傲。若是招弟到時候生閨女的話,那還真不好說。
不過杜伊想,招弟有點杞人憂天。這都還是未知數,眼前倆人連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就想到了生孩子,這招弟會不會想太多了?
“這事你也別想那麼多,你倆現在可什麼關係都不是,你就連孩子都想好了。招弟,你是不是對銅牛有好感,覺得他不錯?若是真的,我倒是覺得你嫁他也成,畢竟知根知底不是?”
“蘇嬸子是多事,可她的那幾個兒子都是不錯的。你看桃花都有這個勇氣,你平日可是比桃花還大膽,怎麼現在就退縮了?你好好考慮吧,放眼整個劉家村,未婚的男子裡,銅牛是真的不錯,就連家境也是不錯的。”
原本還猶豫不決的招弟,聽到杜伊的話,也覺得有道理。劉家村人人搶着要的女婿,她還想什麼?她又不是不認識對方,與其到時候讓她阿奶給找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還不如就銅牛。以後還和桃花在一塊,倒也是不錯的。
在兩人談話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村長的家。此時村長家門口外已經排了好長的兩對人,衆人見到杜伊和招弟,紛紛衝她打招呼:“姑娘,早!”
“大家早!”杜伊看着一張張比去年好不少的臉孔,心裡舒了一口氣。她有一段時間沒出劉家村了,不是在家裡,就是在車大夫那。現在外頭是什麼情況,她也不清楚。
聽說,劉家村附近的村莊,今年有不少人都去服徭役了。現在家裡又沒得吃,沒得喝,朝廷的賑災糧食都還未下來,也不知道那些人熬不熬得過這個冬天。
劉家村的人自動給杜伊將門口讓了出來,等杜伊到村長家裡的時候,就見村長拿着村中家庭用戶登記的本子,在那對號領取。
角落裡堆着大米,劉大柱和二郎等人在那發放,杜伊看着他們有條不紊的進行,不禁點點頭。每一個領取的人,看到杜伊,都紛紛說感謝的話。
等村裡全部人都領走之後,幾個人也累癱了。看着村民眼裡的感激之情,杜伊今日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可想到周圍十里八村的人,讓已經當孃的她,不免覺得心酸。
“村長,今年的賑災糧食還未送到嗎?”
村長搖搖頭,就算送到又怎樣,那狗官指不定得昧下多少呢。老百姓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關心。今天要不是有杜伊,他劉家村的人,肯定也賣兒賣女,不是餓死就是服勞役死。
一想到這些的村長,看到杜伊心中忍不住再次感嘆一把。當初要不是杜伊那麼強勢,也許他們劉家村的人早就將人得罪了。若不是後來他無意中猜到杜伊的身份,也不會有現在的劉家村。
杜伊略微一琢磨,她家的大米現在雖然多,但她也不敢隨意亂用。她幫劉家村,每家每戶給的少,倒也沒什麼。可若是仗着家裡的糧食多,大出風頭的話,後面肯定有一系列的麻煩。
可到底要怎樣,才能在接濟那些百姓的同時,又不被人盯上?
村長讓杜伊看的發毛,以爲自己哪裡做錯了,便忍不住問道:“杜姑娘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二郎等人以爲杜伊和村長有事要說,便打算退開,杜伊卻道:“有沒有辦法,幫一幫這周圍的一些村民?不管怎麼說,哪怕在過年時,他們吃一頓飽餐也好!”
村長一聽這話,第一反應是看向劉旺。他覺得一定是劉旺和杜伊說了什麼,否則她不會貿然的問出這個問題。
“姑娘,你真的要幫那些百姓?”劉旺是最爲高興的那個人。他第一反應是,如果杜伊要賑災的話,他得想個辦法,讓杜伊先去他媳婦的孃家村。
杜伊眼角掃了劉旺一眼,並未接話,只是道:“我也就今年收了點糧食,看百姓日子不好過,想做點什麼。只是你們也知道,若我這樣做的話,一定會得罪很多人。到時候討不了好不說,還會惹得一身騷。我的根基淺,若是有人想要針對我的話,到時候大家,包括劉家村的人也會跟着吃虧。可若是不做點什麼,我又覺得良心不安。我想替小帥積點福氣,保佑他平安長大!”
杜伊提到小帥,想要做好事給孩子積德,這事在場的人都能理解。在他們看來,杜伊藉此機會行善的話,是於雙方都有利的事,他們自然也樂得很。
二郎和劉大柱也知道今年家裡有多少的糧食,可正如杜伊說的,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了,那可如何是好?別好事還沒做,就惹了一身是非,若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不做。
“要不咱們就熬了粥到鎮上去佈施?”村長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問題,往年也有大善人在街上佈施粥的。
“到鎮上就算了,我主要是想着這周圍十里八村的人。”杜伊首先否定了這個事。這雪一大,周圍十里八村的人沒得吃喝,又走不出去,只怕也是白白浪費。
“那要是把這周圍十里八村的村長都叫來,直接和咱們家村一樣,給大家送糧食呢?”劉旺想起了之前的形情,便問道。
“這天一看就是要下大雪,到時候大雪封山,你說那糧食他們怎麼弄回去?再說了,這周圍的村子有多少人,需要多少的糧食纔夠?我想散盡我家的糧食,也不夠吧!”
