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財貿處領導人會議上,苟主任真個把要處分嶽果成的問題提出來了,但幾個副主任對此有異議,他們以微弱的多數否定了苟主任要處分嶽果成的提議,所以嶽果成逃過了一劫,未受到什麼處分。但是,雖然沒受處分,“資產階級腐朽作風”、“亂搞男女關係”等等說法卻不脛而走。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嶽果成和宋玉潔都被搞得十分難堪,不能擡頭挺胸地做人。
苟主任見沒達到處分嶽果成的目的,便安排他長期去農村搞調查研究,與貧下中農同吃同住同勞動,接受再教育,改造非無產階級的世界觀。而且還規定,每三個月只能休假回城一次。嶽果成與宋玉潔見面的機會不僅大大減少了,也變得相當困難了。
歲月雖然無情地讓嶽果成和宋玉潔都成了大男大女,但他們相互間的愛更深,情更濃,關係更牢固了。
雲破天開,“四人幫”跨臺。
在舉國上下歡慶新時期新生活已經到來的時候,嶽果成和宋玉潔也迎來了他們大喜的日子。
可是,嶽果成怎麼也料不到自己的新婚之夜會這樣窩囊,這樣泄氣,這樣令宋玉潔失望。他這種窩囊的表現,顯然與三年前那天晚上他發生的現象一樣。他心裡清楚,那一回他是被人驚駭的。可現在,他和宋玉潔是揣着結婚證,住宿在風景如畫的西湖之畔,自由自在,沒有任何人干擾呀!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可能真如玉潔所說的,我是太激動、太興奮、太緊張了。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你緊張什麼呢,玉潔是屬於你的,是你的愛妻,是你的老婆,你想怎麼着就怎麼着,想什麼時候做就什麼時候做!對對,下次千萬別緊張,一定要從從容容地,放鬆些,放鬆些……
嶽果成胡思亂想着,輾轉反側到半夜過後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來,嶽果成發現宋玉潔側着身子躺在他旁邊,眼睛柔情似水地瞅着他。見他醒了,笑着迅速吻了他一下。嶽果成覺得身子又有點發熱,又有點衝動,但他深怕又出現昨晚那樣的情況,只想等到晚上不慌不忙地再來行動,便一翻身下了牀,口裡說:
“啊唷,時間不早了!玉潔,我們今天是先去靈隱寺,還是先去虎跑泉?”
“先去參觀靈隱寺吧。”宋玉潔也只好跟着起牀了。
沒想到的是,第二個晚上的情況和前一天如出一轍——嶽果成剛剛上去就又下來了。而且,非常糟糕的是,他的這種剛上去又下來的情況,不僅在他們的婚假期間,婚假結束以後也一直沒有能夠得到改變——真是屢戰屢敗了。這顯然成了一種病態。嶽果成在宋玉潔面前羞愧難當,感到無地自容。宋玉潔表面上顯得沒什麼,心裡不免也暗暗着急起來。此後,他們不斷地找醫生,吃藥,可都無濟於事,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雖然結婚好久好久了,可宋玉潔實實在在地還是一個處女。
一天,嶽果成終於對宋玉潔說道:
“玉潔,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麼?”宋玉潔感到很突然。
“我的病治了這麼久了,不見一點起色。我不能老拖着你。我們離婚吧!”
“爲什麼要離婚?是我對你不好嗎?”
“不不,就是因爲你對我太好了!是我無能,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不能太自私了……”嶽果成眼睛裡噙着淚花。
宋玉潔沉思片刻,笑了,說:“果成,我知道,你指的是我們不能進行正常的……房事。說真話,我也有這方面的,有時候還很衝動,當無法得到滿足的時候,自然是失望,不過我總能讓這種失望的感覺很快地過去。人的生活是多方面的,愛情是一個很重要的方面,但絕不是生活的全部!何況,我們是擁有愛情的!是的,我們擁有!”
嶽果成低垂着頭一聲不響地聽着,好像在聽她朗誦着詩篇。
“果成,你說,”宋玉潔問:“我們擁不擁有——愛情?”
“擁有。”嶽果成回答。
“過去,還是現在?”宋玉潔像一個考官。
“過去現在都是。”
“這就是了唄!”宋玉潔開心地笑了,“過去,戀愛的時候,我們的感情就像噴薄欲出的火山,兇猛,熾烈。婚後,我們應該把這種感情釀造成陳年老灑,時間越久,味道越香,越醇。果成,你說是不是?”
“當然是。”嶽果成點點頭,“不過我想,要是我沒這毛病的話,我們不更美滿嗎?”
“你這話是不錯,可人的一輩子,怎麼會事事如意呢?世界上使人感到遺憾的事情多着呢!我們就從別的方面來彌補這種遺憾吧。比如說,我們把精力多投入到工作,投入到事業上去,哪怕再煩惱的事也都會忘掉的……”
宋玉潔那天的充滿感情而有詩意的談話,她的胸懷,她的犧牲精神,讓嶽果成大受感動。而此後,他們的確把越來越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教學上。嶽果成由一個一般幹部提拔成了副科長、科長。宋玉潔的教學工作,也越來越受學生的歡迎,越來越得到學校領導和老師的好評。九十年代初,他們夫妻同時調來本市後,兩人照樣賣力地工作和教學。在競爭比內地更爲激烈的這個市裡,嶽果成終於晉升到了工商分局副局長的位置;宋玉潔則年年被評爲優秀教師……
如果瞭解了嶽果成和宋玉潔兩人的這段歷史——包括他們的,自然就不難理解他們爲什麼能夠一直相敬如賓了。但瞭解他們這段歷史的人非常非常少,更不用說他們的了。所以,嶽果成和宋玉潔多年來一直能夠相敬如賓的原因,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
嶽果成對妻子宋玉潔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要不,他不會在因爲有了碧曉波而心花怒放的時候,一見到宋玉潔與他的結婚照片就會感到歉意,就想打電話給宋玉潔,並且一再囑咐她注意安全、別捨不得花錢了——他想從別的方面來彌補他在感情上的出軌。
與宋玉潔通過電話之後,嶽果成就有了一種心安理得的感覺。他當即很快地起了牀,洗漱畢,又從冰箱裡拿出麪包,衝上奶粉吃了,然後帶上一張信用卡出了家門。他在附近的一家銀行取了一萬塊錢現金,然後攔下一輛的士,心勁十足地直奔玉宇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