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志元從醫院住院部出來,一眼就看見沈紅梅站在醫院大門口等他。他快步走近去,喊了一聲:“紅梅姐!”
沈紅梅與他握了握手,說:“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聊聊好嗎?”
耿志元猜出一定是劉金妹去找過了她,讓她來說他的,心裡便通通通地,既高興,又有點忐忑。附近別無安靜的地方,他只好引着沈紅梅橫過馬路,往斜對面的小衚衕走去。
這是耿志元這一天第二次來這個小衚衕了。上午是劉金妹領着他來的,現在卻是他領着沈紅梅來到這裡。
兩人站定後,耿志元問:
“紅梅姐,劉金妹找你去啦?”
沈紅梅不答話,卻用審訊般的目光注視着他。沈紅梅是老婦聯幹部了,也許是職責使然吧,她在處理家庭糾紛、男女矛盾時,立腳點總是站在維護婦女權益這一方面。經常從她口裡說出來的一句話就是:“我們婦聯不爲婦女撐腰,不爲婦女說話,誰還會替她們撐腰、說話呢?”
耿志元對劉金妹本來已經有了幾分愧疚,現在見沈紅梅好久不說話,只看他,心裡不禁有點發虛。他低着頭,又輕輕地問了一遍:“紅梅姐,她……她去找你啦?”
沈紅梅開口說話了,她說:
“耿志元,你行啊,你用起家庭暴力來了!”
耿志元負疚地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你的力氣真大啊,”沈紅梅接着說,“兩下就是兩個巴掌印!”
“是,是打狠了點,不該,不該用那大的勁……”耿志元吞吞吐吐地。
“什麼什麼?”沈紅梅切斷他的話,聲色俱厲地,“你用小點勁就可以是不?告訴你,你根本就不該動手打她,這是侵犯**,你懂不懂?”
“我……懂。”
“你懂,還要動手,這就是故意,叫做明知故犯,性質更嚴重!”
耿志元自知理虧,他說:“我打人是不對,可是,她要去與別的男人睡覺,要我戴綠帽子……”
“你知不知道她是爲了給琴琴治病?”沈紅梅問。
“知道。”耿志元說,“可是,給琴琴治病,我就一定得戴綠帽子啊?”
這可問到了沈紅梅的軟肋處,因爲這情況實在有點特殊,她沒遇到過先例。所以她不好如何回答。
耿志元又問:
“紅梅姐,你說,我就該戴綠帽子啊?”
“我沒這樣說。”
“那我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你該怎麼辦?你去和劉金妹商量啊!”
耿志元嘆了一口氣,顯得無可奈何。沈紅梅說:
“你快回家去吧,劉金妹在家裡等你。”
“真的?”耿志元又驚又喜。
“我還騙你?”
“琴琴呢,我也回去,琴琴不沒人管了?”
“琴琴今天就交給我吧,我去陪她!”沈紅梅說。
耿志元在醫院門口搭乘6路公交車直接到了新景小區。以前,他從公司下班回來,一走近凝香樓他們的家,心中便會升起一種溫暖、甜蜜的感覺。他人還在五樓,劉金妹和琴琴就會聽出他的腳步聲。他一上七樓,琴琴就會像只蝴蝶般張開雙臂向他撲過來,口裡會連聲嚷着:“叔叔,叔叔!”劉金妹雖然也要上班,可洗衣、做飯等家務事她基本上都包了,不用耿志元動手。耿志元每天回家後,洗洗手臉,換換衣服,熱氣騰騰的飯菜便擺在了桌上。尤其讓耿志元滿意的是,劉金妹做的飯菜很合他的口味。有了家裡的飯菜,耿志元一年到頭都不想去街上的酒店、餐館吃飯了。
可是,自從琴琴得病住院後,這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他從外面回來,再也見不到琴琴蝴蝶般撲向他的身影,聽不到“叔叔,叔叔”的親熱的叫喊聲;自然,劉金妹也不可能按時給他做好飯菜、洗乾淨衣服了。事實上,這幾個月\來,他和劉金妹很少有一起在家裡相聚的時間。他除了上班,就是和劉金妹交替着在醫院守護琴琴。非得洗澡換衣服了,或者可抽身睡個覺了,也總是一個人匆匆地回來,洗完澡,換上衣服,或者在牀上躺一躺就走,總是冷冷清清的。
他們的家——凝香樓702號很久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沒有了往日的和美溫馨。
現在,耿志元很快就要在家裡與劉金妹相聚了,可他的心情十分複雜和沉重。琴琴的病情不見好轉,本來就讓人非常焦急、憂慮和煩悶的了,今天他與劉金妹又鬧起了矛盾,他居然還動手打了她,這不是亂上加亂嗎?耿志元盼望見到劉金妹,心裡卻又有點不敢面對劉金妹。兩年多的共同生活,耿志元已十分了解劉金妹的個性,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不用沈紅梅批評,耿志元也知道打劉金妹耳光是不對的,這個他可以向劉金妹檢討認錯,可問題呢,還是沒有解決啊!他就認了這頂綠帽子,答應劉金妹去與馬泰新睡覺,一直睡到她懷上孩子不成?