不是她杜伊小氣,而是凡事有要量力而行。她想做好事,可不是做傻事。回頭指不定有人不念叨她好,還會覺得憑啥誰誰村有多少多少,我們卻沒有。
“伊伊姐,我覺得這事不然這樣。這周圍那麼多人,咱們就算有心想拉一把,也沒那個力氣。倒不如讓各個村長過來,詢問一下他們村裡的情況,針對那種特殊的人羣,咱們給予伸手援助。像是家裡只有老弱婦孺的人,可以給予一些。但凡家裡有壯丁的,那便作罷,你看如何?”
招弟覺得家裡有壯丁的人,怎麼都餓不死。只要他們願意出去打工,打短工,也能夠掙一口吃的。而那些老弱婦孺,纔是真正需要幫助的。
“嗯,我倒是覺得招弟說的不錯。只是若是那些村長故意將村子的那些人往多了說呢?又或者到時候並不是給到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那伊伊做的就變成沒有意義了。”
杜伊其實也有這個擔心,她想了想,便對村長道:“村長,這糧食就以咱們劉家村的名義去捐,到時候你找幾個村裡老實憨厚的壯丁,先去各個村查看一番,好心裡有個數。之後村長你找各個村的村長來說這事,順便派人運着糧食,到那些村落去直接發放,你以爲如何?”
杜伊想給小帥積德,可小帥現在還小,又怕他承受不起。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將這功勞給劉家村。
村長一聽這話,臉上很是激動,杜伊這是要讓他劉家村藉着這次機會大出風頭不說,還會被周圍的人念着好。有這樣一個機會,村長自然是不想錯過。只是他面上還是裝出帶着猶豫的樣子道:“杜姑娘,你剛纔不是說要給小少爺積德,若是將着功勞給了咱們劉家村,那……”
“小帥還小!”杜伊就說了這四個字,可在場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杜姑娘,謝謝,真的很感謝。以後你的事情,就是我劉家村的事。有什麼事,你直接說一聲,我們劉家村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村長這話背後的意思,杜伊是聽明白了。她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村長,點點頭。如果整個劉家村作爲她的靠山,以後她回鳳城的話,也無後顧之憂,總會有一個停靠的港灣。她想發展做什麼事,劉家村都能給她提供人,而且不用擔心有人背叛。
村長在這個劉家村的領導力,她一直都看在眼裡,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村長,我這次就出十個村落的糧食,多了我也負擔不起,希望你理解。另外,我琢磨着,明年若是收成好的話,到時候出銀子給咱們村蓋個私塾,咱們村裡的孩子也能到這裡來念書。夫子的銀子,由我來出,但我有前提,以後識字之人,都得跟在我身後,替我做事,可行?當然了,若是能出仕,那是再好不過。”
有這樣的好事,村長巴不得。又能讀書識字,又有穩定的工作,總比面朝黃土背朝天要強的多。更何況說,唸了書,還有機會參加科考,這就意味着以後有出仕的機會。
“好,阿旺你去叫人到祠堂去,咱們把這好消息告訴村民,也請他們給咱們劉家村的大恩人跪一拜!”村長的情緒很是激動,就連雙手都一些顫抖。
“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有多少人,需要多少糧食,村長你和我二哥說就成。”杜伊說完,帶着招弟走了。這讓衆人給她跪拜還是算了,免得被折壽了。
雖然是用劉家村的名義,但最好事的還是她,相信老天看在眼裡,會保佑小帥平安長大!
“招弟,你先回去吧,我要去師父那一趟!”
