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這可能是現在謝清焰內心最好的寫照。
確實是這樣的,至少從剛纔的談話來看,主動讓許時種下種子,似乎是唯一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本人看看手心沉思的模樣也算是給足了暗示。
甚至她謝清焰自己都認命了,可能這就是之前欠這狗男人的現世報?
既然如此就這樣吧,總比被海神奪舍淪爲怪物要好……
結果氣氛都到這了,某些人突然來個傲嬌滿滿的“纔不要”,一下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烘托。
他自己看起來反正是一點都不尷尬的,那尷尬的就只能是謝清焰了。
“你……”
“怎麼?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對你用能力了?”
許時眨眨眼,又好氣又好笑的看向了她,“在那裡自我感動什麼呢,啊?我的未婚妻謝大董事?”
“還是說……你希望我對你這麼做?”
說着說着他又佯裝恍然,“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覺得欠我的太多,所以纔想着‘乾脆給這男人當小狗吧,反正也不虧’,對不對對不對?”
“……滾啊!”
心裡的想法被一覽無餘,謝清焰不破防纔有鬼。
只見她滿臉通紅,氣急敗壞道,“我,我纔沒有這麼想好嗎?!許時你不要太過分!”
“是吧?”
許時聞言,笑的更加開心,“不這麼想就對了。”
“因爲我早就說過,你已經不欠我什麼了,要是還抱着這種想法,那纔是大錯特錯。”
他的態度認真了幾分,“而且就算你願意我也不會這麼做的,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那多沒面子?”
“再者說了,真是那樣的話,恐怕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你這種彆扭的小表情咯……那對我來說纔是最大的遺憾。”
這話聽着很像調侃,但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理論來說「惡念熵增」還不至於強行扭曲他人的性格,還是拿夏小貓舉例,她的改變也不過是針對許時一個人罷了,面對外人的時候她可沒有什麼變化,哪怕是江澄澄那樣的黏人態度也是如此,更多還是本身的性格使然。
但對謝清焰來說就不同了,到底是要利用「惡念熵增」來對抗她腦海中的海神侵蝕,那可就不光是下個種子CPU一下那麼簡單了,可能需要更大劑量的持續性壓制,甚至是「惡念熵增」和「衆志成城」雙管齊下。
如此,就得先考慮一個問題,以謝清焰的精神力水平,能不能保證在這樣的“治療”下不受影響?
這是很難保證的,甚至許時都已經考慮了最壞的結果——那就是她很有可能真的會在反反覆覆的精神影響下被扭曲成一個機械的木偶,好比爲了治療精神疾病使用額葉切除……你說是治好了似乎也算,但絕不是大家想要的結果。
“那你說……怎麼辦?”
聽到他這麼說,未婚妻小姐緊繃着的身子肉眼可見的軟了下來,咬着下脣輕聲問道。
她又何嘗不知道許時是個什麼性格?別看嘴上說的惡劣,實際上還不是在關心她麼?
他甚至一口否決掉了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選擇——講真如果狗男人答應下來,她也不會說什麼的,她自己提出來的嘛……但她也必須承認,對方這樣的回答更能讓她心安歡喜。
尤其是他還拒絕的這麼幹脆,顯然是完全沒想過要這麼做……由此可見,之前他的沉思也不過就是正常的分析,總得把各種情況都考慮進來纔是。
哼。
所以說你這狗男人什麼毛病啊……想到這她還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以前還暗戳戳老想對自己用能力呢,如今自己主動放開了防護,你倒成正人君子了?
不過吐槽歸吐槽,她心裡當然還是感激更多,許時願意陪她一起面對這麼棘手的問題本就是值得開心的事情,不願意乘人之危就更讓她感動。
但感動過後就還是擔憂了,許時的態度固然很好,可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同樣重要,如果沒辦法消除海神殘念帶來的精神侵蝕,說什麼都沒用。
而她自己是真的想不到什麼其他辦法了——這些天她一直悶在房間裡就是想拿個方案出來,但很可惜,到現在還是一籌莫展。
畢竟這是針對精神領域的病症,真沒那麼容易治癒的。
別說利用現有的設備了,哪怕現在即刻啓程回夜罪之城去也未必能解決……事實就是,高壓環境下,夜罪之城本身的精神疾病發病率就一直居高不下,不少古怪特例到現在還讓「棱鏡」束手無策呢。
她能想到的方法也都是治標不治本——比如說像之前一樣暗示催眠,或者再狠一點,把沈沁那一套搬到她自己身上來……有一說一,那還不如讓許時給她上能力呢,本質上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所以,她也不可避免的問向了許時,自己想不出來,這狗男人可未必。
嗨呀,還說你不依賴他,嗯?