耿志元懷着十分複雜、矛盾的心情爬上了凝香樓7樓。不用他敲門——劉金妹早打開門在等他。
耿志元本以爲,劉金妹有沈紅梅撐腰,見了面會對他使性子,對他放肆發泄一頓,讓他難堪的。誰知根本不是這回事。他剛一進門,一雙拖鞋就遞到了他的腳下。他在一瞥間,發現劉金妹臉上竟是和顏悅色,平靜如水。
“金妹,我……我,我不應該,不應該打你……”耿志元結結巴巴地說。
劉金妹悄然一笑,輕輕地說:“誰要你作檢討呀!你洗澡去,衣服我給你準備在那裡。”
耿志元長長地出了口氣,二話不說,趕忙穿過客廳,進了衛生間。他關上門,脫光了衣服,打開液化氣,調好水溫,站在蓮蓬頭下洗起澡來。他一面洗,一面在心中捉摸,劉金妹的情緒、對他的態度怎麼這樣好呢?難道她放棄了原來的主意?他太瞭解她了,這不可能!是醫院有了好消息?他才離開醫院不久啊,有好消息醫師不會不告訴他的。直到洗完澡,耿志元也沒猜出個究竟來,他便在心裡想:等會看劉金妹怎麼說吧。
等耿志元舒舒服服洗了澡穿好衣服出來,劉金妹已經把晚餐的飯菜做好了。耿志元一看,都是他最喜歡吃的菜,有紅燒排骨,有火焙魚,有絲瓜湯,還有鹽鴨蛋。更難得的是,劉金妹還給他倒了一杯他平日喜歡喝的葡萄酒。耿志元被弄得莫名其妙,吃驚地看了劉金妹一眼,又看了劉金妹一眼。
“看我做什麼,坐下來吃呀!”劉金妹說,“我們很長時間沒有好好坐在一起吃過飯了!”
兩人面對面在飯桌上坐下來吃飯了。耿志元心想劉金妹會邊吃邊與他說什麼的,不想劉金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一面自己慢慢地扒着飯,一面不斷地給他夾菜。
往常晚上,總是耿志元去醫院陪伴琴琴的。所以兩人吃完飯,劉金妹收拾碗筷的時候,耿志元便說:
“金妹,我去醫院了。”說罷,就要開門往外走。
劉金妹連忙喊住他:
“今晚不用去了,紅梅姐一定要我們在家好好休息一晚,琴琴由她陪着。”
耿志元心裡非常感動。別看沈紅梅對他當面是聲色俱厲,背後卻是關懷備至啊!幾個月來,每天晚上他都在醫院守着,確實沒有在家好好睡過覺了。
“你看電視呀!”劉金妹說。
琴琴一病,他們家的生活常規便都打亂了。兩口子都爲琴琴的病發愁着急,根本沒心思看電視,所以電視機已經好些日子沒開過,連搖控器都不知放什麼地方了。耿志元找了一氣,纔在茶几下面找着。
這時已到了新聞聯播時間。耿志元便將電視調到中央臺第一套節目,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聯播。
趁耿志元看電視的功夫,劉金妹拿上換洗衣服進了衛生間。因爲家裡沒有一個外人,劉金妹便沒有把衛生間的門關閉——事後耿志元想:劉金妹是不是有意不關閉的呢?耿志元坐在沙發上,目光穿過客廳,能清楚地看到劉金妹在衛生間裡洗澡的模樣。
那真是一道美妙無比、讓觀者難以自持的風景啊!耿志元開始並沒有注意,聽到衛生間傳來的水聲,他不經意的一瞥,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劉金妹的臉蛋並不十分漂亮,可她光赤的身子凸凹有致,白皙的皮膚像玉石般發亮,在蓮蓬頭噴出的水線下面,扭動的腰肢竟是如此生動,如此迷人!
真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啊,劉金妹雖然是他的妻子,而且他們結婚已經兩年多了,耿志元從來沒發現劉金妹的身材竟有這樣美妙!
由於爲琴琴的病而焦慮,也因爲兩人沒一起在家裡睡覺,所以他們好長時間沒做過那回事了。此刻,耿志元心裡就像被燒着,他哪裡還有心思看什麼電視呢,他恨不得馬上衝進衛生間去,一把將劉金妹攔腰抱到臥室的牀上去。可他今天有點怕劉金妹笑話他,所以不敢冒失,便極力忍着,只盼劉金妹快快洗完。爲了平息心裡的**,耿志元起身倒了杯涼開水,咕嘟咕嘟呑了下去……