自從糧食收割好後,杜伊每天雷打不動的要去車大夫那邊學習兩個時辰。如今她也算是個半吊子了,只是那診脈和鍼灸,她想還得多學幾年纔可能學會。
招弟一回到家裡,就與劉氏說了杜伊要給周圍十里八村的老弱婦孺捐贈糧食的事,劉氏聽後心中不無感慨。杜伊是真的長大了,她總算是沒有辜負老爺夫人的厚望。
“這事我知道了!招弟,你娘剛纔找我,想要給你請幾天的假,說是想在年前,讓你的親事定下來!”劉氏說道這話題,臉上帶着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招弟和桃花雖不是姐妹,卻也甚是姐妹。這兩人將來結爲妯娌,那是再好不過。
招弟沒想到,她今兒才和杜伊說的事,她娘卻想通了,還趁機來這,說請假定親的事。一聽到劉氏這話的她,瞬間羞紅了臉,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她知道,也同意了。
“招弟,嬸子是真心喜愛你,把你當做女兒的。如今看你有個好歸宿,嬸子替你感到歡喜。這幾日就先回家去,不用過來忙了。”
劉氏摸了摸招弟的頭,卻想起杜伊和綠柳,忍不住嘆息一聲。杜伊有個孩子拖着,身份又在那擺着,這些鄉野村夫,根本配不上她。而綠柳,如今奴籍也消了,可因爲容貌的缺失,若真想找個好的,就難了。
劉家村的人自從知道杜伊除了不僅給他們糧食幫助他們外,還拿出糧食以他們劉家村的名譽,給各個村落的貧苦人家發放糧食之後,原本對杜伊感激的他們,瞬而變成了法子內心的敬意。
以至於每次杜伊去車大夫家的來回路上,總是能碰上一些人對她噓寒問暖。這結果,完全在她的預料之外。
越是臨近過年,劉家村越是熱鬧。往年的農民,辛苦一年,也就到了冬月和臘月有空餘時間,而好日子多數都在臘月,因而辦喜事的人也多。
臘月二十七這天,招弟定親的日子。這一早,桃花將小賣鋪暫時交給喬氏後,就拉着杜伊往招弟家去了。
招弟今日穿着一件粉色羽絨服,這原本是極好。可當看到她臉上塗抹的那一層厚厚的胭脂,杜伊和桃花兩個人都凌亂了。
“招弟,這是誰給你化的?”桃花的聲音中還有隱忍的笑意,這讓原本有些緊張的招弟,瞬間淡定下來了。
只見她苦着一張臉,道:“還能有誰?還不是我阿奶一個勁的說我嬸子手巧,讓她給我化準沒錯。還說呢,到時候我成親的時候,讓她給我化,回頭還能將請人的銀子省下。真是見過摳的,還沒見過這麼摳的。原本我還想把伊伊給我的胭脂拿出來用,可看到她給我塗的這些東西后,桃花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慶幸,還好沒拿出來。否則那一盒不是被她順走,就是都撲在我臉上了。”
招弟說到激動處,那臉上愣生生的掉下了一層粉,這讓杜伊和桃花當場笑噴了。
這畫面實在是太搞笑了,杜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以前只是聽說,現在可算是親眼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痛……”桃花的情緒太過激動,差點岔氣了。她這一笑自己不打緊,反倒嚇着了杜伊和招弟。
杜伊強制將笑意壓下,看到桃花面色開始發白,便用力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桃花,穩住情緒,別笑,再笑下去,回頭有你哭的。”
好不容易把桃花的情緒壓下後,杜伊對招弟道:“你把胭脂水粉拿出來,我去打一盆水過來,把你臉給洗了。”
杜伊在現代的時候,那化妝可是她豪門千金的必修課,杜家的人深怕她給丟臉,在化妝這塊,可是下了重功夫,畢竟在現代可是實打實看臉的年代。若不是原本她的容貌不錯的話,那杜家想必第一時間就送她去整容了先。
招弟和桃花還沒見過杜伊動手化妝,往日給杜伊梳妝的不是白梅就是紫丁,今日看她這架勢,像是要親自動手給招弟化妝。
“伊伊,你能行嗎?”桃花一臉的不確定。
“把嗎字去掉就成!”杜伊扔下這話,便出門去了。等她再次進來的時候,身後卻是跟着來弟,而來弟的手裡端着一盆水,上頭還隱隱飄着熱氣。
“姐,伊伊姐說這是給你洗臉的!”來弟將盆子放下後,看到招弟臉,已經掉了一層粉,便愣住了。
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姐,趕緊洗洗,太難看了。還好這裡沒有外人,要是被人看到,指不定說成什麼樣。阿奶也真是的,就這手藝還說好。”
來弟是有心抱怨她阿奶,可今日是她姐姐的好日子,這些抱怨不好的話,還是少說的好,而且這種背地裡說自家阿奶壞話的習慣使不得。
招弟一看那米白色的水,就愣住了:“伊伊,這是啥玩意兒?”
桃花一看,一聞便道:“淘米水!”
