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沒有天鵝肉(五)

子彈頭和敞蓬卡車開出院子後,城管大隊便鴉默雀靜,成了一座空營。

羅思丁不敢遲延,當即回到自己窩居的樓梯間,又趕忙給青桃撥電話。結果青桃家裡仍然無人接電話,再打她的手機,也仍然是關機。

他不怪青桃。前天剛剛搞過行動。所有的小商小販,所有的城管隊員,包括他羅思丁在內,誰都想不到胡建中今晚會搞突擊行動殺回馬槍。週末的晚上,上街遊玩消遣的人特別多,正是攤販們掙錢的好時候。青桃自然要抓住這個時機,及早去五一廣場佔個好碼頭。很可能她是以爲今晚絕對安全,可以放心做生意,所以關了手機,或是乾脆把手機丟在了家裡。

不過現在羅思丁並不太着急了。他多次跟着城管大隊的人去大世界開過集體餐。吃飯大概要用多少時間,他掌握得清清楚楚。

現在是六點二十五分,羅思丁估計胡建中他們的車六點半鐘會到達大世界。因爲事先胡建中已派莎莎去聯繫了,所以他們到後不久便會上菜。四十分鐘後他們會重新上車,正式向五一廣場進發,一刻鐘左右到達目的地。

這樣算來,羅思丁還有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這足夠他搶在前面趕到五一廣場了。

羅思丁鎖上樓梯間的門,經過傳達室時對門衛說了聲“去醫院看病”,便到了街上。他在東風西路的一個公交站等了一會,就上了一輛駛往五一廣場的公交車。

從那天中午他餓着肚子到青桃家去送信,至今快三個月了,雖然他把青桃抱了摸了,可仍然沒有達到他的最終目的,成爲他完全的“腿子”。

但是,青桃對他越來越親近,越來越把他當自己人,這一點卻是確確實實的。有了他這位“特務”及時、準確地給她的情報,這三個月來她擺攤很開心,生意做得順,錢也賺得不少。她臉上常有了笑容,人也真的漂亮了。

這段時間裡,羅思丁自然沒少到她家裡去。去了自然免不了抱她摸她。這些她都沒有再表示反對。可是當他要與她上牀時,她卻怎麼也不依了。見他一臉沮喪,顯得可憐巴巴的樣子,她又於心不忍,末了說:

“等到國慶節好嗎?”

“幹嗎要到國慶節?”羅思丁問。

青桃怔了一下,找出了理由:“好多人都是等到國慶節結婚呢,我們雖不是結婚,可也不能太隨便。”

羅思丁心裡雖不情願,可也只好點頭同意。不管怎麼樣,青桃總算答應了他,他有了明確的盼頭。

眼看再有半個月就是國慶節了,這段時間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啊。

五一廣場是本市幾條主要馬路的交匯處,是全市最熱鬧的地方。廣場周圍有綠化帶、林蔭道和花圃。林蔭道上每隔十米便置有供遊人小憩的水泥仿石靠椅。花圃裡栽種的是一色的美人蕉。自八年前美人蕉被定爲本市的市花後,市政府便年年號召市民種植美人蕉,而種、護美人蕉更成了市園林處的一項主要任務。現在,隨處可見的美人蕉也確實成了本市頗具特色的鮮豔亮麗的風景。

五一廣場確實熱鬧非凡。尤其是晚上,真是車如梭,人如織,彷彿各條馬路上的車、四方八面的人都在往這裡集中。

因爲途中兩次堵車,羅思丁坐的公交車到達五一廣場站時,已經是七點一十五分了。他趕忙擠下車,在廣場亮如白晝的燈光裡,很快便發現了青桃。他甩開大步朝廣場東北角走去。

青桃這天確實來得早,而且她的確又佔了個好碼頭。這碼頭在廣場東北角的入口處,是市工商銀行大樓前的一塊水磨石鋪地的小空坪。因來往於這裡的人特別多,而坪不大,只夠擺十來個小攤子,所以攤販們每天都要來這裡爭地盤。有了羅思丁這一內線的保護、關照,青桃每次都能成功地在這裡佔據一個好位置,而且她是好生意,零風險。

雖然這陣還不是最熱鬧的時侯,可青桃攤前已經圍了一羣人。這些人有的正坐在一張小桌邊吃刮涼粉,有的還在等着青桃給他們炸臭豆腐。

青桃正忙着。她將臭豆腐丟進油鍋,油鍋便滋滋作響,並冒起一股股香氣撲鼻的油煙……

羅思丁逕直走到青桃跟前,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青桃,今晚我們大隊搞突擊行動。你快收拾東西,趕緊走!”

青桃正從油鍋裡夾出臭豆腐,聽了大吃一驚,瞪大的眼睛彷彿在問:怎麼會呢,你們前天不是才搞過行動嗎?不過她沒有猶豫,對等着要吃臭豆腐的人說:“對不起,我家裡有急事,請你們改天再來吃。”

她倒出鍋裡的油,熄了小竈的火,又將碟、碗、筷及油鹽醬醋等調料放入一隻籃子裡。她動作很快,不過三分鐘工夫就已收拾妥當。然後在羅思丁的幫助下,把所有這些東西以及供顧客用的塑料桌凳都裝上了三輪車。

他們一個扶,一個推,將三輪車推上了林蔭道。

“青桃,車子我來蹬!”羅思丁說,“你坐在後面看着東西就是。”

羅思丁蹬車沿林蔭道走不多遠,就聽後面呼叫聲、奔跑聲亂成一片,他知道是城管隊的人到了。

因爲青桃是臉朝後面坐在車上,所以她清楚地看見,就在他們剛剛離開的工行大樓前的水磨石坪裡,像突然颳起了一股龍捲風。有二十餘個臂戴執法袖章的城管隊員,從突然而至的兩輛汽車上紛紛跳下,一齊奔向那裡的攤販。毫無心裡準備的攤販們被嚇得大聲驚叫着四下逃竄……

羅思丁明白,儘管三輪車早讓他修好了,鏈條不會再脫落,可他蹬得再快,也會跑不過後面的龍捲風的。他當機立斷,一扭車把將三輪車蹬進了一條小衚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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