“辦法麼……我倒是有一個。”
許時想了想,扭頭看向了帝國主城的方向,“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小女皇的能力,就和淨化有關?”
這都算不上什麼秘密,而是帝國皇室一直以來的傳承——許時很清楚的記得,當時第一次去王庭武力震懾的時候,那個小女皇東方曉就能幾乎不受他「惡念熵增」的影響,包括有她那個聖光能力庇佑的程古劍,也是一樣的遊刃有餘。
那既然「惡念熵增」和海神殘念一樣,都屬於精神侵蝕的一種,那由此及彼,聖光能力也應該同樣有效纔是。
唔,這下有不得不拿下小女皇的理由了……哈哈,開個玩笑,事實是不管有沒有謝清焰的事情,東方曉都是他接下來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希望她能派的上用場吧。”
許時輕輕嘆了口氣,“不然就真得用我的能力讓你變小狗了……不過那也算是遂了你的心願,不失爲一件壞事。”
“……能不能不說這個了?”
謝清焰沒好氣道,明明很好的事情,從你嘴裡說出來就是聽着不對勁……
再說了。
“明明可以堂而皇之的攻略金髮白絲的小女皇,你才應該更開心對吧?”
她也忍不住揶揄道,“我還說不了你什麼,甚至要謝謝你呢。”
反正她是說不了什麼了,剩下兩位夫人還沒有一起隨行,怎麼辦嘛。
“我開心?”
許時聞言卻有些不悅,頗爲粗暴的將她拉進了懷裡,“我很不高興好嗎?”
“有些人嘴上甜言蜜語,實際上還是信不過我,出了事情什麼也不說……你覺得我能高興的起來?”
“哪有?這不是告訴你了……唔……”
狗女人還想反駁,卻被許時不由分說的丟到了牀上。
“欺騙我可是沒有好下場的,女人。”
狗男人再一次開啓了霸總尬聊模式,勢必要給壞女人一點教訓瞧瞧。
謝清焰眨了眨眼,一反常態的乖順了起來,可憐兮兮的雙手握拳,舉在胸前輕輕搖了搖。
“汪汪。”
……自己人之間怎麼鬧都算不上大事,許時一向信奉的也是有什麼就說出來,不要憋個三四十章還懸而未決,那樣很噁心的好嗎?
但面對外人時可就不一樣了——再次來到帝國主城,還沒下船,大家就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自四面八方襲來。
環視一圈,周圍的帝國市民也的確神情古怪——他們中有不少人,或者說他們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海神石泡沫破裂的影響。
而大家也還依稀記得,這股浪潮最早就是從夜罪之城的貿易站開始興起的,只要意識到這一點,對待這些卑鄙的外鄉人能有好臉纔是怪事。
反正他們是不會檢討自己心中的貪婪的,我們只是想過的好點嘛,有什麼錯?
“喂,傻丫頭,你會覺得我們做的有點過嗎?”
許時對此早就司空見慣,只是饒有興趣的問了問跟在身邊的潘玲。
“也許……會有一些?”
傻徒弟想了想,猶猶豫豫的回答道。
其實她之前並沒有這麼想過,畢竟她也只是和師傅一起在幕後佈局,沒有親眼目睹這場鬧劇的變遷。
可如今來到了主城,她很明顯能感到這裡比上次來時蕭條了不少,甚至都沒有主城該有的繁華了,銀鬆島上的集會都要更熱鬧呢。
再加上許時這麼一問,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自己進行的每一步部署,每一次調整,可能都會導致更多的人傾家蕩產,流離失所……甚至會不會有人因此而死?這個問題似乎也早就有了回答。
這樣想着,要說她心裡沒有愧疚,那是假的。
“你是這麼想的嗎?”