來弟點點頭:“伊伊姐說用這個洗臉最好了,怕姐姐你冷,還特意參雜了一點熱水。”
杜伊就是看到那麼厚重的粉,又想起這裡沒有卸妝液,便只能用淘米水給洗臉了。比起清水,這淘米水能更將臉清洗乾淨。
而招弟想到的是,怎麼會有淘米水,難道她阿奶今天大發善心,還肯給家裡用大米了?顯然來弟看清了招弟的心思,便道:“阿奶看到今日伊伊姐來了,便和娘說,今日給做大米飯。不過做的不多,我瞧阿奶的意思,也就給伊伊姐和桃花姐他們吃的,其他人想都別想。”
杜伊還沒說什麼,倒是桃花用肩頭輕碰了一下杜伊:“伊伊,看來你現在可是咱們劉家村的香餑餑啊,走到哪,人家都得賣你面子。你瞧瞧,就連招弟阿奶都知道要用最好的東西來接待你。”
來弟接桃花的話道:“可不是嗎,我在小賣鋪的時候,可經常能聽到那些婦人在打聽伊伊姐的事情,還說伊伊姐是菩薩轉世。”
“別耍嘴皮子了!”杜伊不關心這些事,看招弟的臉洗乾淨了,便道:“把臉擦乾淨後,閉上眼睛,頭仰起來!”
就在杜伊給招弟化好妝後,還來不及說好,就見紫丁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姑娘,你快回去吧,小少爺不舒服,奴婢這就去叫車大夫!”
杜伊還沒來得及問小帥怎麼了,就見紫丁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桃花,你在這陪着招弟,我先回去了!”一聽小帥不舒服,杜伊就亂了分寸,她一說完這話,就如無頭蒼蠅一般,朝着人羣外擠去。
小帥前段時日一直都是招弟在照顧,一聽他不舒服,招弟心中也着急。可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她不能離開。便對來弟和桃花道:“你們先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等這裡忙完,我就過去!”
桃花點點頭,對來弟道:“你先別過去,就在這陪着你姐,有什麼事,我會讓人過來說一聲。”
見桃花要跑,招弟連忙拉住她:“別跑,走回去的。你得照顧好自己,別讓伊伊姐和嬸子擔心。”
杜伊一口氣跑回家裡,當看到閉着眼睛在哭的小帥,心如刀割。這孩子已經六個月大了,很少像這樣哭的,這到底是怎麼了。
杜伊看他滿臉通紅,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中度發熱,她這個半吊子的大夫,又不敢給兒子看病開藥,只能在房裡乾巴巴的等車大夫前來。
小帥的哭聲極小,可被美珍抱到院子裡散步的小寶,聽到後,也跟着哭了。
“美珍,今天外頭冷,你先抱小寶回屋去。”杜伊看小寶的臉上正常,這纔對美珍抱小寶回屋。
杜伊將小帥抱到房間內,象徵性的檢查了一下他的眼睛。這一看不要緊,卻把自己硬生生的嚇了一跳,小帥的下眼瞼邊緣有一條明顯充血橫線。她記得,以前的時候,她有在書上看到過,說合適麻疹。
還沒等杜伊想好要怎麼治療的時候,車大夫來了。杜伊是他的徒弟,看到徒弟的兒子難受,他也難受。杜伊站在一旁,看他診斷,心中忐忑不已,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轉。
她發現,只要一碰上孩子的事,她的淚腺就特別的發達,完全不受控制。明明每次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哭,碰到任何事,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可眼淚就是不聽話,心更是撕扯的厲害。
車大夫一臉慎重,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了又看,診脈了又診脈,最後一臉哀痛地對杜伊道:“這孩子,恐怕就這樣了!”
杜伊還沒反應過來,白梅和紫丁完全不管對方是誰,就見他們欺身上前,滿臉猙獰,語氣甚爲惡劣的道:“你這個匹夫,醫術爛就滾,居還敢這種話。”
這可是爺的孩子,爺都還沒親眼看到,他就說這種話。
“師父,爲何你會這樣說?這不過是小兒常見的麻疹罷了。我小時候也得過的,你怎麼說這樣的話?”杜伊完全不能接受她師父說這樣的話。
小帥是她的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心頭肉,她師父怎能輕易的說出這種話來。
“爲師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可真是真的。這孩子得了天花,你們離他遠點,否則也會被傳染!”車大夫說完,便提起筆,準備寫個藥方,能多拖延幾天是幾天。
杜伊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卻平靜了:“師父,我家小帥不是天花,我知道天花,那是水痘,我家小帥得的是麻疹。這幾天發熱,過幾天疹子出來,只要好好照顧,過不了一個月就能好了。”
車大夫還是頭一次聽到水痘和麻疹這麼一說,原本要走的他,聽到杜伊這話,便轉過來,問道:“你確定這是兩種病,不是天花?”
“自然是確定,還有,天花也能治的,不是得了天花就得燒死!”杜伊知道,這古代人對傳染病極爲恐懼,若是有人得了這種病,一天會被燒死的。
她杜伊的孩子,誰也不能碰,也絕對不會死。誰要是敢動她的孩子,她就是拼了這條命,也得弄死對方。
車大夫看杜伊極爲自信的模樣,便有些不確定的。想了想,便道:“既然你有這個信心,那爲師就留下來,和你一起照顧這孩子。這是切莫讓其他人接觸,這段時日,讓家裡的人,遠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