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要我先說就先說吧。”嶽果成開始說道:“有一個主任姓苟,叫苟主任,”
米勉和碧曉波一聽這名字就都笑了。
“真的,有個苟主任——不是豬狗的狗,是草字頭的‘苟’。這苟主任我很熟識。文革期間,他當縣革委會副主任的時候,有回縣劇團彩排一臺文藝節目,請他去審查。當時劇團排練的所有節目,都得經領導審查點頭後才能對外公演。你們知道,劇團總有幾個長得漂亮的女演員,所以當頭頭的都願爭着去審查節目。其實他們對文藝屁也不懂,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無非是想着法子去接近那些漂亮女孩子。可既然是審查,看了就總得提點意見。那回,苟主任提意見了。
“苟主任咳咳嗓子說:‘同志們,革命的文藝戰士們,你們好!你們人人個個辛苦了!’全體演員舉手對他鼓掌,他也跟着鼓掌。
“苟主任接着說:‘你們的節目是非常非常成功的,也就是說是相當好的,是比較不錯的。我這個噹噹的縣革委會副主任看完,就堅決、徹底感動了。’“苟主任總是把‘堂堂’念成‘噹噹’,所以‘堂堂的縣革委會副主任’在他口裡就成‘噹噹的縣革委會副主任’了……”
大學中文系學生碧曉波邊聽邊咬着嘴脣笑,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淚花兒。米勉也聽得忘了喝酒,盼着嶽果成往下說。
“‘不過,同志們,你們目前現在還不能得意忘形,還要繼續革命——我苟主任還要給你們一分爲二哩!’苟主任越說越起勁,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演員們就怕不懂文藝的領導‘一分爲二’了,他們明白只要這樣的領導來‘一分爲二’,肯定會讓他們左右爲難,哭笑不得。所以一聽苟主任要給他們‘一分爲二’,忙屏息斂氣地豎起耳朵聽,連幾個一直在偷偷地取笑苟主任說話文理不通的調皮鬼也靜下來了。
“苟主任又咳了咳嗓門,說:‘要說嘛,問題也不大,可性質相當相當嚴重!我指的是那個叫《曙光初照演兵場》的舞。這個舞跳的是女民兵颯爽英姿。十幾個女演員穿的都是黃軍裝,威威武武的,好!這個我要表揚你們。問題在哪裡呢?問題在黃軍裝裡面。我從你們的領口往裡看了,而且是目不轉睛詳詳詳細細地往裡看了!你們的黃軍裝下面掩蓋着什麼吶,紅紅綠綠,十幾個人十幾個花樣,還鼓鼓突突的,簡直是花花世界嘛,花花世界就是封資修的世界嘛!你們說這個問題大不大,性質相當嚴重不嚴重?’“女演員們聽苟主任批評的是這個,都一齊勾下了頭,漲紅了臉。
“苟主任見狀,把口氣放軟和了:‘演員同志們哪,犯錯誤不要緊,犯錯誤改了就是好同志。’“劇團女團長趁給苟主任添茶水的機會,在他耳邊輕輕說:‘苟主任,那是女演員戴的胸罩哩。’“這苟主任最惱的就是別人對他的話有異議了,女團長一解釋,他就來了氣,嗓門馬上又高了:‘什麼新竈舊竈?貧下中農有這樣的竈嗎?這是資產階級的竈,這是地富反壞的竈,這是牛鬼蛇神的竈!這樣的竈非剷除不可!’“全場的演職員包括團長誰都不敢吱聲了。最後,苟主任說:‘這個相當嚴重的錯誤問題,必須給我乾淨徹底地糾正!三天之後,我再從百忙中來審查肯定你們的這個節目。’”
米勉不由得笑着插嘴問:“這個‘錯誤’演員糾正沒糾正呢?”
“不糾正能行嗎?”嶽果成接着說,“三天後苟主任果然又帶了幾個人來劇團審查《曙光初照演兵場》了。要‘乾淨徹底地糾正’苟主任所講的‘錯誤’,其實非常簡單,只要女演員一律不戴ru罩就是。女演員們可是一百個不情願。因爲她們中有未婚的,有已婚的,還有生了小孩正在哺ru的。未婚的害羞,哺ru的**太肥大,舞動起來實在不雅觀。可爲了過苟主任這一關,只好不得已而爲之。
“苟主任說了聲‘開始審查’,在以軍號爲主的音樂聲中,女民兵們跑步上場,列隊進行各種動作的操練,最後成一列橫隊奔向臺前,俯身作衝刺狀,幕落。
“苟主任起立,顯得非常高興地說:‘同志們,祝賀你們!我剛纔又一次目不轉睛地審查了你們的節目舞蹈,你們改得好,改得堅決利落,真是徹底革命了!——我帶頭通過鼓掌!’他拍了拍巴掌。
“苟主任停停,扭頭瞅了一眼身邊陪同他來審查節目的人,接着說:‘有同志對我講演員胸口那裡像有白兔在竄,有的是大白兔,有的是小白兔,有的是不大不小的兔……’”
米勉終於忍不住,呵呵呵地大笑起來。碧曉波則微微地紅了臉。
嶽果成不笑,繼續說:
“女演員們被苟主任說得怪不好意思的,都低着頭站在那裡,尷尬得很。苟主任卻越說越上勁,口水濺濺的:‘什麼這個兔那個兔,我說都是無產階級的兔!噹噹無產階級的兔,比資產階級的花花世界要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嶽果成的故事說完了,米勉連聲叫好:“局長,你這故事太絕了,有意思!有意思!”
嶽果成笑了笑:“苟主任的故事多呢,三天三晚說不完。喲,偉人菜都涼了,要不要熱一熱?”
米勉便大聲叫喚:“小姐!”
女服務員進包廂將菜端下去加熱。嶽果成舉起酒杯說道:
“洋酒其實並不要下酒菜的,來,我們碰杯!”三人碰杯喝酒後,他說:“下面聽你的了,小米!”
米勉說:“局長你剛纔把苟主任的故事一說,我就不敢講了。”
“爲什麼?”
“我的都是一些下三爛的東西,登不了大雅之堂——就免了吧。”
“你想開溜啊,那可不行!”嶽果成扭頭問碧曉波:“曉波,你同不同意?”
碧曉波笑着搖頭。
“那我說個什麼好呢?”米勉顯得很爲難。
碧曉波說:“你就說尼姑做B超的故事呀,上次你沒說出來。”
米勉笑了,望着嶽果成。
嶽果成也笑了,說:“曉波想聽,你就說嘛。”
“好,那我就說尼姑做B超的故事了。”米勉仰脖子倒下一杯酒,“有個年輕貌美的尼姑想檢查身體,便去醫院做了B超。她去取檢驗單的時候,碰上的是一個粗心的護士。這護士錯把一個孕婦的化驗單給了她。尼姑一看化驗單,大驚失色,暗暗叫苦道:‘阿彌陀佛,我腹中已經懷上小孩了!’接着垂淚長嘆:‘唉,這年月,連胡蘿蔔都不可信任了……’”
米勉說完,與嶽果成一道笑眯眯地望着碧曉波。
碧曉波開始還未反應過來,也在笑着,可馬上就一臉通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