許時伸了個懶腰,“那隻能證明你還有的學呢……畢竟在爲師看來,這才僅僅是個開始而已。”
“哎?”
這話他說着輕鬆,但在潘玲聽來卻振聾發聵,師傅還要怎麼做?
“很快你就知道了。”
許時日常賣關子,“但你也絕對不要忘了,爲師教給你的另外一課。”
“無論你要做什麼事情,都要確保自己具備了兜底的能力。”
說罷,他不再理會在風中凌亂的徒弟,伸手招呼大家下了船。
港口處也早就有人來接了——和上次不同,他們這次前來,名義上可是受了女皇或者說王室的邀請,實打實是客人的身份,對方也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刁難,安排的相當妥當。
來接他們的馬車也真是鑲了金邊的,代表着皇室的最高規格。
這次來主城,許時帶的人並不算多,夏可安,潘玲,沈沁,還有謝清焰和葉珊珊,但即便如此,迎接他們的也是整整齊齊的車隊。
“許使者,請上車。”
而作爲使團的領導者,許時更是享受了一人一車的待遇,舉止優雅的侍女掀開了車簾,恭恭敬敬的邀請他登車。
“許老弟,好久不見。”
車上早就有人等着了,程古劍在裡面正襟危坐,面如止水的盯着他看。
“是程大哥啊,的確,好久不見。”
許時愣了一下,但也沒有太驚訝,他早就料到面見女皇之前,程古劍勢必會單獨找自己聊聊,只是沒想到對方這麼着急,這纔剛下船,連腳跟都沒站穩呢。
“許老弟好大的手筆,人在銀鬆島,竟能攪動的整座主城風雲變幻。”
程古劍開門見山,十指交叉切入了正題。
“哪有,比不上程大哥手筆大。”
許時卻是一臉無所謂,甚至都沒正眼瞧他,反而興致勃勃的審視起了這馬車內的裝潢。
剛纔從外面看他就感覺這架馬車寬的過分,裡面果然是別有洞天——簡直就是個移動的簡易豪宅嘛,除了會客廳這一部分,居然還配了專門的廚房和臥室,窗戶也做了額外的設計,從裡往外風景極好,從外面看卻是一團漆黑。
顯然,這應該是程古劍的私人座駕,比起一般的行政房車都要豪華呢……他甚至無端聯想到了某位知名古人,那位出門坐的轎子貌似是三十二人擡?
嘖嘖嘖,了不得哦。
“我平時公務繁忙,便弄了這麼一架馬車方便辦事。”
程古劍一筆帶過,直截了當的繼續問道,“許老弟弄出海神石一事的目的,想來也是在報復我和教廷?”
這可不是詢問,而是帶着點質問的語氣在。
看得出來,他對許時的所作所爲同樣有些不爽。
“怎麼會?當時的情況我也聽說了,我很理解程大哥的所作所爲。”
許時這才認真了幾分,坐在他對面微笑道,“如果我們角色互換,想來我會做的比你還絕,相信我。”
畢竟早就知道是貌合神離的合作,你真指望對方在你有難時豁出命救未免太天真。
“所以你說報復就沒意思了。”
他頗爲感慨的兩手一攤,“真金白銀我也出了,你們也沒有制止,還一起參與了進來呢,不是麼?”
這話的意思就很直白了,你們早幹嘛去了?
不能說等到出了事纔想起來找後賬嘛……雪崩的時候,哪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呢?
“是啊,有道是不知道千金不換,許老弟也算是給我們上了很好的一課。”
程古劍的面色依舊平靜,只是多了幾分陰沉,“但你也不要忘了,我們合作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程大哥大可放心,我想讓教廷垮臺的願望可一點都不比你弱。”
許時擺擺手示意他安心,“答應給你的武器都隨船一起來了,我自己不也來面見女皇陛下了麼?”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討伐海神我是頭功,我不搶不代表我不在乎。”
“你什麼意思?”
程古劍眯起眼睛問道。
“很簡單,一個小要求。”
許時伸出一根手指,“等下面見女皇的時候,我想一個人見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