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勉和川姑娘互相又掐又咬的，在牀上滾過來滾過去，正戲耍得不可開交，川姑娘的手機響了。
兩個人都像觸了電似的從牀上彈身而起。川姑娘搖手示意米勉別哼聲，自己屏住呼吸，打開手機，問道：
“喂，請問找誰？”
“你是01365嗎？”
“我是01365，我是01365。”
這家傳銷公司就像特務組織似的，從上到下，每個成員都有編號。羊小姐的編號是0136，川姑娘的編號是01365。知情的，從編號就可看出成員與成員之間的關係——誰是上線，誰是下線，誰的上上線是誰，誰的下線大概有多少人。
“我是0136。”羊小姐說，“你聽清楚：今天中午十二點半，準時在郊西鴿子街七號至誠旅店二樓食堂集合，聽02講話。02就是公司副總裁，二把手。記住沒有？”
“記住了！”
“誰記住了？”
“01365記住了。”
“01365，你把我通知的時間和地點複述一遍！”
川姑娘便說：“今天中午十二點半，準時在郊西鴿子街七號至誠旅店二樓食堂集合，聽02講話。”
羊小姐聽後說：“沒錯沒錯。記住，你必須按時到會，要不一切後果自負！”說罷，“啪”地一聲關了手機。
緊貼在川姑娘身邊的米勉也聽清了羊小姐在電話那頭的聲音，他罵道：
“他媽的，你們這組織還蠻邪乎哩。”
“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川姑娘擂了他一拳。
“你們這組織還蠻邪乎哩。”
“誰是你們？你說清楚！”川姑娘揚起手來裝作又要打他的嘴巴，“我可是你要我進去的啊，你這陣想把我綁在他們那一起？”
米勉笑了。
他們一看時間，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川姑娘說：“鴿子街在哪兒我都不曉得呢，十二點半怎麼趕得到？”
“你別慌，等會我們一起打的去就是。”米勉說。
“我們一起去怎麼行？見我是兩個人，他們還不會懷疑呀？”
“我不曉得提前下車？你真是！”米勉說，“我在至誠旅店附近進行監視。他們的02開始講話後，你就給我打電話。”
“不會允許打電話的。”
“你不會說要小便了嗎？你在廁所裡一邊假裝小便，一邊就給我把電話打了。電話裡你別的都不用說，叫我兩聲‘親愛的’就行。‘親愛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川姑娘見米勉鎮定自若，緊張的情緒不但放鬆了，還覺得有趣起來，竟開出了一句玩笑：“我就叫你‘親愛的小便’，嘻嘻，親愛的小便！”
“好哩，你罵我！我記着，你得付出代價的。”
緊接着，米勉便給嶽果成打電話。可嶽果成此刻正在碧曉波那兒氣喘吁吁地忙碌着，手機早關死在一旁了。情況緊急，米勉只好撥打副局長苗志高的電話了。
苗志高的電話一打就通。
苗志高正在吃午飯，接到米勉的電話，自然顧不上吃飯了。他丟下碗筷，馬上調兵遣將。他首先通知了本局的稽查隊，要他們即刻作好準備。然後，苗志高自己驅車前往新港公安分局，找到公安分局的局長，請他們配合行動。因爲上級有關部門早就聯合下發過關於取締非法傳銷組織、打擊非法傳銷活動的文件，所以公安局長二話沒說，便答應立即調集公安幹警配合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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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苗志高平常話語不多，不顯山不露水，其實挺有心計的。
這回苗志高可抓住了機會。
十二點半剛過，在郊西鴿子街七號至誠旅店二樓食堂，傳銷組織的二號頭目——02準時開講，聽衆大約有八十餘人，全部是該組織在本市的成員。02大談傳銷是商品流通領域的一次重大革命。他說，既是革命，就有阻力，就有曲折，但勝利是阻擋不住的。、***領導全國人民鬧革命，誰阻擋住了嗎？沒有！結果人民勝利了，成了國家的主人。我們今天在商品流通領域鬧革命，也一定會勝利、會成功的——你不想勝利不行，你不想成功更不行！我們的結果是什麼呢？結果必定只有一個，那就是：你和我一樣，都會成爲財富的主人！
02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讓聽的人渾身發熱，臉上放光，還不時鼓掌叫好，好像他們自己真成了富翁似的。
什麼也沒有聽進去的**約只有川姑娘了。她心裡噗噗跳着，02一開始講話她就想溜出去，可又怕被人懷疑。直等到她身邊的人聽得全神貫注、拼命鼓掌的時候，她終於鼓足勇氣起身往外走。出食堂門的時候有人攔着她問：“你出去幹什麼？”
“我……受涼了，拉肚子。”她說着，還拍了拍挎在肩上的坤包，意思是：我隨身帶着上廁所的衛生紙呢。
守門人也就沒再攔阻她。
川姑娘飛快地向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去。進了廁所，在廁坑上一蹲下便顫抖着手緊張地撥打米勉的手機。一聽到米勉喊“喂喂”，她就說：
“啊，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她一連說了五聲“親愛的”，不過，此刻她顧不上在後面加“小便”了。
米勉接了川姑娘的電話後，立即就報告給了在現場指揮的苗志高。已經潛伏在至誠旅店周圍的幾十名稽查隊員和公安幹警，如從天降，不過一刻鐘，就將正在旅店內進行活動的非法傳銷者“一網打盡”。
這一仗幹得十分漂亮，大獲全勝。
嶽果成直到下午上班之後，才得知這一情況。他表面上似乎很高興，心裡其實是一種不好言說的滋味，因爲他自己沒有指揮這次戰鬥，成了個“局外人”。等米勉來機關上班以後，嶽果成便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副局長室”。
米勉眉飛色舞地向他彙報了上午一仗的全過程。
嶽果成聽罷，沉默了一會，然後問：“那位川姑娘，真是你的對象？”
米勉說：“不假！報告局長，我們就差沒去登記了。”
“那好！”嶽果成說，“那好！你要你的這位對象打一個領條，按照有關規定，局裡獎勵她五千元人民幣——不，我重獎她一萬元。”
“好哇，局長，”米勉高興地，“我和她都要喊你‘萬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